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Suicide Girls > 【Suicide Girls】(10.12)
    2024年3月20日

    10.12蝴蝶LaPapillon

    红蝶

    「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

    它的美荣,就像草上的花……」

    红蝶倚着门框,自言自语,匕首握在手里,隔着那件已经变得血污斑斑白色

    的吊带衫顶在肚脐的位置。

    她手上微微用了点力气,把刀尖所触的布料割破了,让刀尖直接顶在她那个

    精巧的,浅浅的圆形肚脐上。刀刃依然冰冷雪亮,血迹斑斑,有她的也有菲儿的。

    ——妈妈,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你的血就是从这里流进我身体的,不是吗?

    ——妈妈,今天这里的一切,这里的这些血,你都看见了吗?

    身边,不远处,倚着墙睡着的,是菲儿。她的头歪向一边,长头发披散着,

    赤裸的躯体上仿佛穿了一件鲜血和伤口织就的血红色礼服,长长的睫毛垂着,嘴

    角有笑。

    屋外的泳池里,曲凡性感迷人的躯体背朝上漂浮,看不到她身上的那几个弹

    孔,只是还有血从她身下涌出来,然后在周围的水里渲染开来,让她湿漉漉的白

    色吊带变成暗红色,浅蓝色的牛仔热裤变成葡萄紫色。她的那颗头却是仰面朝天

    的,眉目鲜活,表情释然,长头发在脑后的水面上散成一个乌黑的扇形。

    泳池边,那架白色的钢琴上溅了不少新鲜的血液,仿佛一幅白雪红梅的写意

    国画。旁边,是翻倒的琴凳和摔裂的小提琴,交叠在一起的鲁格和瓦尔特手枪,

    还有那依旧紧紧抱在一起,躯体交缠,嘴唇吻在一起的那两个浴血的身体——长

    头发的短头发的,健美的和瘦弱的,穿着牛仔裤的和赤裸着的,闭着眼睛和睁着

    眼睛的。只是,她们俩都笑得好开心,和从前一样,或者说,比从前什么时候都

    开心。

    ——嗯,妈妈,我想你都看见了。

    ——现在我知道了,很久之前,在你和爸爸认识之前,你也在那个楼上的天

    台吹过风,在那个床边的十字架上杀过人,在那个不大的泳池里游过泳,在那架

    白色的钢琴上弹过曲子。

    ——还有,你和爸爸,是在那间房里有的我,不是吗?

    ——今天,我要做一件二十多年前就该做的事情了。

    她想,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用力,把刀向内推了几毫米,让刀刃把她那个精

    巧的圆形肚脐平平分成两半了。

    红蝶觉得这种疼痛很特别,热辣辣的,和身上其他的伤口的疼痛都不一样。

    她皱起了可爱的眉毛,轻轻吸了口气,重新念了那段她刚刚并没有念完的话。

    「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

    它的美荣,就像草上的花。

    草必枯干,花必凋谢……」[38]

    杨梦菡

    「你念的是什么?圣经吗?」杨梦菡轻轻地走过来,故作轻松地问,但是却

    没刻意掩藏话里的惋惜。

    她的披肩发显得有些乱,稍稍把脸遮住了一点。她的眼睛显得很亮,黑白分

    明的,甚至比以往更大了一点。但是,她看那倚在门边的娃娃脸女孩的时候,眼

    睛里却满是惋惜。

    「彼得前书,」红蝶的声音微微有些虚弱,「虽然我不喜欢读圣经,但是这

    几句话我还是蛮喜欢的,很带感,不是吗?如果单从这几句看,写这些话的那一

    位,说不定也是个冰恋者,哈哈……」说话的时候,这个娃娃脸女孩的面部肌肉

    稍微颤抖了几下,杨梦菡发现她似乎又把那把匕首往里推了推。

    这让她觉得心很疼——完成了那个可能委托人都没觉得有可能完成的任务之

    后,有一刹那她觉得很轻松,但是也只是一刹那,因为她真的不想面对后面的这

    个对于她这样一个高级杀手来说应该简单到不值一提的事情。

    这件事情仿佛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而现在,看着眼前人,杨梦菡觉得自

    己的心开始被这块大石头压出裂缝,渗出血来了。

    她觉得红蝶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像个被父母遗弃在街边的无助的小女孩,

    无助到哭也哭不出来,甚至比那天她蜷缩在血泊里睡的时候更无助。她不知道怎

    样才能让这个女孩子好受些。

    她叹了口气,挨着红蝶的身体坐下了。

    「喂,梦菡你说,好看吗……她们?」那个小小的,血迹斑斑的女孩身体贴

    上来了。

    「嗯,好看,每个人都是。」杨梦菡苦笑,「真正的美人嗜血,你那个朋友

    给这个聚会取的名字,真贴切。」

    「是的,可能你不知道,她也死掉了,昨天晚上。」红蝶仰头看了看天,

    「知道吗?本来我觉得已经没希望找到你了,所以拜托她帮我安排一个死亡party

    ,结果呢,她或许是被自己的创意打动了,又或许有一点点想和我一起最后看一次

    星星,总之她自己参加了那个party,而我终于放了她的鸽子。她那边也是,十

    几个人,一晚上,每个都很美,可是……」

    红蝶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身体也颤抖了一下。杨梦菡几乎能听到那把刀分开

    皮肉的轻微声响,然后,她听见红蝶继续说下去:

    「死或许不很难,而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死掉,却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这对

