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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weilehaowan

    2023年7月25日

    字数:10548字

    【第十章·假典史上任】

    夜半时分,叶小天心情甚好,偷偷摸摸地爬到了水舞的身边,轻轻搂住了她娇软的身子。

    薛水舞早有预感,知道叶小天憋忍多时,今夜不会轻易放过她。

    今天叶小天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心中感激,也存了报答之意,便不再矜持,回转身钻进了叶小天的怀里。

    叶小天大喜,在水舞的脸上香了一口,便猴急地剥脱她的衣裳。

    薛水舞任他轻薄,只是闭上了眼睛,酥胸急剧地起伏。

    待薛水舞像一只赤裸的羔羊般玉体横陈,叶小天也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脱得精光,急吼吼地趴在了她的身上。

    叶小天馋得很了,多日不闻肉味,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了。

    亲嘴、揉奶、抠屄,上中下三路大军一齐发动攻势,把薛水舞弄得娇躯酥软,娇喘微微。

    叶小天摸到水舞的阴户已经水漫金山、门扉洞开,便急不可待地将胀硬的大屌插了进去,一杆入洞,水花四溅……。

    薛水舞小嘴里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手臂伸出去抱紧了叶小天的虎背熊腰,双腿盘绕在他的腰间,像八爪鱼般缠绕住了他。

    叶小天淫兴高涨,亢奋地发起了攻击,阴茎如打夯般在湿滑嫩软的阴道内大力抽插,肉体撞击声如爆豆般「啪啪」

    作响。

    薛水舞如蛇般扭腰摆臀,娇喘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轻点儿……。别吵醒了瑶瑶……。」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叶小天顿时觉得扫兴不已,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薛水舞并没觉察出男人的心情变化,见他如此听话,继续说道:「你赶紧弄完,回去睡觉吧。」

    这句话彻底浇灭了叶小天心中的欲火,他颓然倒下,抽出略显疲软的鸡巴,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床铺,背对着薛水舞躺下,一声不吭,心里憋屈郁闷,烦躁不堪。

    薛水舞愕然地看着叶小天的背影,不由得摇头苦笑。

    她知道这次没让男人尽兴,可她也有难言的苦衷。

    跟叶小天相处越久,感情越深,每次的交欢更让她对叶小天情愫渐浓。

    她心里越来越担心,甚至有些恐慌害怕,她怕自己会改变主意,会离不开这个男人……。

    所以,她一次次拒绝叶小天的求欢,坚决不与他同枕共眠,平日里仍以兄妹相称,就是不肯改口。

    小天哥哥,对不起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希望将来分手的那一天你我都不要太过难受。

    薛水舞愁肠百转之时,叶小天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弥漫心头挥之不去。

    他不明白薛水舞为什么不能完全彻底地接受他,这么长的时间了,就是一块石头也被焐热了,可薛水舞对他仍是不冷不热。

    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两厢情愿,叶小天不想有一丝一毫的勉强,这才有了刚才的半途而废。

    红日东升,李云聪带着一个便装衙役赶到土地庙,就见叶小天步履从容地刚刚迈步出来,后边跟着他的两个妹妹。

    李云聪似笑非笑地道:「饿了一天一夜的感觉怎么样?小兄弟,不如就答应我们大人的要求吧。帮官府办案,亏待不了你,有我们明里暗里的保护着你,你还怕那些人来刺杀你么?」

    叶小天扬起下巴,俯瞰似地向他一笑,扬声道:「走!吃饭去!」

    薛水舞、杨乐瑶不约而同地扬起下巴,从李云聪面前高傲地走过。

    李云聪看着叶小天一行人大摇大摆地下山而去,疑惑不解:「奇怪!他们的钱都被搜光了,哪有钱吃饭?」

    叶小天一家人来到山下一家小吃店,李云聪和另一个衙役尾随其后。

    李云聪眉头一皱,自语道:「他哪来的钱?莫非昨晚……。他做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儿?」

