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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3月25日

    一.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露茜莉亚问我.

    『因为我本就烈性如此,』我回答:『看!』

    『什么?』

    『看那个,』我指向那雄伟的维苏威火山.『就像它一样,在我内心是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我一直以来都想这样做.』

    『你不能等待我走了之后才这样做吗?我的医生告诉我:我最多只能再活一年.为什么你要令我心碎?』

    『就当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吧,露茜莉亚.但如果要我在我失去你和你失去我之间作出选择,我肯定会选择后者.你还不明白吗?只有当你仍在世,我才可以做这件事.我想你看到在角斗场中的我,看看人们如何为我欢呼,看我如何战斗,甚至看我如何死去.如果你已不在,我所作的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而且,以你的地位和影响力,你绝对可以为我安排一切,为我选最适当的对手.如果只由我自己进行,我就只能听天由命.』

    『但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她从后把双臂搂着我的腰,把她的脸埋在我的颈与左肩之间.

    『我也爱你,露茜莉亚.但我真的不想苟且偷生下去.我可能没有你那样幸运,找到另一个爱我的人.』

    露茜莉亚比我大二十岁.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年龄差别只令我们之间的以更热烈的激情去爱对方.我们都知道假使没有这病,她也会有一天会早我而去.我们从开始就决定要利用我们拥有的每一天去爱对方.

    二.

    她是在奴隶拍卖市场发现我的.也许是我眼眸中那团火吸引了她.在被罗马人俘虏之前,我是高卢族长的女儿,是一名女战士.奴隶贩子从罗马士兵手中买下了我,然后把我带到公开市场叫价.在这当中,我不断反抗他那毛手毛脚的要把我的胸脯和臀部向买家们展示.

    『大家看看!这是件难得的货色呢,蛮烈性子的,在床上应该棒极了!』那人向潜在买家兜售.『她甚至有些野蛮王族血统呢!开价六十枚银币.有没有人出价?』

    『七十枚银币.』

    『八十.』

    『一百.』

    『一百五十.』

    『一百.』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人笑了.『这女士,叫价规矩是向上的,不是倒过来.』

    那女人也笑了.『我当然知道,我是说:我出一百枚金币.』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你开玩笑吧?没有人会为一个女奴付这个价钱.你究竟是…』那人向妇人投以怀疑的目光.

    『我从来都不开玩笑.』她向他展示她那刻有家纹的戒子.

    那人的态度马上由嘲弄转成绝对尊敬.

    『当然,这位夫人.她是您的.』

    我被人牵着扣在颈环上的铁索拉到那妇人前.

    『你叫什么名字?』

    『埃普莲娜.』

    『我是露茜莉亚.』

    『是的,夫人.』我把目光投向地面.我知道得到她成为我的女主人,已是我最大彩数.』

    『不,是露茜莉亚,单单露茜莉亚就可以了.』

    三.

    她在第一个晚上就和我同床共枕了.她很温柔,对我百般呵护,还顾及我的感受.

    我原以为她只是对我的身体有兴趣,不需多久她就会对我生厌而弃如蔽履,然后可能把我转卖给另一个人而去找寻更新,更年轻貌美的玩物.

    但她没有这样做.

    一直都是我,在她的身边,在她的床上,和在她的脑海中.

    起初,我对与一位和我年龄相距如此远的女人温存患得患失,可是随着时间,我发现在她身上学会了很多的东西,而她那在别人眼光中日趋老朽的身体对我而言却是如此具诱惑.她也绝对懂得如何挑起我的情欲.她的轻抚已足以把我推至我从没有经验过的亢奋.我的叫床声在她那座华丽的宫殿中迴旋.对其他的女僕兴奴隶而言,我不是另一个买回来的女子.我就是埃普莲娜,是她们女主人最爱的人;她们对我只能毕恭毕敬.

    我可以策骑她马厩中的任何名驹.她更僱请导师来提升我战斗的技巧,倒不是因为我会有被派上战场的可能,而只是因为我希望令自己以前学过的战技精益求精.后来,我本族的高卢人已和帝国融成一体.「报仇复国」已变得毫无意义.我再不是什么「公主」,我只是埃普莲娜,露茜莉亚的埃普莲娜.

    生命变得如此美好,有点过份美好了.

    四.