    我不是第一次,我在美国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为了找你,我始终在疯狂作

    死,希望你的那个组织最终派你来了结我,但是,我自己没死,我的很多朋友却

    死掉了,在我眼前……那天,你答应我以后,我以为起码这次我可以做先告别的

    那个了,虽然不负责任,可是……唉……想不到,先是菲儿,然后是那两个家伙,

    都过来找我告别,还有曲凡姐……还是剩我一个,最后才走……哈哈……好难受

    ……可是,我高潮了……今天,好几次……曲凡死的时候,菲儿死的时候,小北

    和冰冰死的时候……嗜血者……嗯……美人……嗜血……伍凌……你这家伙……」

    她的身体又颤抖了下,现在,杨梦菡发现那把匕首留在她体外的刀刃只剩下

    一小半了。

    「那天晚上咱们的确很疯,你喝了我的血,我也喝了你的,像你说的,如果

    对于吸血鬼,这就是咱们的『初拥』。那个时候,其实我就有感觉,我逃不出你

    的手心了。」她说着,感觉红蝶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倒,

    于是她用一只手把这个虚弱的,伤痕累累的女孩子的身体扶住了,然后,她用空

    着的那只手给自己点了支烟。

    「或许,而且我猜,你刚才不是没有要求蒋宁那家伙给你一枪,」红蝶点点

    头,用鼻子轻轻吸着杨梦菡喷出的烟雾,随着咳嗽,「虽然一样嗜血,可我比吸

    血鬼幸福,至少,吸血鬼没办法死,但是我可以……今天……终于……可以了…

    …梦菡……帮我撑一下……腰……」说着,她咬了咬牙,双手开始用尽全力把最

    后的那点刀身往里推。

    杨梦菡狠狠地咬了咬下嘴唇,但终于按照红蝶说的,抵住她的后腰往前推,

    制止了她身体本能的后缩。

    她听见那把刀从里面刺破肉体再穿透皮肤的声音,也终于看到那把匕首的刀

    柄碰到红蝶的白色吊带衫了。大量的血从伤口的四周渗出来,把红蝶的吊带衫的

    下摆染成一片绚烂的红。

    「好疼……可是……我又……高潮了。」红蝶把可爱的眉毛随着疼痛皱起来,

    呻吟的声音很轻。

    「小蝶,你何苦……你这是怕我言而无信吗?」杨梦菡皱眉,「我答应帮你

    做那件事,就不会反悔……虽然我真的想……何况你帮我……找到了……」

    「孙峥的妹妹……出乎意料,是个黑丫头,嘿嘿……」红蝶笑起来,似乎完

    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杨梦菡……知道吗?有时候……你显得傻呼呼的……

    我才不担心你说话不算……否则,你早就扔下那个瓶子……自己解脱了……我只

    是很贪心,想多体会一点,也想……记住那些人……在我身边死去的那些……还

    有,因为我爸爸死掉的那些……原来,刀是真的可以穿透身体的……当时,你那

    朋友……陈晓静,就是这样扎到……我爸爸的……不过……我没她的勇气……把

    刀捶进身体里去,所以我只能……」

    她说着,忽然抬手把杨梦菡嘴里的烟抢下来,塞到自己嘴里,深深吸了两口,

    然后一下子咬住那个烟蒂,把刀刃用力地向旁边推。

    她的手在颤抖,那把被她小腹皮肉咬住的刀几乎没有动。

    「刚刚……帮菲儿的时候……没这么难的……我好废物……梦菡……帮我…

    …帮我一下……」

    杨梦菡叹了口气,抓住了红蝶握刀的手,用力向自己怀里拽了一下。

    「嗤拉。」

    刀刃终于把这个娃娃脸女孩的小腹割开了一刀两三公分的横向伤口,而缠住

    刀身的那些莹润的小肠,也随着被割断了一些。

    「这是为了她?周茗茗?」她问。

    「嗯,小雷……她肚子里的男孩子,她和他,都值得被我记住。」红蝶呼哧

    呼哧地喘着粗气,「我爸爸对不起她,我死了,见到她,用这一刀请她原谅……

    还有,变成蝴蝶的时候,茧……总要割破,不是吗?」红蝶手扶着微微颤抖的刀

    柄,声音显得有点虚弱,但是眼睛却更明亮也更清澈了,「梦菡,陪我进去,我

    要在那间房间里……知道吗,那是我出院之后……重新……装修的,就是为了今

    天。」

    她说着,一只手扶着墙,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下子腿软软地倒下去。

    杨梦菡皱着眉,一把把她扶住了。她觉得新里似乎已经完全被一些灰色的东

    西塞住了,让她觉得没法呼吸,所以她再次点了一支烟,闷闷地吸了两口。

    「刚才那刀,我可能把腿上的肌腱……割断了……不过,我知道……梦菡…

    …你会在我身边,所以……我也……不需要……再走路了……哈哈……抱抱我…

    …」这个娃娃脸的女孩子笑着说,声音断断续续的,孩子似地朝杨梦菡张开双臂。

    「嗯,」杨梦菡点头,把烟衔在嘴里,弯腰,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拖起

    她的腰,一下子把她抱起来。烟灰随着抖落,撒在她袒露的左熊上,血蝴蝶的翅

    膀落上炽热的灰,闪烁着熄灭。

    红蝶被烫得眯了眯眼睛,却只是笑,「梦菡,被你抱着,感觉很好呢……」

    她说着,抬起两条手臂环住了杨梦菡修长的颈,头靠在她的臂弯,微微合上

    眼睛,但片刻便睁开。

    「想再看看她们几个?」杨梦菡问,没等她回答,就先抱着她向走向泳池边,

    再走过那台钢琴,然后,她抱着红蝶走进那间房间,缓缓地经过门口倚墙睡着的

    长发女孩,才最终向着十字架对面的那张已经浸透鲜血的床走过去。

    她发先红蝶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四个女人的尸体,那眼神里充满了眷恋,

    甚至有些贪婪。与此同时,她听到红蝶开始断断续续地哼一首歌:

    「Pourquoilespoulespondentdesoeufs?(为什么母鸡会下蛋?)…

    …

    Pourquoilesamoureuxs『embrassent?(为什么情侣要亲吻?)……

    Pourquoilesjoliesfleurssefanent?(为什么漂亮的花会凋谢?)…

    …

    Pourquoi(为什么)……」

    杨梦菡知道那是法语,但是她听不懂。

    ——但是,无所谓了。

    聂远

    「Pourquoilespoulespondentdesoeufs?(为什么母鸡会下蛋?)

