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一刻，我睁开眼，天刚微亮，窗外鸟叫声与闹钟交织在一起，像是宣告着又一个战斗日的来临。匆匆洗漱、出门、赶上公交，脸上还挂着没睡醒的倦意，心里却早已开始排练今天的行程：
第一节是周会，要盯好那几位调皮的坐姿；
第二节有巡堂，顺便看看哪班又在传纸条；
中午要准备下周家长会资料，还得应付几封奇葩邮件；
下午还有一堆教务处交下来的填报表格……
「一整天的自由，可能只剩下厕所那十分钟了吧。」我苦笑着想。
刚踏进校门，就看到李然神清气爽地端着豆浆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哎哟～林老师，今天没迟到哦，厉害了你。」
我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每天像去郊游一样，咱俩是不是在不同世界上班？」
李然哈哈笑着坐下，翻开他的笔电，开了一个奇怪的游戏画面，我指着他说：「你这不是办公桌，是游戏室吧？」
「别误会，这叫以玩养神，你不懂～」
我正准备反驳，手机一震，是教务处的群消息：
【请各位老师上传下周学生健康检查统计表，截止时间今日下午三点，谢谢配合】
我深x1一口气：「好，一天的战争，正式开始。」
第一节是周会课。
学校给的指令清清楚楚：要进行一次「Ai国主义教育」。
我盯着通告上的粗T红字，眉头皱了皱——这种东西……我自己都没信几分，怎麽让学生信？
教材附送了演讲稿样本，什麽「强国有我」「报效祖国」，我看了一眼便放在一旁。
那是谁写的稿子？写给谁听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高一六班的孩子们，大概不会吃这一套。他们聪明，警觉，有点叛逆，也有些天真。讲大道理，他们未必会信，但讲真话，他们会听。
我关掉了学校发的简报模版，翻开自己当年的笔记，最上面几行字写着：
公民的义务，是保障彼此不被伤害。
每一票，不是对国家的奉献，而是对自己的选择。
国不是cH0U象的旗帜，而是你站的土地与你Ai的人。
我走进教室，扫了一圈底下的学生。他们大多还迷迷糊糊，部分还在补眠。我站上讲台，拍了拍课桌。
「今天不讲什麽口号，不讲标语。今天，我们上堂‘公民课’。」
教室慢慢安静下来，学生抬起头，看着我。
「你们知道，为什麽十八岁要投票吗？」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有个孩子直接回：「因为长大了？」
我笑了笑，摇头：「因为只有在这个年纪，你才刚刚开始有能力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投票，不是因为你Ai国，而是因为你还Ai你自己，还相信你选择的生活。」
底下有人窸窣低语，也有人难得地坐直了身T。
我接着说：「你们要记住，国家从来不是口号，是你出门遇到的路，是你能不能安心回家，是你说实话会不会被打压，是你爸妈的社保够不够医药费，是你将来的孩子能不能念书。」
我没有说更多，留了一个静默的停顿。
这就是我能做的周会课——
不高喊，不洗脑，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一些真话。
而那天课後，有几个孩子来问我，怎麽查选区资料，怎麽注册选民，那一刻我知道，有些种子，已经落下。
周会课结束，我如往常一样去找夏凝吃午饭。
「你还没点吧？我饿Si了。」她坐下来时一边翻着菜单，一边不忘瞪我一眼，彷佛迟到是我害的。
我还来不及回嘴，就听到身後传来熟悉的声音。
「欸……老师？」
我回头一看，三张熟面孔齐刷刷地站在餐厅门口——季承乾、胡漾、孙啸，正用一种介於震惊与八卦之间的表情看着我和夏凝。
我当场有点语塞。
这场面怎麽说呢，像是你偷偷约会，结果被你家孩子抓了现行。
夏凝倒是镇定得很，一抬手就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嗨，同学们也来吃饭啊？」
「夏老师……林老师……你们是……一起吃？」胡漾眨巴着眼问，语气中满是坏笑的余韵。
「对啊。」我清了清嗓子，努力用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老师们总得吃饭吧。」
三人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然後点点头，转身进去点餐去了。
等他们走远，我才低声对夏凝说：「我突然想起……你这学期是不是教我们班的政治？」
她抬眼看我：「你现在才想起来？」
我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今天周会课讲的是公民义务，还跟学生讲了为什麽要投票。」
她兴致来了：「欸？你讲投票？这不像你啊。」
「那你觉得像谁？」
「像我啊。」她笑得一脸得意，「我不就一直说政治课要贴近生活嘛。」
我点点头，低头喝了口汤，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到投票……我们班的班g部好像还没选。」
她挑眉：「你想怎麽选？」
我抬头看她，眼神闪着一丝狡黠：「你觉得，如果让学生们自己投票选g部，会不会b我任命来得更有效？」
夏凝抿唇一笑：「你这是在变相甩锅吗？」
我摊手：「不是啊，是在培养民主JiNg神。」
她笑得更开心了：「好啊，那你得好好设计这场选举，别Ga0得像是Ga0笑综艺。」
我心想：「那就交给我了。」
午休刚过，我回到教室，先是叫来了杜听澜。
这孩子办事从不让人失望，听到我要Ga0一次班级g部选举，还要她设计一张「竞选公告海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什麽风格都可以吗？」她一边问，一边已经掏出了笔记本。
「可以发挥，但要有点‘大选’的感觉，别整得像才艺表演。」
她抿嘴笑了笑：「懂了，我当然会设计得很‘正式’。」
我点点头，接着转身去找了季承乾。
这位军人家庭出身的少年，如今已是我班名正言顺的班长，我给了他一个小任务：「帮我去班里转一圈，收集一下风评，看看哪些同学b较受欢迎，或是谁有意愿参选。」
他没有多问，点点头就去了，行动利落得像是一个行军官。
同时，我也找来了几位班上的活跃分子——胡漾、孙啸、宁嘉仪、李芷晴，还有那位时常神出鬼没的陈家麒。
「你们觉得，帮老师管理班级这种事……有兴趣吗？」我问得不动声sE，但其实心里满是期待。
果然，反应各异。
胡漾笑得像被捧上天：「老师你说真的？」
孙啸倒是b较谨慎：「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帮忙。」