    旁边的衙役道:「依我看,必是他偷来的。若他昨日有钱,何必一家人挨饿?」

    「偷来的?」

    李云聪眼睛一亮,转眼向街上打量起来。

    街上行人不少,有两个年轻男子鬼鬼祟祟,一双眼睛不时逡巡左右,看见某人穿着华丽或是购物阔绰,他们就会不动声色地靠拢过去。

    此时,他们正跟在一个身穿铜钱纹员外袍的中年人身后。

    李云聪看见后,马上迎过去,拱手道:「洪员外,早啊。」

    「啊!李先生早。」

    那位洪员外正数着念珠,一见李云聪,连忙笑容可掬地还礼。

    两人说笑几句,旁边忽有一个僧人托钵而过,洪员外赶紧摸出些钱来,毕恭毕敬地放进那僧人钵内,双手合什,连称「阿弥陀佛」。

    李云聪笑道:「员外向佛之心真是虔诚啊。」

    洪员外执礼甚恭地目送那僧人远去,这才对李云聪笑道:「前川寺的惠能大师说洪某有慧根,是修佛的好根苗呢。可惜洪某家里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什么时候他能立业成家,洪某便可以放心出家了。」

    李云聪忙道:「儿子成家后,洪员外还该等着抱孙子,以享天伦之乐嘛。现在做个居士,一样可以修炼佛性,又何必定要出家呢?」

    尾随在洪员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见李吏典和洪员外说话,眉头微微一皱,逡巡着便想走开。

    李云聪和洪员外又搭讪几句,拱手道别,随即追上那两个年轻人,冷喝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洪百川是本县有名的大善人,你们也敢打他的主意!」

    两个年青人连忙陪笑打躬:「李老爷您宽宏,小的有眼无珠,再也不敢了。」

    李云聪寒着脸道:「少废话!现有一桩事情交给你们去办。办好了还则罢了,办不好,把你们抓进衙门打板子。」

    两个偷儿连忙道:「是是是,李老爷您吩咐。」

    李云聪往那家小吃店呶了呶嘴儿:「店里坐的那一家人,看到了么?」

    两个偷儿瞧了一眼,道:「看到了,李老爷您是想……。」

    李云聪道:「把他们身上的钱偷光,若是还剩下一文,以后你们就不用在葫县混了!」

    「啊?」

    两个偷儿万万没想到这位县衙胥吏竟让他们去偷东西,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李老爷,真的要偷?」

    李云聪瞪了他们一眼,骂道:「废话!你们会干别的么?」

    一个偷儿讪讪道:「李老爷,小的们平素对您老可都是毕恭毕敬,您老可别设局抓我们。」

    李云聪「嗤」

    地一声,道:「抓你们干什么?就连老爷我都快发不出饷来了,你当县衙里有免费的牢饭给你吃么。别说废话,快去!」

    另一个偷儿道:「是是是,这可是老爷您吩咐的。小的们偷了钱回来,马上奉与李老爷。」

    李云聪把手一挥,淡淡地道:「偷到的钱就当赏你们了。只是做到一点,让他分文不剩。」

    两个小偷答应下来,悄悄盯上了叶小天一行人。

    叶小天全无所觉,一家人吃罢早餐,接着便去了一家粮店。

    叶小天和那掌柜的谈妥了价钱,伸手入怀,脸色顿时一变。

    那掌柜的一瞧叶小天的脸色就明白了,忍不住说道:「客官,别是路上不小心,被偷儿把钱财顺走了吧?」

    叶小天脑海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忽然想起方才曾被一个从胡同里出来的汉子撞个满怀,莫非……。

    叶小天马上对水舞道:「你们等在这儿,不要乱跑!」

    叶小天冲出粮店,直奔刚才那个巷口,沿着方才那人所走的方向狂追了一阵,果然看见那人与另一个男子并肩走着,有说有笑。

    叶小天大吼道:「你站住!」

    那两人回头看见叶小天,撒开双腿狂奔起来。

    他们这一跑,叶小天更加认定钱袋是他们偷的,立即死命追赶起来。

    路边出现一双粉光致致的漂亮大腿,又是一个短裙苗少女。

    不过叶小天此时已经无暇去看了,如今在他眼中,前边那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可比这短裙苗少女更有吸引力。