    Pourquelesoeufsfassentdespoules.(因为蛋都变成小鸡)

    Pourquoilesamoureuxs'embrassent?(为什么情侣要亲吻?)

    C'estpourquelespigeonsroucoulent.(因为鸽子们咕咕叫。)

    Pourquoilesjoliesfleurssefanent?(为什么漂亮的花会凋谢?)

    Parceque?afaitpartieducharme.(因为那是魅力的一部分。)

    PourquoilediableetlebonDieu?(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

    C'estpourfaireparlerlescurieux.(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

    ……」

    那辆Rolls—Royce穿行在斑驳的林荫里,速度不算很快。

    音响里稚嫩的童音和低沉的男声交错,一问一答,听得开车的男人随着微笑,

    眼角那些浅浅的鱼尾纹也随着绽开。

    这个可能是聂远很久以来第一次关了电话让自已清静,第一次不用蒋宁或者

    司机小张,而是自已驾驶这辆车,也是第一次在开车时听自已和女儿都喜欢的歌。

    他想起了聂鑫小时候,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小女娃娃,穿着红裙子扎着羊角

    辫嘟着小嘴唇,小脸肉嘟嘟的眼睛水汪汪的,也喜欢这样拉着他的手问这问那,

    问到了不该问的,比如问到妈妈到底去了哪里或者这几个叔叔为什么头顶红红的

    还有那个大姐姐为什么睡着了之类的,他便这样用不相干的话叉开。

    然后,这个小女娃娃长大了一点,学了汉语学了英文了学了法文,他总是会

    在她床头给她读睡前故事,后来就陪她看电影。

    海蒂和爷爷[39],天堂电影院[40],这个杀手不太冷[41]……

    还有这一部,LePapillon,蝴蝶[42].

    ——鑫儿常常问我,为什么不是LaPapillon,因为她觉得只有女孩子才像

    是花蝴蝶。

    这是他第一次当爸爸,他原以为只有他会这样对孩子答非所问或者故意引导

    到一些积极的方面去,但是看到电影里的那个喜欢问问题的小女孩和那个做蝴蝶

    标本的白胡子老人,听到这首歌,他才知道,可能所有的家长都一样。

    「Pourquoilefeubr?lelebois?(为什么木头会在火里燃烧?)

    C'estpourbienréchauffernoscoeurs.(是为了温暖我们的新。)

    Pourquoilamerseretire?(为什么海水会退潮?)

    C『estpourqu』onluidise「Encore.」(是为了让人们说「再来一

    次」。)

    Pourquoilesoleildispara?t?(为什么太阳会消失?)

    Pourl『autrepartiedudécor.(是为了地球的另一边。)

    PourquoilediableetlebonDieu?(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

    C『estpourfaireparlerlescurieux.(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

    ……」

    那年,鑫儿五岁,给圣诞老人写信要一只装在水晶球里的红蝴蝶,写不出来

    就画,他花了不知多少时间,让手下几乎跑遍了半个地球,买到了一模一样的,

    在平安夜放在她的床头。

    那年,鑫儿七岁,他带着她和菲儿一起出去踏青钓鱼捉蝴蝶。两个女娃闹着

    要骑马,结果马惊了。他抢下了哇哇大哭的菲儿,鑫儿却从马上摔下来。她忍着

    不哭,腿上却打了三个月的石膏。

    那年,鑫儿九岁,已经开始长高的她第一次看到两条腿之间流出的血,吓得

    在洗手间哭着喊爸爸。他手足无措地满头大汗地抱着这个女娃娃,帮她擦血教她

    用卫生巾,然后去买关于青春期的书给她读。

    那年,鑫儿十四岁,那个下雨天,偷跑出去和那个比她大三岁的小眼睛女同

    学一起出去和两个男生过夜。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事后呆呆地看着鑫儿睡

    过的那张床上的那片处子血,等到鑫儿和那个男生分手之后三个月,再对他不感

    兴趣,才把那臭小子抓了来,关在水牢里活喂了家里的那五条大狼狗。

    那年,鑫儿十六岁,大学寒假里在农村做义工,第一次知道因为爸爸的「骆

    驼基金」让那么多穷孩子有学上,所以亲手给他做了一个陶土烧成的烟灰缸。

    那年,鑫儿十七岁,偷偷去他旗下的夜总会做公主打工,从酒客的嘴里,第

    一次知道她爸爸原来不只是和那些叔叔伯伯开会,不只修桥补路做慈善,而是还

    干其他的事情,所以不管不顾地冲到办公室和他大吵,挨了他一耳光然后摔碎了

    他桌上的陶土烟灰缸。对了那天是那年六月的第三个星期日[43].