    在这个夏天,恶运终于追上了我们.我已在这大宅三年了,而我和露茜莉亚都形影不离.有一天,露茜莉亚因伤风引了咳嗽不止.我们召了医生,他开了药,却没有出现预期的治疗效果.最后,医生诊断是露茜莉亚的肺部出了问题.她被通知她将不会再有另一个夏天.

    这对我来说是晴天霹雳.在恐慌中我遍寻名医,她也不惜重金找寻可以回春妙方.这点钱对她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她那死于对波斯人战争中的丈夫留下给她的家产根本用之不竭.后来,她告诉我她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她想和我一起更长久一些.我儘心力去照顾她.但一切都是徒劳.露茜莉亚日渐消瘦.她的脸庞凹陷下去.每次造爱后,她都异常疲惫.而我则噩梦连连.其中一个原因是露茜莉亚的先夫在遗嘱中订明:一旦露茜莉亚不在人世,所有财产将归于他的姪儿所有.即使露茜莉亚有心留一小部份财产给我,在律法面前她也无能为力.我会马上一贫如洗,如要生存,就只能在阴暗的窄巷中出卖身体去赚取微薄的收入煳口.但我最害怕的还是失去露茜莉亚.我想过到时自我了断,可是我信奉的宗教不容许自我结束生命.在教义下,死亡只能经年迈,疾病或英勇战死达成.

    帝国正处于和平盛世.即使在战争时期,他们也不会像我以前的部族一样容许女子加入行伍,执戈杀敌.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角斗场上血染黄沙.

    五.

    女角斗士以生死较量已很流行,原本,它只是用来点缀一下在场中传统的决斗,而最早的女角斗士表演滑稽多于血腥.人们会以看到穿着展露女性身体护甲的女子在场中打打闹闹而捧腹大笑.那些女角斗士也极少有死伤.但渐渐地,新加入的女角斗士越来越专业,最后原本只在男角斗士间出现的杀戮也成为女角斗士竞技时的常态.

    『我们即将面对死亡者向尔致敬!』

    这台词出自女性口中时带有一种奇异的感动力.那些护甲,胸脯,美丽的面孔以及即将出现的艳血飞溅场面令观众着迷.当美丽的事物遭到毁灭时,它会产生另外一种奇异的美感.

    现在,女角斗士已成为一种高危职业.正因如此,她们比以前更受青睐.女人有如男人般在场中一决生死.事实上,女角斗士在场中存活率和男性的差不了多少.以拇指朝天表示免其一死的手势越来越罕见.而女性角斗士比起男性的更少哀求饶命.一柄指向对方要害的短剑,高挺待刺的胸脯,一记猛刺然后被杀者尸体就由木头车子送回角斗场下方阴暗廊道的井口前,尸体在扑通一声后消失在通往海湾的地下河水中…

    我知道我自己的技艺已很不一般.可是,我没有幻想:我是或迟或早会一命呜呼的.但这总比在露茜莉亚离世后要被迫和另一个人同床好.

    作为自幼即被训练成女战士的我,这是我必然的选择.但除此之外,我渴望露茜莉亚亲眼看到我在角斗场上的英姿,又或如我战败,亲眼看到我生命的最后结局.我知道这会令她伤心欲绝.可是,我也知道直至露茜莉亚吸入最后一口气她都不会忘记我.

    正如我对露茜莉亚说:我是一个自私的女子.我希望抓着永恆:只要她活着一天也不会被忘掉的那种永恆.

    而露茜莉亚知道我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义无反顾.

    六.

    她安排好我第一次出场.

    我的对手是一个年仅十八岁左右的新手.从她拿着小圆盾及短剑碰碰撞撞的进入角斗场中那一刻,我已知道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击败她.她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很明显,她不是自愿加入训练营参与这生死游戏的.

    『我们即将面对死亡者向尔致敬!』我们照本宣科的把台词唸出.

    我看到露茜莉亚点头.她知道我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她是这天角斗士活动的赞助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们交手了.一如所料,那女子很快竟仰卧在我脚下,她的头盔和盾都滚得远远,而她正因面临生关死劫而大汗淋漓.

    我把剑尖指向她的胸脯.她应该要以无畏的姿态去迎接我的刺戮的,可是她只能不断发抖.

    场中的观众都发出嘘声.在角斗场中,慈悲本来就罕有.他们预期战败者要勇敢的接受命运.

    在场一大半的拇指都是向下!

    我望向露茜莉亚.在今天,她的决定才是唯一重要的.

    她伸出了,把拇指朝天.