    叶小天不能不急呀,钱若被偷走,一家人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在薛水舞和瑶瑶眼中,他就是天,就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支柱。

    他不想让她们跟着自己处处碰壁、时时吃苦,更不想让她们对他失望。

    追着追着,前方路口突然出现一个身穿紫缎绸,头系紫色六合巾的矮胖男人。

    那个男人扭着水蛇腰,手里还掐着一方手帕,在五六个年轻人的簇拥下姗姗而来。

    叶小天一看这人登时脸色大变,冤家路窄啊,风铃儿哥哥怎会在此?如果叶小天是镇定自若从街边走过,风铃儿未必会认出他来,可他追着两个偷儿狂奔而来,太过引人注目。

    风铃儿定睛一看,登时把熊猫眼一瞪,兰花指俏生生往前一伸:「好啊你,居然还敢现身,给老娘我抓住他!」

    跟在风铃儿身后的一众少年立即一拥而上,向叶小天扑去。

    叶小天一个急刹车,随即一个急转身,望风而逃,后边那群人依旧不依不饶地紧追不舍。

    叶小天跑得腿酸脚软之际,前方客栈里忽然哗啦啦走出一群人来。

    「咦?是你!」

    众星捧月般,众人中间站定一个女子,周身银饰,俏生生、水灵灵的,正是那位展大姑娘。

    展凝儿好奇地看着叶小天道:「你这么快就来寻我啦?用不着跑这么急吧。」

    这时后边一群人已经追过来,见前边一群人拦住了叶小天,马上大吼道:「快抓住他,他是个贼!他是昨夜潜入我‘蟾宫苑’偷钱偷衣服的小贼!」

    「什么?」

    展凝儿一听这话陡然色变!偷钱偷衣服?这倒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他昨天在「蟾宫苑」

    为什么那副打扮。

    展凝儿本来对他这么快就屈服于现状、安心从事那等贱业有些疑心,再听了这番话,登时明白自己又被他骗了,昨夜那番煽情的理由,恐怕都是假的。

    展凝儿怒不可遏:「好小子!你又骗我!」

    雌虎一发威,「呛啷啷」

    一声便是宝刀出鞘,却见叶小天已在十丈开外,死命奔逃。

    「给我追!」

    展大姑娘一声令下,十几个苗家大汉登时加入了追杀叶小天的阵营……。

    孟县丞和王主簿肩并肩从衙门里出来,大小胥吏们见了连忙闪到路边站定、行礼。

    孟县丞含笑道:「齐木今天过生日,你王主簿无论如何也要给个面子。孟某亲自相请,你可不能推脱。」

    王主簿皮笑肉不笑地道:「县丞大人太客气啦,只消使人知会一声就好,何必劳动你县丞大驾。」

    两个说着话到了衙门口,门外忽地窜进一条人影,像一条被人撵急了的土狗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孟县丞和王主簿一见此人齐齐愣住,诧异道:「你……。跑这么急,想干什么?」

    叶小天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抚着熊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来当官了!」

    虽说葫县百姓不太把县衙放在眼里,可它毕竟代表着朝廷。

    平时杵在那儿当神像供着,你可以不闻不问,但你不能直接冲撞县衙,那挑战的就是朝廷的权威了。

    没有人会为了一点小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叶小天逃进县衙后,追兵便悻悻离去了。

    欣闻叶小天愿意冒充艾典史,孟县丞和王主簿也不急着去齐府赴宴了,马上带他去二堂,请出傀儡县太爷花晴风,开始合力打造「艾典史」

    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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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令花晴风坐在上首,左边是县丞孟庆唯,右边是主簿王宁,三人一脸祥和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叶小天,彷佛三清道君正满意地注视着他们共同的关门弟子。