    那年,鑫儿十九岁,和新朋友小北,冰冰聚会回来,醉醺醺地不小心进错了

    房门,看到里面正被他骑着的孟爽,在他面前手淫的吕绿还有对面屋梁上晃晃荡

    荡尿水淋漓的女死囚,只是笑了笑,说了声打扰了,你们继续玩,早生贵子,就

    带着那两个目瞪口呆的丫头转身出去把门轻轻关好。

    那年,也是鑫儿十九岁,就在那件事情过去后第三天,是他的生日。鑫儿给

    他亲手烤了蛋糕,端着红酒祝他生日快乐,然后说爸爸没事,鑫儿大了,以后鑫

    儿可以帮爸爸做事,也想听爸爸心里那些不喜欢对别人说的话。

    当然,还有,那个下雪的平安夜……

    前面是红灯,聂远把车停下来了。

    所有的这些事情,仿佛一个个五彩斑斓的记忆球,有一些金色的,一些蓝色

    的或者红色的,还有少数紫色或者暗绿色的,忽然一下子都涌到他脑子里,撑得

    他的脑子都快爆炸了[44].

    还有,他记得,这些时候,每一次,鑫儿都曾经在梦里哭着喊妈妈。

    ——小娜,我曾经努力地想做个好爸爸,可是我失败了。我想要的太多了,

    而且,像你说的,其实我已经活成了最让自己讨厌的样子了。

    ——小娜,好快啊,一转眼,我们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

    ——小娜,我终于那件事情,其实我早该这么做了。我找了很多理由,但其

    实只是我没勇气。

    ——你生下她的那天,就想到会这样了,是吗?或者说,那个时候,你就希

    望我这么做了。是吗?

    ——鑫儿能好好的,就够了。

    ——何况,小娜,你知道吗?宁儿,那个声音很像你的女孩子,她可能有了

    我的种了。

    ——是不是儿子,无所谓了。有没有其实也无所谓了。为了那些虚幻的理由

    和借口,我说过太多谎话了。

    ——她告诉我的时候我差点就放弃那个想法了,还好你看了我那一眼,还好

    你给了我那个嘲讽的笑。

    ——我不该贪这么多的,能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就不错了。

    ——给了宁儿那一次之后,我就想明白了,也真的下了决心了。

    ——小娜,这次是真的了,这次我真的下定决心做那件事了。

    ——嗯,今天,一会儿,我会去原来你的那栋小别墅。今天鑫儿、菲儿约了

    宁儿一起在那里聚会,宁儿说,如果我过去,会给鑫儿一个惊喜。

    ——也算是临别的礼物吧,能看到她们一起开开心心的样子,看一眼,我应

    该就没遗憾了。

    ——你……会生我气吗?

    ——你发怒的样子,也好美呢。

    聂远想着,长长吁了口气,开始静下心听那首歌的后半部分。

    「……

    Pourquoileloupmangel『agneau?(为什么狼要吃小羊?)

    Parcequ『ilfautbiensenourrir.(因为它们也要吃东西。)

    Pourquoilelièvreetlatortue?(为什么兔子和乌龟赛跑?)

    Parcequeriennesertdecourir.(因为只是跑没什么用。)

    Pourquoilesangesont-ilsdesailes?(为什么天使有翅膀?)

    PournousfairecroireauPèreNo?l.(为了让我们相信有圣诞老人。)

    PourquoilediableetlebonDieu?(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

    ……」

    这让他有些出神,蓦地,他听见一阵尖锐的喇叭声,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已

    经在路中心停了好久。

    他苦笑,让车子开始启动,而后面那辆出租车却已经冲到和他并排,放下车

    窗来用食指指着他骂。

    换一个场合,他可能会让这样一个粗鄙的司机从这个城市彻底消失,连同那

    个坐在出租车后排的,呆呆木木却有点眼1的圆脸短发女生一起。但是今天他忽

    然不想,反而抬手朝那还在喋喋骂个不休的司机致歉,笑了笑,然后就那么看着

    那辆出租车耀武扬威似地提速开走。

    ——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带着女儿,不要这么多,其实也很好。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聂远想着,忽然觉得阳光很亮,便把眼睛眯起来。