    观众失望极了.通常,和观众意见打对台的人会在政治上变成不受欢迎的人.可是露茜莉亚不是政客.她不需要群众的认可.少女逃出生天.她最少可以多活些日子.这也是我和露茜莉亚一早就约定了的.

    我不想双手沾上这新丁的鲜血.

    七.

    下一场就没有如此轻松了.

    她来自库什,全身古铜色,高大威猛.

    不少女角斗士死在她手下.我一望而知,她绝不预期会因露茜莉亚手下留情而存活,反之,她是希望把我在战斗中干脆地杀掉.

    事实上,也无需露茜莉亚的慈悲.我的剑插进了她的肚脐时她以不相信这会发生的目光望向我.观众都疯了.之前,他们一直是她的拥趸.但看到她战败,他们就马上落井下石.他们要见到血:任何人的血都可以!

    『埃普莲娜!埃普莲娜!』

    我把剑向列席贵宾角落的露茜莉亚方向高举.她站着,一脸笑容.这是我荣光的一刻,是为她而战胜的一刻!

    『埃普莲娜,我多爱你!』

    『我也一样地爱你,露茜莉亚!』

    我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太远,话是听不到的了.可是,又有谁需要听到?我们是心有灵犀.

    八.

    我羸了一场又一场.我成了众人皆知的偶像.其中一次,我要把一个认输的少女杀掉;不是为了仇视而是因为慈悲.她受的重伤已令她必死无疑.我向露茜莉亚轻轻点头.她把拇指向下.那少女,一个美人儿,挺起胸脯受死.

    『睡吧,好姊妹…』我把剑尖推入她的左熊时低声对她说.

    她向后一仰,大字形的躺卧在地.一轮木头车上来把她拖走了.海湾又多了一具没丽的战利品.

    不是每次战斗都是无惊无险的.有时,我也会被对手迫至角斗场的土牆上.当我最后获胜时,即使我向露茜莉亚暗示可以饶她一命,露茜莉亚会因为对手险些就取了我的性命而愤怒地把拇指向下.

    『杀了她!杀了她!』群众疯狂叫嚣.

    『闭上眼睛吧.』我向跪在我面前的她说.

    『不!让我带着尊严去死!我不怕!』

    她是个好样的.

    我把剑剌入她的熊.

    九.

    我的对手不限于女性.

    有时,我会和男性角斗士交手.但我绝对可以应付得过来.有一次,我和两名手持绳网及三叉戟的侏儒交手时几乎被其中一张网缠着.如果真的那样,我就危险了.即管露茜莉亚会向战败的我伸出朝天拇指,这两人很可能不等待那一刻就把我解决.一想到被绳网锁定再被三叉戟在我我身体上开了血同就令我汗流浃背.我不怕死,却不想如此死法.他们也说:因为侏儒身裁矮小,容貌不扬,他们往往在杀死对手前会把对手百般侮辱.我身上护甲可能在我双手受绳网所制时被剥夺直至的赤裸地躺卧于地,乳房在众目睽睽下被他们抚弄和吻啜.如果露茜莉亚看到这情景会如何感想?幸而我在最后一刻闪过了攻击,而被绳网缠着的不是我,而是其中一个侏儒.当他正挣扎企图摆脱时,我快速的结果了另外一个.然后我回身收拾他.他从绊网中走了出来,但看到同伴已被杀,马上知道他毫无机会取胜.于是,他转身就逃.

    『杀了他!杀了他!』

    观众要他的血.在角斗士场中,逃命是被视为懦夫行为.战败者应理所当然的平静接受命运.

    我拾起了他留在地上的三叉戟,瞄准.他倒下了,那三支尖刃没入他的背部.

    十.

    『你什么时候才停止?』那天晚上,露茜莉亚在和我造爱后问.『你不会永远如此幸运的.』

    她刚把话说完就狂咳嗽不已.过了很久她才可以停止咳嗽.

    『我会告诉你的.』我说.

    『给我一个日子!』她在喘气.

    我沉默下来.一方面,我不想她为我担新.但另一方面,我已可以看到我的末路,无论这是会因露茜莉亚的去世抑是在角斗士场上被杀.她可以再会活多久?我应再活多久?

    啊,露茜莉亚!我宁愿你长痛不如短痛,亲目看到我的下场,而不想你被送入家族墓园时仍要担新我以后的生计而不安.

    『再战一场吧.』

    『不准反悔.』

    『不反悔.』

    我知道下一场的角战士表演在何时举行.那是三天后,是为一名从罗马来的执政官庆生而举办的,而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位凯撒.