    李云聪捧着一袭官袍、腰刀和腰牌走上来。

    花晴风向叶小天一摆手,道:「你把这些该穿的穿上,该戴的戴上。从先在起,你就是本县刚刚赴任的艾枫艾典史了。」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大老爷,小民……。」

    孟县丞笑眯眯地道:「做戏就要做全套,从先在起,你要时刻都当自已是艾典史,忘记那个叶小天吧,你要自称下官。」

    叶小天无奈地道:「是!县尊大人,下官……。还有两个妹妹,这身份该如何解释啊?」

    王主簿道:「艾典史赴任途中遇山贼劫道,护卫及家人拼死保护艾典史逃走,全部以身殉职。艾典史流落山中时,为一村姑所救,艾典史感恩图报,将这村姑姐妹带到县里。」

    叶小天瞧了王主簿一眼,新道:「这厮编瞎话儿比我还要快上三分,一套瞎话说下来,眼都不眨。」

    孟县丞拍手道:「说得好!听说县尊夫人身边正缺两个使唤人,你那两个妹子,就送到夫人身边去吧。你放新,不会真拿她们当下人使唤的。」

    叶小天新中暗恨:「这是要留人质了。」

    只是在人屋檐下,叶小天也无可奈何,只好又道:「下官已在本县住过几天,有不少人见过我。下官一旦上任,少不得要抛头露面,万一有人认出下官,岂不穿帮?」

    孟县丞道:「这个你不用担新。艾典史路遇强梁,家人尽殁,痛定思痛,所以入城之后,微服私访,探察民情。一切熊有成竹后,这才向县尊大人报到。」

    王主簿马上接口道:「明日,本县县衙、巡检司、税课司等各个衙署都会全力配合,为你大造声势,就说艾典史到了本县之后要大力整顿本县治安、严厉打击黑白两道各种犯罪行为。呵呵,如此一来,不怕那些刺客不知道你还活着。」

    听这话音儿,这三位大人打算把叶小天打造成一个罪恶克星、葫县法制社会的急先锋了。

    花知县生怕叶小天听了这话害怕起来又打退堂鼓,忙道:「你放新,三班衙役自然听你调遣。巡检司那里,本官也会招呼他们多加配合。平日里你身边自会有人保护,没危险的。」

    孟县丞新想:「这个声势自然造得越大越好,将来他‘病死’的时候才更加没人怀疑。就算艾典史的家人来了,有这么多人知道艾典史的事迹,艾家的人也不会生疑,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画一幅画像,满大街的询问本县艾典史是否与画中人长得一致吧。」

    叶小天答应冒充艾典史的第二天,一向习惯于推诿扯皮的葫县官员便破天荒地携起手来,利用一切渠道向各界广泛宣传艾典史到任的消息,花知县甚至在城门口张贴了告示。

    叶小天正式成了统领葫县皂、快、壮三班衙役的典史大人,孟县丞的直接属下。

    除了当日出先在县衙二堂的官员和他们极少数的新腹,整个葫县再没人知道这个艾典史是个假货。

    考虑到叶小天并不了解县衙的诸多规矩,孟县丞把李云聪调到他身边帮他处理杂务,以免这位典史大人露怯。

    同时,原为皂班班头儿的苏循天也被调到叶小天身边,成了他的副手。

    苏循天是县尊夫人苏雅的弟弟,虽然出身诗书人家,却是不学无术,不得已便做了胥吏,跟着姐夫来了西南。

    胥史并非永远没有做官的机会,熬资历、攒政绩,偶尔会有极少的几个小官名额会留给他们,希望虽然淼茫,却也是个机会。

    奈何在这葫县,就连苏循天的姐夫花晴风都只是个傀儡,哪还有他升官的机会?叶小天带着李云聪这个专门负责监视他的「左膀」

    和苏循天这个专门帮他找麻烦的「右臂」,开始了他在葫县的典史生涯。

    叶小天很清楚自己只是个冒名顶替的官,艾枫有家人、有同年、有座师,有太多太多的社会关系,自己又没有和他孪生兄弟一般的相貌,即便当日在县衙二堂的所有官员一致同意让他永远冒充下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叶小天不相信孟县丞对艾典史之死的判断,艾典史之死分明就是谋财害命,孟县丞却偏说是蓄意谋杀。

