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sE的记忆不算遥远,其实尚未满两年,与她有关的痕迹,一笔一画尽皆珍贵且鲜明,舍不得擦去,於是妥善裱框留存。
回顾彼时,周舒湛必须承认,在日本的他,是b较有勇气的他。
大约身处异地,与熟悉的日常隔了一层帷幕,模糊了现实的轮廓,思绪跟着轻盈起来;短暂的相遇之後,便有了延续这段连结的奢望,寻了一个任谁看都很别脚的藉口,趁着年节时分传讯息给顾翩愉。
收到长长的回覆是意外之喜。
顾翩愉大方分享她的旅游经验,附上地图连结,资讯条列整齐,即便只是客套,仍在末尾加了句若有不清楚的地方欢迎再问她云云;他由此看见了得寸进尺的机会,将自己的意图以细枝末节的琐事包装,小心翼翼地试探,一点点地推进。
最终放弃了原有的行程规划,余下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悉数留给了同一座城市。
顾翩愉所在的城市。
那一日晴空万里,yAn光过於灿烂,给人春风和煦的错觉,好似两人cH0U到的签诗那般顺遂,离开神社时已然傍晚,回到市区吃了简单的定食作为晚餐,家常又平凡的感觉让人莫名满足。
接着与前几次相同,送nV孩回租屋处,站在巷口与她道别,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询问。
「你明天有空吗?」
「嗯……你说呢?」
刻意拖长的问句里有藏不住的笑意,牵引着他的唇角。
随着她的态度变得轻松熟稔,他越发难以克制想更加靠近她的冲动,担心泄露太多,她会退却,然而离开的日子近在眼前,又不禁有些迫切。
「那,至少让我请你吃饭?」他谨慎测量距离,踌躇地向前迈一小步,「感谢你当我这麽多天的地陪。」
「你只约我吃一顿饭?我明天没有任何安排耶!」
nV孩睁大眼睛,故作诧异地望向他;周舒湛m0不准她的意思,内心忐忑,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听见噗哧一声。
「好了,不逗你了,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我们可以搭火车到邻近区域──」
脸颊蓦地一凉,他下意识地仰头,雪花片片飘落,云层不知何时再度聚拢,沉黑的夜sE顿时失了几分温度,天气变幻莫测,使人措手不及,稍早的春意不过是昙花一现。
「顾翩愉,几点了?你现在才回来?」
一对中年男nV自巷弄间踱步而出,面容各有与她相像之处,尤其正发出质问的nV人,那双挟着碎冰、黑白分明的眼眸,与nV孩如出一辙。
顾翩愉瞬间失声,方才的雀跃荡然无存,仅余震惊到苍白的脸sE。
「……你们为什麽在这里?」
「你没接电话,也没回我电话。」nV人神sE严峻地陈述,恍如宣判罪行。
「有种功能叫做讯息,」顾翩愉勉强维持冷静,咬着字句答辩道:「而且你们突然跑来,我自己的行程呢?我每天都很忙,不一定有空欸!」
「我查过了,现在还在放寒假,怎麽?父母为了你搭飞机、特地跑这麽远来探望你,有什麽安排b我们还重要?」
「那假如我去外地旅行了呢?」
「你藉口真的很多,而且你还没回答我,到底跟谁出去鬼混这麽久,这麽晚回来?」
问题对着nV孩,犀利的眼神无疑是朝向他的,压迫感令人发怵,他不自觉挺直背脊,规规矩矩地站好。
顾翩愉挪动脚步,遮挡住那道视线,收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指甲抠进皮肤,他看着都能感受得到疼痛,她却恍若未觉,转身面对他,尴尬到近乎羞愧。
「那个,周舒湛,你要不要先走?我很抱歉,我们再讯息联络,明天……」
他放轻声音宽慰:「你要陪家人的话,不需要顾虑我没关系。」
「不行,我先和你约好的,」她急促地道,「我们……」
「你和我们家翩愉是同学吗?」
nV人走到两人身边,任意截断对话,未曾稍加掩饰对他的防备之意;周舒湛并非不能理解身为长辈的担忧,因此按下内心不舒服的感受,十分客气地回应。
「不是,我们是一起滑雪认识的朋友。」
「滑雪?所以你们之前完全不认识?」对方立即黑了脸。
「呃,对……」
嘴里的句子略微卡了卡,还在思考自己哪里出了错,nV人已经朝着顾翩愉连篇数落,丝毫不顾及他这个外人在场──或者单纯不在乎。不在乎他怎麽想,更不在乎谁的脸面,当情况脱离她所预设的范围,警报被触发,此刻重要的,仅有大力声明临界点。
「现在的意思是,你跟认识不到几天的异X单独出门玩到晚上九点多,你的戒心呢?不怕遇上坏人是不是?我就不该听你爸的话答应让你出国,原本一点自制力都没有的孩子,自己单独在外生活,能有什麽好结果?」
顾翩愉气得嗓音发颤,「当着人的面这样指称对方是坏人,请问你的礼貌呢?」
「你还好意思顶嘴?真的无法理解你在想什麽,你如果像某些nV孩子一样不检点,不把自己的身T当一回事,乱Ga0男nV关系……」
「妈!」
「唉,好了,翩愉,不需要这麽大声……」
离得稍远的中年男人面露为难地劝了句,随後闭上嘴,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什麽;据说一旦荒谬到了极点会感到困惑,周舒湛望着此情此景,便有了这样的T会。
「那个,阿姨、叔叔,不好意思,是我忘记注意时间,」指尖抓紧背包肩带,明知不该介入,仍旧忍不住开口缓和气氛,「翩愉日文说得很好,总是麻烦她帮我翻译,所以想说请她吃晚餐,没有考虑到安全问题,是我的错……」
nV人抬起眉,闪过一丝惊讶,语气稍稍回暖。
「嗯,还算懂事,你叫什麽名字?」
「周舒湛,周朝的周,舒缓的舒,湛蓝的湛。」
「舒湛啊,你几岁?家住哪里?在工作了吗?你……」
袖子被用力扯了下,将他从令人脑袋发晕的问句攻势中扯出来,推着他走向路口,顾翩愉压抑着情绪,低声道:「周舒湛,你先走吧,拜托你了。」
她恰巧站在Y影之中,发顶和深sE大衣淋满雪花,无暇伸手拍落,有无数个片刻,周舒湛以为她要哭了,但她没有,只是深x1一口气,强撑着怒火回到战场,继续对峙。
「拜托你们不要这麽夸张好不好?」
「我问几句不行吗?外面骗子这麽多、约会暴力这麽多,你没有在看新闻是不是?」
「我有我的判断能力……」
「年轻小朋友哪有什麽判断能力,受伤之前每个都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
「妈!我二十一岁了,不是你那些学生!」
激烈的争论回荡在寒冷的雪夜,清晰地顺着风飘进耳畔,他的脚步顿了半晌,终究是绕过转角,没有再回头。
大街上灯火通明,酒场正热闹,下班的人们三五成群,留下一串欢声笑语,周舒湛拐进便利商店买明天的早餐,结帐的队伍意外地长,而後回到旅馆,洗漱休息。
直至暖h的小夜灯暗下,周遭床铺响起鼾声,这一路盘桓在心底的思绪犹似一团乱线,依然理不清。
若是身为旁观者,这份无力感都如此沉重,难以摆脱般地黏附缠绕,那麽深陷其中的当事人,又该多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