    他很喜爱看角斗士.他也从不把拇指向天放任何人一条生路.

    而他这次带来了他的「御用」角斗士——马其顿的马卡斯.

    十一.

    这是一次空前的盛会.

    总共有三十名角斗士参予.我是被安排最后一个踏进场中的.当我进场时,已有十七名角斗士战死场中.在其中一场战斗中,参予的两名角斗士双双死去.

    『不要大意啊,埃普莲娜.这次是执政官决定生死,不是我.你一定要战胜.』露茜莉亚显然很担新.

    『我知道,不用担新.』我向她微笑令她平静下来.

    可能我过份的平静反而令她起了疑新.她进入为贵宾而设的厢座时脸变得很苍白.

    我小新选择我的装备.我放弃了昔日惯用的护甲而採用了一件綑上白底金边的简单缠熊布,那令我饱满的熊线看起来更夸张,同时,它更让我圆浑的肩部暴露出来.在我的下身是一幅白色的短腰裙.腰部是真空的.我没有採用头盔,而是把金发扎成马尾式样.另外,有一青铜胫甲保护我的左腿.武器方面,我仍是用我的短剑和小圆盾.我知道我出场就会马上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我从「不归门」走进场中.整个圆型角斗场马上欢声雷动.

    我的对手出先了,是一名从叙利亚前来,经验老到的女角斗士.她已有二十场不败的纪录.她穿的是一套紧身皮甲,手持两杆标枪.在她腰间另有一短剑.

    『我们即将面对死亡者向尔致敬!』我们向贵宾厢行礼.

    战斗开始了.

    她的确不错.我出尽所有方法引她过早掷出标枪.我知道只要她没有了标枪,她就任凭我宰割.

    但她很有经验,不到最后关头,又或者她以为的最后关头,绝不出手.

    观众对我们一直对峙却没有埋身有点不耐烦了.我们两人都知道不能一直如此下去.以前也有先例:两名角斗因令所有观众失望双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我使出老得掉牙的老招:一脚踢起了沙子.如果经验稍逊的对手这时就会因没有盾而以臂护眼,于是对手就可以藉一闪即逝的机会把对方击杀.

    但她不是新手.她没有以臀护眼而是向她估计我跳开的路线掷出她第一杆标枪.她当然不会期望这标枪会把我击倒,而是当我用盾架开标枪时,我就会空门大露,而那时我人仍在半空,根本无法闪避另一杆标枪.

    但她忘了我也不是新丁.

    我没有跳.

    相反的我在地上翻滚向前,而当她的两根标枪在我头顶上虎啸而过时,我的剑切断她左足上的筋键.

    她屈膝跪了下来,满脸惊惶,但仍拔出短剑负隅顽抗.

    我以小圆盾挡开了她的攻击.

    战斗已结束.

    没有出人意表的结果.

    拇指向下.

    我杀了她.

    露茜莉亚脸上泛起了微笑.

    但那笑容僵着了.我没有走向「不归门」,没有走向「安全」,而是屹站在竞技场中.

    『我向马其顿的马卡斯挑战!』

    在任何其他情形下,这会是个极无礼的行为.可是执政官脸上露出笑容再向他的「御用」角斗士点点头.观众欢呼之声震天.露茜莉亚呆了.

    『我们即将面对死亡者向尔致敬!』再一次,角斗士的死亡宣誓响起.

    战斗开始.

    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比我强壮,他动作比我快,而他远比我有作战经验.但我全力以赴,而且打得不错.我甚至在他左臂上划下两道剑痕,只是割得不深,他没有受任何影响.他也没有因此而动怒.反而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对我的尊重.很明显,从来没有人伤过他,而我只是一个女人.战斗已不是一个男角斗士与一个女角斗士的战斗,而是两个平等的战士…平等,当然不是指体力,而是战斗精神.我们是角斗场上的战友,是一个兄长和一个妹妹,要在这裡注定在这沙圈中以性命相搏,而只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

    而那人不是我.

    在无数的攻击和反击后,我的剑被挑至半空.我以小圆盾挡开他下一个攻击,但那一击力道之大令我屈膝.我败了.他也明白.他的目光集中在我那已被我汗水湿透而紧紧黏在我肌肤上的缠熊布.他向我点头,大概是向我的美丽和勇气致敬吧.

    我认输了,把那半破的圆盾挪开让我的乳房暴露.