    如果艾典史的死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而葫县官员也清楚这一点,那么他们找自己冒充艾典史恐怕就是一个阴谋了。

    叶小天猜不出他们真正的打算,却能推测出他们对自己一定没安好心。

    叶小天显然低估了葫县官员的胆量,但这并不怪他,他以前所接触的官员大多是京官。

    那些京官或许贪婪,或许奸诈,可他们在天子脚下,忌讳难免多些,又哪能像这些地方官们那样无法无天。

    今天叶小天是去往施家探案的。

    「集义店」

    粮行大掌柜施必行,昨日在后花园散步时暴卒。

    叶小天昨天已经去过一趟,尸体抬回县衙,让仵作检验了一番,说是喉管被人捏碎而死。

    叶小天昨日勘察了现场,今天是带人去施家走访,并拜访与施掌柜关系密切的一些朋友。

    叶小天领着一群捕快,忽见前方路口有一群人围拢在那儿。

    捕快们不敢马虎,立即握紧腰刀,高声吆喝:「典史大人出行,闲杂人等回避。」

    众人闪开,就见路口站着一个粗布衣衫的山中少年。

    他虽然身居闹市,可是往那儿一站,却给人一种与其年龄和身份不相符的镇静。

    叶小天马上认出了这个人,他甚至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华云飞。

    这个人送了四条鱼给他,那张稚嫩而极显刚强个性的面孔,他记忆犹新。

    叶小天微笑着向他走了过去,只走了三步,叶小天的目光就被吸引到了华云飞的脚下,那是一只趴在华云飞脚下的斑斓猛虎,头圆、耳短,粗大有力的四肢踞伏于地,长长的虎尾盘于身侧,全身橙黄色布满黑色条纹的皮毛在阳光下微微泛光,虎头上一个硕大的王字。

    叶小天大为惊讶,那天看到这少年时,他只当对方是一个渔夫,会在山溪湍流中捕鱼,可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是一个猎虎的高明猎手。

    「你……。是……。」

    华云飞分明已认出了叶小天,但叶小天此刻一身官袍,前呼后拥的与那晚的落魄模样判若两人,华云飞一时不敢确认。

    叶小天笑道:「四鱼之恩,犹记在心。你不认得我了吗?」

    华云飞惊道:「啊!果然是你!你……。你怎么……。」

    叶小天道:「本官么,实乃是本县典史,赴任之初为了解本县的情形,那几天正在微服私访,不想被偷儿摸走了我的盘缠,以致落到那步田地。」

    华云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你……。你就是县衙张榜公布的那位艾……。艾大人。」

    叶小天笑道:「你不用拘谨,我当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论那官场中的身份。」

    李云聪竖着耳朵,猎犬似的在一旁听着,虽见叶小天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却不耐烦他和一个山里的穷猎户搭讪不休,上前打岔道:「大人,眼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得去……。」

    「闭嘴!本官与人说话,哪里轮到你来插嘴,混帐东西!」

    叶小天脸色一沉,根本不给李云聪好脸色。

    且不提两人之前那些过节,反正他这个典史也做不长,早晚要拍拍屁股走人,跟这个小人客套什么。

    李云聪脸色一变,却是无可奈何,只得面皮发青地退到一边。

    一旁苏循天笑嘻嘻地道:「不懂规矩,没上没下!」

    李云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明知叶小天看他不顺眼,却不敢再生事端。

    苏循天和叶小天处得极好,好到他那姐夫花晴天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浑球能耐没有,偏又仗着姐夫是本县县太爷,对谁都有点目中无人。

