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念在厨房忙活了一阵，今日煮了一碗养气汤，还另外准备了一些小食。
这些手艺，她自小便学会了。
记忆中，每当父亲偶尔回来看娘亲时，娘亲总会做些JiNg致的小食迎合他的喜好，父亲有阵子确实特别喜欢。
但後来，父亲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那时总以为，是自己不够争气，害得父亲不愿回来。
後来她才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太多理由，能让一切突然间就变了。
当时娘亲准备这些小菜时，总要她在一旁打下手，嘴上说着：「nV子能学的东西越多越好。」
但在父亲不再出现後，这些事便全都变得「不重要」了。
从那以後，只有功课与才艺，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允念心情复杂地看着桌上摆好的小食，明明只是日常的点心，如今却让她有些恍惚。
她今日原本只是想熬汤便好，不知怎的，却突然想起了这些事，顺手便做了这些小点心。
她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
……算了，既然都做了，那就一起送去吧。
夜幕降临，沈云初今日回府得早。
一踏入书房，他的目光便不自觉地扫向桌案，却见上面空无一物。
他微微顿了一下，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但也未多想，只是松开官袍，随意坐回书案前，闭目养神。
这些日子，户部新政渐渐推行，他也在暗中掌控局势。三皇子的人近日频频试探、施压，他实在不耐，便顺势早些回府。
……或许也只是想换个清静罢了。
只是——他想起刚才书桌上的空荡，心底微微有些不适应。
——是太早回来了吗？
他闭着眼，思绪飘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他的语气懒散，未曾睁眼。
房门被推开，熟悉的步伐轻缓而稳定，带着几分犹豫。
苏允念端着食物，步伐轻缓地走进书房。
她第一眼便看见，沈云初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倦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清冷如冰的面容，竟透着一丝疲惫，让他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丝无意间流露的「人间气息」。
允念有些局促，她从未主动踏入他的书房，此刻竟有种「擅闯他领地」的不安感。
她轻手轻脚地走向小榻，将手中的托盘小心放下。
沈云初似是累了，一直未曾睁眼。
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轻唤：「……沈大人。」
沈云初听见这温柔细致的嗓音，才缓缓睁开眼。
那双幽深的凤眸落在她身上，声音微哑：「夫人怎麽亲自来了？」
允念看着他，心跳快了一瞬。
她强装镇定，低声道：「今日有些事想与沈大人谈。」
「我做了些小点心，还熬了鱼汤让您补补气。」
她的语调温婉低顺，可微微颤抖的尾音，泄漏出她的些许不自在。
沈云初闻言，视线转向榻上的托盘。
里面除了平日的汤盅，还摆放着两道JiNg致的点心。
「今日有劳夫人费心了。」
他不动声sE地起身，自然地走到榻边，端起汤盅抿了一口。
味道依旧清淡顺口，与平日无异。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一旁，手指轻蜷，像是不知该不该开口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淡声道：「看来今日确实有要事。」
允念站在原地，指尖不自觉地在衣袖间r0Un1E了一下，终究还是拿出请帖，递给他，语气低顺道：「苏府来了请帖，姐姐要文定了，还望沈大人能参加。」
沈云初接过请帖，微微翻看，瞥见苏府刻意显露的亲近之意，眉头轻轻一挑。
允念站在原地，看着他，内心有些忐忑。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语调不似平常平静，带点慵懒：「夫人怎麽说？」
允念微微一怔，她低垂眉眼，小心翼翼地说：「家姐以往对我多有照顾，我理当回去。」