    红蝶

    弧形的落地窗被宽大而厚重的红色丝绒窗帘遮掩了大半,只留了不宽的一道

    缝,阳光便从这道缝里射进来,照在红色的弧形墙壁和那张已经浸透鲜血的圆形

    大床上,显出一片灿烂的金红。

    红蝶倚着床背,血污斑斑的吊带衫和牛仔热裤凌乱地贴在鲜活而娇艳的身体

    上,左边的乳房坦出来,没沾到血的地方,皮肤白而娇嫩,左乳上血色的蝴蝶和

    插在小腹上的匕首一起,随着呼吸起伏。

    小腹上的那个伤口虽然很深,但是不长,所以到现在也没有肠子流出来。

    ——不过,也够了。

    「知道吗?聂鑫,你真狠,对自己是,对我也是。」在她身旁,杨梦菡的声

    音闷闷的,「这件事,比让我挖出谢小雪的眼睛还难。

    「嗯,我知道,对不起。」红蝶苦笑,盯着杨梦菡的眼睛,「漂亮的大眼睛

    姑娘……红玫瑰……你看什么呢?满面通红,一副……发春的样子……现在……

    我的样子很狼狈……不好看吧。」

    「其实和我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你时差不多,你的眼睛很干净,而且,你也

    很美。」杨梦菡苦笑,但是语气很真诚,「其实过了很久我才知道,你是故意让

    那个金发女人看到你的箱子里的那些美金还有那个按摩棒的,是吗?」

    「不全是,美金是给她看的,按摩棒,是给你看的……在我拍的那些小黄片

    里,我用它插过自己很多次。」

    「现在呢,需要吗?」

    「你在,不需要了,所以……扔了。」

    「那本书呢?紫红色封皮的那本,现在想起来,你似乎在把它翻出来后从来

    都没看过。」

    「那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礼物……昨天,我给自己整理遗物时,烧了……那

    书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闻的。」

    「我不明白。」

    「我的那个朋友几乎花了两年的时间,用自己高潮时候的体液把这本书的前

    四章都涂满了.」

    「哦?我猜,她死了。」

    「对,在一个岛上,我们是同一个比赛的竞争对手,她在比赛中胜出了,而

    我失败了,所以她吃到了那颗红苹果……在她被穿刺上了烧烤架之后……」

    「说给我听听,我有点好奇……」

    「杨梦菡,我真心相信你不会说话不算话的……所以……我要帮你一把……

    因为,如果我……再说下去,可能就等不到你……动手了……我知道你开始……

    心乱了……否则,你不会在这个场合……梳头的……这个话题,我告诉你最后一

    句,一样,Asecretmakesa……」

    「我知道了,但是,我还要问你最后一句话。」杨梦菡说着,有些手忙脚乱

    地想把手里那把小梳子放回牛仔裤袋里,可是,或许因为她动作太用力,啪地一

    声,那把尾端尖锐的小小木

    梳子竟然一下子折断了。

    「好吧,」红蝶努力地笑了笑,看着杨梦菡无奈地把那两截碎木头随手丢开,

    「看在……你这么……在乎我的份上……」

    「到底为什么?」杨梦菡咬着牙,神情带着三分惋惜,「他是他,你是你,

    你不该这么对自己的。」

    「纠正……救赎……同时,也是我的……好奇心。」红蝶喘息着咬了咬牙,

    挤出这两个词。刀身被腹部的肌肉脂肪包裹,被肚子里迂回的小肠缠绕,每次呼

    吸都会疼,疼的头晕目眩,「如果当初……没有我……我妈妈就不会死……而爸

    爸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而如果不是我这个被诅咒的人……我身边的那些朋

    友……或许也不会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在我眼前死掉……从我小时候……

    我的朋友……拿走我处女的……帅哥……在美国时的那些……还有……那个岛上

    ……周茗茗,章萍,伍凌,菲儿……冰冰,小北……一个接一个……就像陈晓静

    ……你那个朋友说的,我爸爸……会……众叛亲离……我想……被诅咒的……不

    单是他……聂家人……都是……或许……我早该去死了……这是……纠正……也

    是……救赎……把我的血,肉还有命……在这间房间里……还给爸爸和妈妈……

    这样,才干净……我相信……我自己做的话……即便能死掉……也拜托不了这个

    诅咒的……只有你……梦菡……只有你……至于好奇心……他喜欢看女孩子死,

    看了才会硬……我就让他看我死的样子,看他还能不能硬起来……如果……他硬

    了……想干我的……尸体……我还给他准备了……另外的礼物……在我身体里的

    ……一些……活的……病毒……哈哈……」

    说着,她那只一只握着刀柄的手猛然一拧,然后一拔。

    那把匕首一下子抽离了她的身体,血随着溅出来,刀上的倒钩使伤口进一步

    撕裂,带出一小截莹润的小肠。

    红蝶其实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呻吟。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

    不由自主地颤抖,于是咬着牙,挣扎着抬起屁股,「梦菡,帮我一把……太难受

    了……脱……脱下来……我想要……」

    杨梦菡

    「嗯,好。」

    说着,杨梦菡就起身,跪坐在红蝶身前,一点点帮她把浸满鲜血的牛仔短裤

    脱下——滑过大腿,滑过伤口,红蝶的呻吟声痛苦而享受,含含糊糊地念着什么。

    杨梦菡屏息,方才听清楚。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郁郁佳城,中……有碧血,

    碧亦有时尽,血……血亦有时灭……」红蝶喘息着,有更多的血从嘴里淌下来。

    在她的念诵里,杨梦菡俯下身,眼前是红蝶精致的桃源溪谷。

    阴毛不长,软软地很可爱,血滴挂在上面,宛如露珠。她用力把红蝶的腿大

    大地分开,让那个同口随着张开,拉出寄到黏液构成的细丝。然后,杨梦菡把口

    鼻凑上去,闻着那炽热而迷人的少女芬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

    杨梦菡知道现在这个女孩需要什么,而且她也知道,现在她也只能做这么多

    了。

    于是,她用双手扶住红蝶颤抖的大腿根,把披肩发拢到一侧,伸出舌头,缓

    慢但坚决地进入了红蝶的身体。

    插进去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红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那条阴道里仿佛

    长出了无数个小吸盘,一下子把她的舌头紧紧裹住了。

    耳边,红蝶虚弱而有些哀伤的吟诵继续,夹杂着颤抖的呻吟,「一缕香……

    香魂……无断绝……嗯……是耶?非耶?……化为……蝴蝶……」[46]

    声音似断未断之际,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子忽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痛苦呻吟,

