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送了汤後，苏允念的日子并没有太大变化。
她仍旧每日外出处理青笙的事务，与王巧兰和冯静莲商议未来的计画，关心布庄的进展，只有在傍晚回府後，她才会特意放慢脚步，经过书房外时，无声地看上一眼。
书房的灯总是亮着，但里面的人却总是不在。
一切，彷佛与从前无异。
除了，她开始每天熬汤这件事。
最初，她只是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身为「沈夫人」，她对自己的夫君关心过少，才亲自煮了一盅汤。
後来，她习惯每日傍晚，经过书房，看一眼里面是否有人，然後不动声sE地走向厨房，准备汤品。
「今日的汤，多加些枸杞吧。」
「夫人，还要换别的药材吗？」
「不必，还是照旧就好。」
她没有特意去研究汤方，但每天变换着不同的食材，确保不会过於油腻或单调。
她也不会亲手送去，而是让厨房的婢nV将汤放到书房。
她从未想过沈云初是否真的会喝，也不曾在意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注意到她。
只是，她不知不觉地做了下去。
——这样，她内心的愧疚感，似乎就能减轻些许。
沈云初对此，并未表现出任何特别的反应。
他依旧每日忙於政务，几乎从不在府中多做停留。
但当夜深时，他回到书房，总能看见桌案上静静摆着一盅汤，温热，彷佛刚送来不久。
他第一次看见时，随手揭开盖子，轻轻抿了一口。
第二次，他皱眉看了一眼，但还是喝了。
第三次，他没再多想，随手端起来，动作平静而自然。
直到後来，他回府时，视线习惯X地扫向桌案，当汤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时，他没有意外。
这件事，竟在无声之中，变成了他的日常。
他知道这是谁送的，却没有问，没有提，也没有表示什麽，只是接受了这件事的存在。
他默认了这份温度。
这日清晨，她难得起得晚了一些，经过书房时，门半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她本没打算进去，却在瞥见桌案上的汤盅时，脚步微微顿了顿。
盅盖已经掀开，里面的汤早已喝得一滴不剩，汤盅内侧还残留着的水痕，显然昨夜刚被用过。
她怔了怔，心里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
他真的每天都喝？
她原本没有期待回应，也不觉得自己这麽做会有什麽影响。
但现在，看着这空盅，她才突然意识到——
这碗汤，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後轻轻抬手，盖上盅盖。
她没有察觉，这个动作，带着一丝无声的心安。
这一日，沈云初难得提前处理完政务，户部的几项新案子交由属下查办，朝堂上的争斗虽仍胶着，却并无新动静。
他本来打算直接回书房，却在踏进长廊时，发现府内灯光b往常更亮了一些。
——这是一个奇怪的细节。
因为他习惯了，回府时府内多半沉静，只有书房里会留着烛火。
但今天，他还没走近，便察觉到厨房方向透出的微微暖光，隐约还有些细微的声音。
他抬眉，步伐一转，朝那边走去。
苏允念挽起袖子，亲手把熬好的汤倒进汤盅里。
这几日，她稍微忙了一些，便都吩咐厨房帮忙熬汤，再送去书房。
但今日回府得早了些，她便在厨房里待得久一些，亲自炖了一盅，打算等热度刚刚好时让荷香送去。
热气缭绕，她专注地调整汤的浓度，完全没有察觉，门口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
——直到她把汤盅盖好，转身时，才蓦地看见他。
她手一顿，微微怔住：「……夫君？」
沈云初倚在门边，袖手旁观，看着这一幕，眼底浮现一丝温度。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她准备汤的样子。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她随口吩咐厨房做的。
可现在，她竟然亲自动手了？
他语气淡淡：「这麽早回府，你竟然还在厨房？」
允念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汤盅，顺口道：「刚好有空，便……自己来。」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已经变成她的习惯了。
她总觉得，若是他回府时发现桌上没有那盅汤，似乎会少了些什麽。
这样的念头让她有些犹豫，心跳不自觉快了一拍。
「夫君今日怎麽回来得这麽早？」她转移话题。
沈云初微微挑眉，没答她的话，反而朝桌上的汤盅瞥了一眼，语气不动声sE：「既然是亲手熬的，倒是该试试。」
他语气淡得像是随口一提，但允念却莫名觉得，这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她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默默地把汤盅推到他面前。
沈云初端起汤盅，低头抿了一口，眉目如常。
允念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竟然有些紧张——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面对面地看他喝汤。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她的一个习惯，并不需要得到什麽回应。
但现在，当这个动作真实在眼前发生时，她才惊觉，自己竟然有点在意他的反应。
「很不错。」他缓缓放下汤盅。
她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直接评价，微微抬眼：「……真的吗？」
「嗯。」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却让她耳根微微发热。
她低下头，轻声道：「那……夫君慢用，我先回去了。」
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因为这样的气氛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但当她转身时，沈云初忽然淡淡地开口：「明日也会亲手熬吗？」
她脚步一顿，怔住了。
「……？」她有些惊讶地回头。
他是习惯了她每天送汤，可这是他第一次，直接问她是否还会做。
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他，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沈云初见她愣住，也不催促，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不急不缓：「怎麽，今日是特例？」
她的心跳莫名乱了一拍，迟疑了一瞬，才低声道：「……不是。」
「那就好。」他语气云淡风轻，端起汤盅，继续慢慢饮尽最後一口。
允念转身离开，这一次，她的步伐带着几分混乱的轻快。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什麽变化。
她只知道，明日，她会照旧准备那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