话虽如此，却不知为何，她在说这话时，竟感觉有些不自在。
她的指尖再次不自觉地r0Un1E起袖口，眉心微蹙。
沈云初看在眼里，微挑了眉，似是有意外发现：「不想回去？」
允念心脏一滞，被拆穿了。
她终於抬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眼底含着淡淡的兴味。
他轻声道：「夫人这麽高兴，怎麽手却一直攥着衣袖？」
允念指尖一顿，立即松开，强作镇定：「沈大人请别乱揣测，允念自当是高兴的。」
听起来极为认真，可她的眼神却不自觉地躲开了。
沈云初g起嘴角。
她这副嘴y掩饰的模样，倒是不曾见过。
他表情沉稳平淡，话语间却难得透露出一丝逗弄的意味：「夫人如此期待，本官自然不会缺席。」
允念怔了一瞬，这才发现——她似乎不知不觉间被带入了他的节奏。
她暗暗咬唇，却无法反驳，只能低声道：「那便多谢沈大人。」
书房内，一时静谧无声，唯有烛火微微跳动，映出一片温h。苏允念立在一旁，耳边却鼓噪如雷，心绪一点点涨开来。
「夫人是怕我不答应，才特意多做了两道小食？」
允念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垂下眼睫：「刚好有空，便顺手多做了。」
沈云初将一块桂花糕送入口中。动作从容，嚐得慢条斯理。
允念看着他的神情，不知怎地，竟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像是漫不经心，但又似乎看得太清楚。
她忽然间觉得，
沈大人……似乎有些坏心眼？
她还没理出头绪，却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人手艺很好。」
她微微一怔——他又夸她了。
那声音不重，却在心口轻轻一敲，像是落入湖面的石子，荡出一圈不自觉的涟漪。
她的脸颊有些发热，眼底掠过一丝隐约的喜悦。
「沈大人若觉得合口，允念之後再送来便是。」
她心跳微快，「沈大人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沈大人了。」
「嗯。」沈云初看出了她的些许不自在，也未再作弄她，只道：「今日辛苦夫人了。」
苏允念走出书房後，心绪这才缓缓落定。
她走在廊下，夜风吹过，吹动回廊间的火光微晃，照亮墙角一隅。
她仰头望向夜空，月sE清明，星辰静默，这府中的夜，竟忽然觉得有些不同。
心中的一根弦像是松了一点。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沈府的夜sE，是可以美的。
「夫人，沈大人同意了吗？」荷香从一旁走近，见她出神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
允念收回视线，淡淡点头：「嗯。」
「太好了。这样夫人也不用再担心了。」
她微微一怔。
她……担心吗？
连荷香都这样说了。
书房里，沈云初那句「不想回去？」再次浮上心头。
——原来，连他也看得出来。
她垂下眼，轻轻按了按心口。那里似乎还在跳，节奏有些乱。
原来，自己即便嫁了人，仍旧被苏家牵着鼻子走吗？
她深x1一口气，在心底低声告诉自己：
她已经是沈夫人了。
沈云初坐回榻上，慢慢嚐完桌上的小食，动作依旧不疾不徐。
他难得在政务之外有这样片刻空闲，却发现自己的思绪并未散去。
这场婚姻，他本以为只是利益之上的安排，从未多加在意。
可此刻，他却忍不住想起她刚刚的模样——
语气谨慎，神情含蓄，却不失分寸。
她b他预想中，要稳妥得多，也……值得多看一眼。
他唤来了孙伯。
「夫人最近在府中，都在做些什麽？」
孙伯如实回应：「夫人多在房中看书，也会去花园走动。府中大小事务安排妥帖，前几日还调整了几位不尽责的下人。」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平时夫人一周会出府两、三次，时间有时长有时短，大多是两三个时辰。」
沈云初听後略微一顿：「她倒是挺常出门的。」
「是。之前夫人曾问过大人，您说她若有安排便自行决定，无需禀报。」
他点了点头。
这话他记得——那时他政务繁忙，确实没有多想。如今再回想，倒也合理。只是……
一周两三次？
这频率可不寻常，绝非寻常闺中妇人会有的作息。他眉峰微挑，沉思片刻。
「这几日，让人注意一下夫人的动向吧。别声张。」
话语落下时，他的神情已不像方才那般随意。
身为夫君——是该知道，她在忙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