    可惜他的靠山也是无权无势的傀儡,他想狐假虎威,更加没人买帐,所以在县衙这三年,他跟谁都处不好。

    然而他对叶小天却是毕恭毕敬。

    作为县太爷的小舅子,苏循天自然知道叶小天的真正身份,何况叶小天就算真是典史,他也未必巴结。

    孟县丞、王主簿都是有实权的官儿,他还不是一样不放在眼里?偏偏一见叶小天就这么服气,确实令人费解。

    花知县包括叶小天在内,自然不知道苏循天的这种态度,始自他去县衙后宅探望姐姐时,意外地见到了叶小天的「二妹」

    薛水舞。

    叶小天训斥了李云聪,回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对华云飞道:「云飞兄弟,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跟你多说了。」

    「好!您……。您请慢走!」

    叶小天转身要走,华云飞冲动之下,脱口道:「我捕了这头猛虎,卖掉后就有钱娶媳妇了。到时候,请大人你喝我的喜酒。」

    华云飞这句话说完,马上就后悔了,人家是什么身份,跟你客气两句,你还真以为人家会拿你当朋友了?叶小天站住脚步,回身笑道:「要叫大哥。叫大人,我可不去。」

    华云飞的脸胀得通红,眼睛却放出光来:「大哥!」

    叶小天点点头,道:「你成亲的那天,我一定到!」

    叶小天向他挥挥手,转身刚要走,就听街上一声尖叫:「快来人呐,打死人啦!」

    几个捕快一听尖叫声,马上如临大敌地拔出刀来。

    叶小天诧然回望,就见一个青袍儒士正站在一处台阶上声嘶力竭地「放声高歌」。

    李云聪惊叫道:「黄训导!县学出什么事了?」

    叶小天向黄炫迎去,一直为叶小天鞍前马后的苏循天主动抢在头里,高声问道:「典史大人在此,黄训导,县学里有什么麻烦了,快快讲来。」

    黄炫道:「你们来得正好,快!快去阻止他们,里边又打起来了,这一次打得尤其激烈。」

    李云聪一听,拔腿就往县学跑,一边跑一边喊:「艾典史,快来,这可都是些小祖宗,出不得意外呀!」

    叶小天职责所在,却也推脱不得,只好跟着李云聪跑进县学。

    县学虽是朝廷的学府,却不一定要用公帑建造。

    以葫县来说,官员的俸禄都常常拖欠,拨款建县学就更不可能了。

    葫县县学是靠士绅名流捐资修建的,去年年尾才落成。

    叶小天等人冲进县学,拐过正房来到后院,马上就听到一阵叫骂咆哮声从书堂里传来。

    院子里站了四个人,其中三个是县学教习,五六十岁年纪,还有一人三旬上下,穿着一身县学生员的制服。

    听到脚步声,四人回过头来,叶小天一眼就看清了那负手而立、满面鄙夷之色的书生模样,心中不由惊咦一声:「原来他在这里就学!」

    这个青衫书生正是叶小天此前在晃州城见过的那位游学书生,被展凝儿倾心爱慕的徐伯夷。

    徐伯夷没认出他来,当时的叶小天破衣烂衫比乞丐也强不到哪儿去,他哪会正眼相看。

    叶小天这时也顾不得理会徐公子,跟着黄炫和李云聪跑进书堂,就见偌大一间书堂已经成了演武堂,桌案、蒲团、书本、笔墨,全都变成了武器,纸张漫天飞舞如雪片儿一般。

    这些学子都是附近山中部落和周边县的一些部落首领的子侄,性情粗野,顽劣不堪,哪在乎什么师道尊严?因为他们身份特殊,师长们平素里打不得、骂不得,他们之间发生冲突时,又担心出事,真要有人受了重伤,甚至残疾丧命,师长们可承担不起。

    李云聪大声喝道:「住手!统统住手!」

    李云聪喊得虽凶却并不上前,那些捕快也是有样学样,眼看这些学生凶狠若厮,他们连薪水都不能按时领的人,犯得着拼命吗?叶小天头一回看读书人上演全武行,场面当真叹为观止。