    把双脚踩在浸透鲜血的床上,身体一下子紧绷,炽热地下体紧紧地贴到杨梦菡的

    唇上,开始如痴如狂地激烈摩擦,随着大声呻吟,然后便是一股湿湿热热的春水

    一下子泄出来。

    杨梦菡不禁一呆,好半晌,她才抬头,却一下子愣住,眼睛睁得好大。

    红蝶的手在颤抖,却紧紧握着刀柄,而整个匕首的刀身已经在她高挺的熊前

    再次隐没,依然只剩下刀柄。

    刺下去的地方,赫然是左熊那只血色蝴蝶。

    那个圣诞夜,她亲手刺进去的地方。

    「小蝶!」杨梦菡忽然有些情难自已,扑上去,把这个颤抖的娇小身体揽在

    怀里,感觉红蝶的皮肤火烫,看着那些鲜红的血从刀口溢出来。

    红色蝴蝶的翅膀被鲜血浇灌,霎时间变得异常鲜艳,在刀下随着呼吸舞动,

    妖冶而迷人。

    ——这些血,也流到我的身体上了吧,现在我小腹上那朵红玫瑰,也和这红

    蝴蝶一样了吧。

    杨梦菡想着,觉得自己一下子湿透了。她怔怔地伸手,握上了那个在红蝶熊

    前起伏的刀柄。

    红蝶的娃娃脸一下子扭曲,仿佛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大量的汗一下子从她

    额头渗出来,也有更多的血从嘴角淌下,

    「别拔……就这么插着,留在这里……我不想……这么快死……你还……没

    出手……我只是觉得……这个造型……适合我。这一刀,还是老地方……」红蝶

    微笑,眼睛明亮,精神忽然有些振作,「梦菡,刚才你给我的……真好,对了,

    知道当时……平安夜,你那一刀……我为什么没死吗?……其实你下刀很准,应

    该是……心脏的位置的。」

    杨梦菡愣在那里,只是怔怔地摇头。

    「琳子她们……给我检查的时候……发现我的心脏,位置和正常人是反的…

    …在右边……我生下来,就是个……畸形的……怪物呢……」红蝶苦笑,「其实

    ……我宁愿那个时候死了……也就省了这么多烦恼……不过……也好……」

    「小蝶,聂鑫……你真傻,」杨梦菡的大眼睛里已经满是血丝,「你爸爸的

    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

    「爸爸妈妈生了我……这是个错误,我该把我的血肉……统统还给他们的…

    …就在这间房里,这间他们怀上我的房间里,」红蝶的神色有些灿烂,脸庞渐渐

    红润,更多的血从身上遍布的伤口涌出来,眼睛却依然明澈,「但是……杨梦菡

    ……是我自己的选择……从那个平安夜,你刺我的那一刀开始,我就决定了……

    以后的日子,我常能梦到你,虽然当时在被子里……看不清你的脸,可是……我

    一下子就……爱上你了……」她皱了皱眉,抬手,轻轻握了杨梦菡有些冰冷的修

    长手指,「我找得你好苦……但是……在候机室的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

    了……我躲在你旁边……的厕格里……手淫……真是……忍不住……杨梦菡……

    死在你的身边……你的手里……这是……我的梦啊。」

    「那个平安夜的事情是真的?」门口的声音清冷,却发颤。杨梦菡回头,红

    蝶抬眼,看到门口伫立的黑皮肤短发女孩——头发凌乱,眼睛里有血丝,脸上有

    泪痕,嘴唇上有鲜红的血印,神色之间再没了高傲,反而显得有些憔悴。

    蒋宁

    蒋宁其实原本是想去接干爹的。

    杨梦菡告诉她的那些事情让她怕极了,因为在这个故事里,一切的一切,都

    是可以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再没一点点逻辑上的错误。

    比如干爹所说的,那间不知道在哪里的医院。

    比如干爹所说的,睡在那间医院里的,不能和任何人接触的,她的姐姐。

    曲凡死之前,虽然似是而非的承认了干爹所说的那个故事,但是,在杨梦菡

    的版本里,曲凡说的所有的话,都可以有另一种理解。

    「我害了鑫鑫,是因为我打心里看不惯老爷……她爸爸,也就是你干爹做的

    事,但是他是我的主人,我答应过我师傅要替我那个早死的师姐保护他,不能做

    对他不利的事情,而且还要陪他三年,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做那个选择,两

    不相助自己离开……至于我害了孙峥,是因为我当时当断不断,如果那天晚上我

    一枪杀了她,她或许没有后面的那些长久痛苦……总之,我知道我自己该死,所

    以我回来了。」曲凡说着,忽然叹气,耸了耸肩,眼神有了些少见的黯然。

    ——所谓当断不断,害了姐姐,她的原本意思是没想到放了姐姐一条生路之

    后,却会让她在异国他乡死得这么憋屈。

    ——换了我是曲凡,假如我知道未来会是这样,我也一定会一枪打死那个傻

    子。

    ——曲凡,你是这个意思,是吗?你不和我说明白,只是为了自己寻死,然

    后把说这些话的权力留给那朵红玫瑰?还是这也是你答应你师姐的事情之一?

    ——还有,两不相助,曲凡你说过两不相助。如果是两不相助的话,如果姐

    姐那时是在保护鑫儿小姐,那曲凡不应该是开枪打了她的。

    ——更何况,姐姐的字,还有我们之间的秘密,孙橙和孙柠,这些事情,连

    干爹也不知道。从干爹第一次上我,到现在,除了最后一次,我都遮住了身上的

    柠檬味道的。

    蒋宁其实不在乎干爹做过什么,比如他对陈晓静做过的那些事,比如对王欢

    她们做的那些事,比如对那些死掉的女人做的那些事。甚至,如果有一天干爹告

    诉她,她姐姐孙峥早就不治,甚至她姐姐根本就是干爹亲手杀的,她蒋宁也不会

    怨,因为她有思想准备。

    因为干爹是帮她报过仇,也真心对她好的。

    她依然会做她的夜叉,帮他杀人,或者吃鬼,帮他怀孕,生子,然后在合适

    的时候,用她设想的那种方法结束掉自己,用自己的血和肉把他犯过的那些罪背

    负起来,再洗掉,换他和他在乎的儿女一辈子安好。

    ——但是,为什么连这件事都骗我,从开始就骗我?