宁嘉仪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当然得有‘制度’，不然这种事很容易变成拍马P大赛。」
李芷晴轻声说：「其实可以分工，b如学习委员、纪律委员、生活委员……」
至於陈家麒，他压根没听完就举手：「我想当文宣！我想画黑板报！」
我强忍笑意点头记下。
就这样，我的选举构想逐渐成型。接下来的两周周会课，我将用来进行这场正式的「班级g部选举大作战」。
不是为了仪式感——而是为了让这个班级，从此真正属於这群年轻人自己。
放学後，我刚准备离开教室，就看见杜听澜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A3大图。
「老师，初稿完成啦。」她眉飞sE舞地挥了挥图纸，「你看看，这样有‘选举感’吗？」
我接过来一看，眼前一亮。
画面主视觉是两双握拳高举的手臂，背景是明亮的hsE与橘红渐变，正中写着大字：「第六班班级g部选举——你的选择，你的班级」。
左下角是时间安排：「周会第一周：演说与问答」、「周会第二周：投票与公布结果」。
右下角还有一排俏皮的Q版cHa画：五位学生排排站，表情各异，像是在争夺皇冠。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政见发表会还是偶像选秀啊？」
杜听澜耸肩：「现在的学生，要视觉冲击。这样大家才会记得参加投票啊～」
「……我承认，这东西做得真不错。」
她得意一笑：「老师，这叫文化软实力。」
我点点头：「好，那这张就贴在教室後墙。」
「我再做个小海报贴厕所门口，增加曝光量。」
我瞪她一眼：「你把选举Ga0成行销战啦？」
「嘿嘿～」
这天下午，我把几个在班级中较为活跃的学生一个个约来谈话。虽然还没有公开选举的细节，但我想先听听这些孩子的态度与兴趣。於是，一场场小型「心理访谈」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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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晴】——理X中的责任感
她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彷佛不是来聊天，而是参加模拟联合国会议。
「老师，如果我能帮上忙，我愿意参与。」语气平和却坚定。
我挑眉：「你想当什麽？」
她想了想：「学习委员b较合适，我习惯整理笔记，也方便协助学科统整。」
我点点头，这孩子天生就是学霸，但她那份责任感，b成绩更让我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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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屿】——本来想装酷，还是露了馅
「我才不参加这种争名夺利的事。」
他靠在墙边，一脸「哥才不屑」的样子。
我正想说句「那你继续当吃瓜群众吧」，他突然补了一句：
「……但如果有需要我打篮球队长，我也不是不可以。」
我一笑：「你就不能直接说你想要‘校队男神’这个头衔？」
他难得脸红了一下，低头m0了m0鼻子：「那倒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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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嘉仪】——气场nV王的霸气回应
「老师，我看这届选举……你打算Ga0认真还是Ga0人气投票？」
这是我刚开口，她就反问的第一句话。
我：「当然是认真又要有仪式感。」
「那我参加。班里太多无聊人了，我得给大家点刺激。」
「那你打算选什麽？」
「管得最宽的那个。」
我笑了：「那不就是我这个班主任吗？」
她咬着x1管，淡定地说：「老师你也可以被我收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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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听澜】——自带才华的甜系怪力
「我能不能当个什麽‘美术总监’或者‘创意委员’之类的？」
「你要的是职称还是特权？」
「当然是……欸嘿嘿，都要？」
我装作头疼：「那就让你专职负责班级文化建设，但不准罢工。」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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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麒】——Ga0怪发言永远在线
我还没开口，他就主动举手：「我要竞选！」
「你想竞选什麽？」
「无厘头部长！」
我：「……？」
「就是那种负责开班会时讲冷笑话的职位。」
我扶额：「你确定不是‘气氛组吉祥物’？」
他一本正经：「你看，你也觉得我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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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漾&孙啸】——默契双子星
「我们俩打包一个职位行不行？」孙啸笑嘻嘻地说。
「怎麽打包？」我问。
「一个负责G0u通学校、一个负责统筹训练活动，反正我们什麽都一起。」
胡漾也补充：「对啊，我们已经习惯双人组行动啦。」
我笑着点头：「那就当班级的对外事务双大使吧。」
周五下午，天气晴朗，风里都带着点青春躁动的味道。我走上讲台，拍拍手示意班上安静。
「同学们——我们第六班的第一次g部选举，现在正式启动啦！」
底下立刻响起一片小SaO动，有人拍手，有人吹口哨，更多人拿出手机准备录影。这可b数学考试JiNg彩多了。
我清清嗓子：「本次竞选将由几位同学进行‘自我介绍＋职位表述’，大家可以根据他们的表现来思考自己的投票意愿。」