    他眼神一闪,忽然发现一幕奇观,偌大一个书堂,几乎所有的几案都被掀翻了,但厅堂一角赫然还有一张书案完好无损。

    书案后面盘膝坐着一个胖子,一个很魁梧的胖子,虽然一身是肉,可是因为他身形魁梧,所以并不显得累赘,这魁梧胖子正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叶小天暗自惊讶,都说本县文教不好,不想竟有一个这样的书痴!李云聪这等正经官差都不拼命,叶小天这个冒牌货自然更没理由上前和这些野蛮人打交道,他像条黄花鱼儿似的,熘着墙边儿向那书痴走去。

    一路躲避着书本笔墨各种暗器,在漫天飞舞的纸张书卷中,叶小天彷佛踏雪而行,走到那手不释卷的胖子身边,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这胖子看书是不假,可他看的那书有字有画,插图上牙帐金钩、粉弯玉足,淫男浪女丑态毕露,隐私部位赫然入目,竟是描绘精美的春宫图画。

    黄炫、李吏典那些人依旧在陡劳地试图阻止双方战斗,叶小天在那胖子身边蹲下,探着头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只看了片刻,那胖子蘸蘸唾沫,翻过了一页,叶小天急忙道:「你慢点儿翻。」

    「啊!你吓死宝宝了!」

    胖子根本没有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叶小天这一出声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儿跌个跟头。

    胖子定睛看看叶小天,拍了拍手里的书,得意地炫耀道:「好看吧?这可是孤本!」

    叶小天笑道:「书堂里乱成这副模样,你还看得进去?」

    胖子道:「他们经常这样,要是不打架,反倒成了怪事。你是干什么的,看你这身穿戴,好像是官?」

    叶小天耸耸肩道:「芝麻绿豆大的官儿,说起来不值一提。我姓……。艾,你叫我艾枫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道:「我叫罗远,字大亨。你比我年长,叫我大亨就好。」

    叶小天道:「大亨?罗大亨?」

    胖子道:「不错,大亨以正,天之道也!我爹说,这个字吉利,大运亨通,前途无限。他一门心思让我读书科举,你看我是读书的料么?我都当不了官,还亨什么通啊。不过老爹起的名字嘛,大亨就大亨吧,阿猫阿狗,叫啥不是叫,反正代表是我就行了。」

    这胖子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叶小天好奇地问道:「我听说这县学就读的都是山中部落首领的子侄,却不知你爹

    是哪个部落的首领?」

    胖子挺起熊膛道:「你看我的长相,明明是炎黄之后,怎么会是部落中人?我爹洪百川,是本县商人。我也不是这县学的生员,只是我爹一心想让我读书,花了大笔的钱捐建县学,我就被特许旁听啦。我是一读书就头痛的人,而这班畜牲,你看看,有哪个像读书人的样子?」

    恰好有个同学摁住另一个学生,伸手抄起一方砚台就要砸,听到胖子这句话,登时大怒,喝道:「你说谁是畜牲?」

    胖子把那本春宫图册往怀里一塞,昂昂然站起,凛然喝道:「你找碴是不?平时你们畜牲来畜牲去的,还少说了?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又不是特指是谁,你急着认什么认?」

    胖子这一站起来,身量显得颇高,再加上骨架够大,一身是肉,膀大腰圆的样子颇具威慑力。

    那同学却毫不畏惧,跳将起来道:「老子就找你碴,又如何?」

    那人伸手一推,这看起来威风凛凛的胖子推金山、倒玉柱,轰隆一声就仰面摔倒,震得书堂地板一阵颤悠。

    瞧着如此强壮的一个人,竟是外强中干,如此不禁打。

    胖子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他摇了摇头,清醒过来,就见叶小天的脸俯视下来,穷追不舍地问道:「好奇怪!你既然叫罗远,你爹怎么叫洪百川呢?」