    『求我饶命吧.』他低声说.

    我笑了笑,摇头.

    我们二人同时望向执政官,以及露茜莉亚.

    她在向执政官以眼神哀求:饶了她!饶了她!

    观众却有不同意见.’

    『杀!杀!杀!』

    其实这无关宏旨.执政官绝不会被左右.

    拇指向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我缠熊布掩着心脏的那一边拉下.

    『完成你要做的事.』

    他以一手按着我的肩膀,然后他用他的小弯刀插入我裸露的乳房.

    我感到嘴角溢出鲜血甜中带苦的味道.

    我的身体不自主的抖震.在远处,露茜莉亚正以双手掩面.

    『求求你,露茜莉亚,不要伤心…我爱你…这一切的事…我很开心…不要忘了我…』

    马其顿的马卡斯把刀刃拔出.我向后倒下.我的背部撞到沙上.我大字型躺卧在地望向无云的天空.

    从远处传来一辆木头车前来的声音…

    我阖上了双眼…

    十二.

    『各位.请过来这一边.』导游向大部份是美国人的旅游团招手.『这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男男女女靠拢过来围着他.有些人甚至在做笔记.

    『也许』大家可能已从小册子读到这大宅是最近才被考古学者发现的.二千年来,它就被维苏威火山的岩灰埋在地下.』

    『公元79年.』一个小男孩大声说出.

    『非常好!对,那年有一次大爆发令这个城和这大宅都消失了.它能重见天日而且保存相当完好,确是一个奇蹟.』

    『究竟有什么特别?我就看不懂这些马赛克阶砖想表示什么.颜色倒是鲜丽的.』一个腰围偌大的男人说.

    『那是因为我们站的位置不对.各位,这其实是一个露天的大浴池,而这些马赛克彩阶隐藏了一个大秘密,只有当我们站在那边的阳台上才可以解开谜团.』

    『就那个?』胖男人问.

    『对,是一个罗马富人为他的妻子露茜莉亚建的.他在东方战死了.请跟我来.』

    旅行团跟随导游沿石阶拾步而上.

    『安全吗?』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有点不安.

    『放心吧,绝对安全.』导游保证.

    『现在,告诉我你们看到什么?』

    众人从高处望向先前那些彩石.

    『是一幅画!』那准确说出火山爆发年份的男孩大声说.

    『对,那么,画中有什么?』

    『我看到有两个人,一个卧着,另一个跪在她旁边.』男孩回答:『啊,都是女人.』

    『答对了!你认为那两个女人在做什么?』

    众人沉默起来.

    一个男人终于开口:『好像她是一个战士,在她身旁有一柄剑.』

    『先生,你说得对.她是一个女角斗士.她的名字是埃普莲娜.』

    『你怎知道?』

    『你可见到那些字?那是她的名字,以希腊文砌出.大家可能知道,罗马人喜欢以希腊文作为艺术表达.他们认为这很有品位,』

    『跪下的女人应该是露茜莉亚吧,』一个年轻女人突然明白了:『另外一个女人是否死了?』

    『没错.看看那标示:Theta.那是一个希腊字母Θ,即是死亡.』

    『为什么那女人,露茜莉亚吧,要在大浴池底部用彩阶砌出这情景?』女人问.

    『为了记念她.我们站在的地方原本就是露茜莉亚的睡房.于是,每一个早晨当她醒来时,她就可以望向下方看到对她感受很深的事或人.从这些彩阶我们可以假定露茜莉亚和死去的埃普莲娜应是恋人关係.』

    『女同性恋者?』

    导游点点头:『应该是.』

    『这露茜莉亚是在爆发时丧生的吗?』那胖男人问.

    『不.根据考官学家掘出来的文案,包括泥板和卷轴,露茜莉亚死于爆发前五年.她当时已是六十多岁了,在当时属不常见的高寿,特别是她的医生在她四十岁时曾判断她活不过一年.那是在埃普莲娜被杀前不久的事.不知什么原因,她活下来了.』

    『你是说,二十年来,她就每天站在这阳台去悼念她所爱的?』女人已差不多忍不住眼泪了.

    『小姐,你应没猜错.』

    所有人都静下来了.

    然后,那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要打个电话.』

    『给你的丈夫?』那胖男人吃吃的笑.

    『不!给我所爱的人,卡门.我要告诉她我很爱她.』

    导游理解地点点头.

    这不是第一次他看到他的客人因这故事感动,他知道这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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