我一边说，一边往後退半步，把舞台让给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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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晴?沉稳派】
她走上讲台，站得笔直，神情淡定：「我是李芷晴，我想担任学习委员。因为我习惯做笔记，也喜欢分享资源。希望能为班级的学习氛围出一份力。」
简洁，清晰，诚恳。教科书式的表达，一出场就给人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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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听澜?创意派】
杜听澜是第二位，拎着一幅她自己画的「班级蓝图」上来。
「大家好，我是杜听澜，想申请‘文化建设委员’，简称文建委！」
底下有人笑出声。
「我可以设计黑板报、海报、甚至为我们班出周刊漫画，让六班在全校最有风格！」
掌声开始热烈起来，有人已经开始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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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漾&孙啸?双人组】
「我们俩上来，不是因为要组团参加综艺。」
「是因为我们从初中就是最佳拍档！」
孙啸接着说：「我来负责课外活动的统筹，胡漾负责和其他班、学生会的联系。」
胡漾笑道：「简单说，我们俩——就是六班的左右护法！」
台下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被炒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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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嘉仪?气场派】
宁嘉仪压轴登场，穿着她那件略带垮感的衬衫，脸上是标准的「本g0ng不争但你们别乱来」的表情。
「我不想说我有多适合管理这个班，但我知道这班人——特别需要个眼神就能压住场的人。」
她扫视了一圈：「如果你们希望六班成为最有秩序也最有个X的班，就投我。」
鸦雀无声几秒，然後——爆炸似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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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麒?乱入Ga0笑派】
「我！我要参选班级气氛委员！不管你们开心不开心，我都会让你们笑起来！」
他从背後拿出一张自制道具海报：「投我一票，保你们每周一都不忧郁！」
我扶额，但底下已经有人喊：「我投气氛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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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台下欢笑与掌声中，我忍不住弯起嘴角，心中浮现一句话：
——这才是我想要的班级。
在热闹的掌声与欢笑声逐渐平息後，我慢慢走上讲台，扫视了一圈刚刚情绪高涨的学生们，清了清嗓子。
「你们刚才的表现，让我又Ai又怕。」
底下立刻传来一片笑声，还有学生高喊：「老师你不要怕，我们很乖的！」
我摇摇头，语气变得正经一点：
「高一六班，是一个特别的班。这里的每一位同学都有自己的个X、特长，也有……嗯，不少毛病。」我特别看了某几个地方一眼，立刻引来偷笑和低头装乖。
「我原本也想像普通班那样，让你们自由组阁、拉票、竞争，但我知道——在这个教室里，真实的民主可能会变成一场闹剧。」
我顿了顿，看着前排的李芷晴与季承乾，他们眼神清澈而稳定。於是我继续说：
「所以这次，我请几位同学站出来，是我先观察後的提名。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上。」
我打开了PPT的最後一页，上面简洁明了：
信任票说明
每位同学对所有被提名人投票：
信任
不信任
若不信任票达到全班三分之一，将撤回该提名。
半学期後举行一次表现评估，可发起罢免或换届申请。
「这是我们班的规则。没有人能只靠喜欢就一直当官，也没有人会永远被忽略。我们这里要的是——能做事的人。」
我看着大家：
「现在，投票吧——高一六班的第一届g部，由你们来决定！」
回家的路上，我和夏凝肩并肩走在校门外的林荫道上，天sE微暗，远处夕yAn将云染成了温柔的橙红。
「今天的选举怎麽样啊？」夏凝啜着N茶，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
我笑笑，「也就那样，结果倒是没什麽意外，平时肯g、同学缘不错的几个人上了。」
夏凝撇撇嘴，「这样啊……说真的，你这选举也太儿戏了点吧，没拉票、没辩论、甚至没申请书，就这样投了？」
我耸了耸肩：「那是你用政治老师的视角看。但对我来说，这不是一场选举，是一次实验。」
她抬眼看我，我继续说：
「我不在乎选出来的是谁，我只在乎，他们是不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也可以被信任，是不是第一次在同学面前表达自己，第一次思考什麽叫负责，什麽叫公共的事情。」
我转头看着她：「对我来说，这b选出谁当班长重要多了。这也许是我最想教给他们的东西。」
夏凝愣了一下，然後忽然笑出声来，「你这个艺术老师，抢我政治老师的饭碗，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谁让你不趁机出手？」我打趣。
两人相视而笑。
我们踏上熟悉的地铁，靠着门边站定，看着窗外灯火一盏盏划过。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哪怕这场教育的火苗再微小，也还是亮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