    胖子躺在那儿道:「你当我是领养的吗?非也非也。我姓罗,我爹姓洪,只因我爹是入赘罗家的啊。他既然入赘罗家,我当然随我娘的姓。」

    叶小天今天去施家探访后就要去拜访洪百川,因这洪百川和施必行是极要好的朋友,叶小天想从他那儿打听一下施必行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叶小天欣然道:「我正好要找你爹问件事,你带我去如何?只是这里这副模样,我身为典史倒不便走……。你有办法叫他们住手吗?」

    罗大亨得意地道:「这有何难,你看我的!」

    说罢昂然站起,一声霹雳般的大吼响彻云霄:「你们这群怂蛋,全都是窝囊废!」

    所有的人都缓缓扭头转身,面向罗大亨,神色不善。

    大亨夷然不惧,讥笑道:「看看你们这副德性,将来都是要称王称霸、统治一方的土司老爷,最不济也是一个世袭吏目,就像泼妇一般打架?不怕丢人!」

    不等人家问话,大亨就把手臂猛地一挥:「不是谁也不服谁吗?那就打到他服!有种的,你们约定三天之后,在黄大仙岭上一决生死,我罗大亨到时去给你们做个见证,怎么样?谁要是怕了,现在就向对方磕头认错,那就不用打了!」

    一班纨绔少年哪受得了这个激,谁没种啊?谁怕谁啊?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步,互相看看,异口同声地对大亨道:「好!那就三天之后,黄大仙岭上见,不见不散!」

    大亨哈哈一笑,道:「这不就结了?那大家现在就散了吧,好好养精蓄锐,三天之后带上刀枪,黄大仙岭上一决高下!啊!真是令人期待啊……。」

    大亨拍拍屁股,转身走到自己书桌旁,伸手往里一掏,就从书桌里掏出一个书包,往肩上一挎,大大咧咧地对叶小天道:「咱们走吧。」

    叶小天目瞪口呆地看着罗大亨施施然地向厅门口走去,醒了醒神才追上去。

    顾教谕迎上来,眉心紧蹙、忧心忡忡地道:「艾典史,你看这……。」

    叶小天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是三天之后才打吗?你赶紧想办法。你是教谕嘛,你找学生们挨个谈心,务必让他们尽释前嫌。好了好了,本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顾教谕还待再说,叶小天已经追着大亨去了。

    大亨有了充分的理由提前回家,还不怕老爹责骂,当真是满心欢喜,他挎着书包走在大街上,兴高采烈,跟个二逼青年似的。

    叶小天摆手示意李云聪、苏循天率人跟在后面,自己快步追上罗大亨:「大亨啊,你这法子不行啊,貌似解决了冲突,实际上却是火上浇油,三天之后他们再打起来怎么办?」

    大亨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最多给他们做个公证,我又不是他们谁的爹,他们是死是活是伤是残关我屁事?」

    叶小天愕然道:「他们要是真的有了死伤,你就不怕他们家里人找你麻烦?他们可都是山中部落首领们的子侄啊。」

    大亨比他还要惊讶:「他们的父兄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我只是给他们提出了一个很合理的建议啊,我又没逼着他们答应。我还要不辞辛苦地爬上黄大仙岭给他们做见证呢,一文钱酬劳都不收,我图什么啊?他们要是真有了死伤,那也是冤有头债有主,谁干的找谁去呀,他们的家族怎么可能会来找我的麻烦呢?我说这位大哥,你的脑子好象不大清楚啊!」

    叶小天听得头有点晕,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此地民俗风情果然与京中气象大不相同,他实在适应不了本地人的这种怪异思维。

    大亨看见他一脸古怪的神气,恍然大悟道:「哦!对了,你是当官的,这种事儿归你管。那你可得赶紧想想办法了,要不然真要有个死伤,你的上司一定找你麻烦。朝廷对这些刺儿头可是一向安抚安抚再安抚的,到时候没准就让你背黑锅以平息众怒。」

    这个一手制造了三天之后黄大仙岭上葫县县学两大帮派对决的胖子,好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反而替叶小天担起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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