    ——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当然,我不会欠你,你对我的好,我会还给你。

    ——用这条命。

    ——其实,能没有任何包袱地死掉,没有遗憾地死掉,就像司徒冰冰和郭梦

    北一样,是好事。

    ——对了,还有鑫姐也是。

    直到亲眼看到聂鑫之前,蒋宁的脑子里始终是这样乱哄哄的。

    眼前的场面让她打了个寒颤,无论是墙边已经开始变冷的菲儿小姐,还是床

    上那仿佛一团蠕动的血肉的鑫儿小姐。

    ——她还没死,但是,她很快就要死了。

    蒋宁僵立在门口,看着床上的聂鑫费力地用手肘把身体撑起来一点点,也一

    点点看清了她的那双依然清亮的眼睛,还有那张丝毫没有意外表情的,因为疼痛

    稍稍抽动的娃娃脸。

    「嗯,蒋宁,你来了。」她说,「梦菡……都和你说了吧,那个平安夜……

    还有……关于你姐姐……你和冰冰,都误会曲凡了……我爸爸……我爸爸……他

    ……说谎……」说着,聂鑫忽然开始喘息,手扶住熊口的刀柄,一阵咳,呛出了

    一大口血。

    「他的事,我自会找他问。」蒋宁依旧冷冰冰的,「鑫姐,你是好人,你不

    该死。」

    「不要叫我鑫姐,我也不是好人……凡是杀人取乐的人,都该死……我爸爸

    该死……我当然……也该死……」红蝶苦笑,眼神里却一下子带上了一点祈求,

    「只是……爸爸……有他自己的路……也该让他……自己选结局……蒋宁……如

    果可以的话……你别动手杀他,好吗?曾经……我也是这样求灵儿……我姐姐的

    ……而且……我答应过妈妈……到我死……我都会……保护爸爸的……」眼光闪

    闪,带着一丝恳求。

    而蒋宁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变成血红色了。

    她其实想说点什么,比如再去干涉一下聂鑫的生死,或者至少祝她走好,或

    者告诉这个马上就要死掉的女孩子,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对她爸爸。

    但她始终没说话,只是默默转头,走出去。

    她决定就在门外等着里面这一切结束,然后等着那个男人来,陪着他看完这

    一切。

    所以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床上的两个人一眼,终于转过头,走出了这间已

    经被血腥味充满的红色房间。

    出门的时候,她没有回头,随着她的脚步,她的铁灰色裤子滑落到了脚边,

    然后,是她的黑色内裤。走到泳池边的时候,她停步,稍稍把腿分开了一点,弯

    下身,把一些闪着银光的东西一个个地塞进自己下身。

    不很疼,只是微微发凉,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红玫瑰,鑫姐的事情拜托你了。我想,我们这两只蜘蛛也不会再见了。

    这个时候,她想。

    杨梦菡

    「梦菡……同样的事……我也要拜托你。」

    看着再次躺下的红蝶用充满乞求的眼光转向自己,杨梦菡倦倦地吐了口气,

    「不管别人,我反正是累了……孙峥交待我办的事情都办完了,马上,你的事情,

    我的最后一个委托也结束了,我太累了,想休息了,就睡在你身边,也很好。」

    「嗯,那就好……梦菡,我有点想妈妈了……我生下来就没见过她,只看过

    她的自画像……她……好漂亮……梦菡,梦菡,过来,最后一件事,拜托你……」

    红蝶眯着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呼吸忽然急促,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变小,只剩下

    嘴唇的翕动。

    于是她把耳朵贴上来,仔细地听,皱起眉毛,咬住嘴唇,点头,然后叹气。

    ——也好,如果你喜欢,就这样。放心吧。

    她想。

    「梦菡……我是不是太贪婪了……也太……疯狂了。」

    她听见耳边红蝶的声音大了点,于是她把头抬起来,看着红蝶那双已经开始

    有些黯淡的眸子,摇了摇头,然后俯下身,吻了吻红蝶满是细碎汗珠的额头。

    「真好……谢谢你……梦菡……原谅我……这么任性地……爱上你……现在

    ……帮我……结束吧……我相信你的子弹……是银色的……」她拉住了杨梦菡的

    手,眼睛忽然大大地睁开,眼神一下子涣散,「我……很不中用啊,这么快……

    就撑不住了……好疼……不过也……梦菡……我要……给……」话没说完,忽然

    剧烈地喘息,脖子直着,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天花板,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

    单,把熊挺起来,熊口的刀随着她的喘息一下一下地起伏,血一股股地溅出来,

    仿佛是红色的小喷泉。

    杨梦菡没再说话,只是把手从红蝶的手里抽出来,拿起枪,走下床,稍稍站

    远了一点。

    她看到红蝶似乎用尽全力,把两条腿用力地分开了一点点

    「砰!」

    一声低低的枪响。

    红蝶的身体随着弹跳了一下,少女最珍贵的地方血尿飞溅。

    杨梦菡呆立,平端的枪口冒起一阵青烟,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红蝶挣扎的躯体。

    她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向双腿之间捂上去,脚面仿佛抽筋般紧紧绷着,一下一

    下地用力蹬踢,似乎有些不情愿,又似乎在享受人间至乐。

    血,混着尿,鲜红鲜红的,从那两条已经不自觉夹紧的腿中间流下来。那个

    娇小的身体就在这血红色的床上翻滚,挣扎,时而伸展,仿佛一条正在结茧的毛

    毛虫,时而又蜷缩,仿佛子宫里的婴孩。

    红蝶

    红蝶把嘴张得好大,却喊不出声音,眼睛睁着,紧紧皱着眉,表情似笑非笑。

    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但现在,却还是绯红满脸,有泪流出来,有血呛出来,

    斑斓而绚丽。

    那把死死钉住那个蝴蝶纹身的刀,只露出一个漆黑的刀柄,在熊口随着剧烈

    地呼吸起伏,血色的蝴蝶在刀下倔强地飞舞。

    ——嗯,这是我想要的,我终于得到了。

    ——妈妈,这感觉……好奇怪。

    ——伍凌,别吃我醋,我知道,咱们两个之间的暧昧,实际上是因为咱们太

    像了,而咱们也都是自恋的人。现在,你该为我高兴。

    ——菲儿,冰冰,小北,看着我。

    ——给我带来死亡的,是我……爱上的人呢。

    那颗子弹对于下身的撕扯有如火炭,一刹那完全破坏,一刹那瓦解冰销,也

    便是同一刹那,红蝶身体中积蓄的所有感觉和所有情绪一起爆发——哭、笑、悲、

    喜、疼痛、享受、一时间五味杂陈,不可辨别不可名状。

    疼痛,裹着强烈抽搐的畅快,夹杂着一丝娇羞,一下子随着血脉奔涌。熊口

    的刀,周身的伤,刹那间呼应,火辣辣的疼,或浅或深,或断肠或刻骨或铭心,

    一时随着爆发,如同一张血和欲交织的大网,一下子把床上红蝶挣扎的娇小身体

    紧紧网住,然后渐渐收紧。

    网中的身体便随着挣扎,残忍的致命快感在随着血管,在身体里左冲右突,

    冲击心脏,冲击大脑,一下子让她迷乱,一下子让她清醒,一下子让她疼痛,一

    下子让她快慰,然后再从周身的伤口涌出来——床品也是血样的鲜红,血在身下

    扩散,微微有些发黑的血色晕圈一点点不规则地扩大。

    红蝶直直地挺着脖子,张着嘴,却吸不进半点空气。一双眸子睁得好大,眼

    前的视线却是渐渐模糊,只是变幻出五彩斑斓的光影。

    她感觉自己的血在流,周身的疼痛却开始消解,变成一种奇异的,残忍的欣

    快感觉。恍如一朵云,一下子把她托起来。朦朦胧胧地,她看见了床边的杨梦菡,

    看见了这个披肩发女人肚脐上垂下的黑蜘蛛,还有小腹上纹着的红玫瑰。

    当然,她也看见了床上的自己,看清了那只被那把匕首死死钉住的红蝴蝶。

    ——梦菡,你会按我说的帮我安排好,我知道。

    ——不管你有没有爱上过我,哪怕一点点,都好。

    ——能有你帮我做这件事,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你看,我就要变成红蝴蝶了。

    ——还有,老爸,一会你看见我的时候会怎样,已经不是我该想的事情了。

    ——其实,我也很爱你,你可能是我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

    ——所以,我希望你……

    ——现在,我飞走了,我要去找……

    红蝶觉得自己越飞越高,眼前倏然明亮,绿草如茵。

    菲儿在笑曲凡在跑伍凌在闹,冰冰和小北滚在一起缠绵。

    不远处,是一匹正仰首长嘶的枣红马,马上坐着的是个红衣女人,披着火红

    色的长头发,美丽却英气勃勃,笑着,丢下手中的酒杯,朝她张开双臂。

    「妈妈……」红蝶笑着,开始放开双腿奔跑,扑上去拥抱,却发现自己的手

    臂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蝴蝶翅膀。

    于是她笑起来,挥舞起翅膀飞过去。

    飞起来的时候,红蝶听见最后一声沙哑的嘶叫哑在自己的喉咙里。

    床上,那个女孩子身体忽然剧烈地一颤,然后完全瘫软,娃娃脸上的表情也

    一下子完全放松,头便朝一边歪过去。眼睛合着,嘴角在笑,眼角有一滴泪垂下

    来。

    太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来,照在她的血污斑斑的躯体上,映出一圈淡淡的,

    血红色的美丽光晕。

    聂远

    几乎能看到远处那幢白色别墅的时候,聂远的心里忽然狠狠地一疼。

    不奇怪,从前也有,但是这次比那次都剧烈,剧烈到让他不得不把车停下来。

    硝酸甘油在口里融化,味道清凉而辛辣,疼痛缓释的时候,透过幽蓝的防弹

    玻璃,他忽然看到一只大蝴蝶正翩翩地绕着车边飞舞。

    蓦地,他很好奇,便放下窗玻璃。

    那只蝴蝶飞进来,翅膀鲜红,如血,挥动之间,在他指尖洒下了一点晶莹闪

    亮的血红鳞粉。

    他忽然觉得1悉,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仿佛是很久之前他装成圣诞老人送给女儿的那个水晶球里的那只,又

    好像是鑫儿熊口纹的那一只。

    ——可是,又似乎都不是。

    就在他一怔之间,那只蝴蝶便翩然飞走。

    他把头随着探出车窗,然后干脆开门下车。他很想再看一眼这只红蝴蝶,但

    是,她却已经飞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没来过。

    甚至,连他指尖的那一点点血色鳞粉也消失了。

    ——进去吧,鑫儿在等我,宁儿也是。

    ——至少,最后,做一点让她们高兴的事情吧。

    ——小娜,等着我,再等等我。

    他想着,把车再次发动。CD里的歌声,也随着再响起来,只是这个时候,已

    经换做那个老男人向小女孩提问了:

    「……

    Pourquoinotrecoeurfaittic-tac?(为什么我们的心会滴答?)

    Parcequelapluiefaitflicflac.(因为雨会发出淅沥声。)

    Pourquoiletempspassesivite?(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快?)

    Parcequeleventluirendvisite.(因为风把他们吹跑了。)

    Pourquoitumeprendsparlamain?(为什么你要牵着我的手?)

    Parcequ『avectoijesuisbien.(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温暖。)

    PourquoilediableetlebonDieu?(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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