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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一望无际的大草皮,认真来说也不能算一望无际,远处还是能看见几栋施工中的建筑,虽然连品妍也看不出来在山区盖房子的目的是什麽,明明除了游客中心、饭店,连住家都看不见,就算盖旅馆,也很难和山路间的五星级饭店抢客人。
礼学成当初说音乐祭,她还以为是在台北,直到周五主动问起,才知道是在外县市,但答应都答应了,也不好因为地理位置再婉拒人家,好在那里有大众运输能到达,音乐祭也有安排接驳车。
连品妍本来想自己去,但礼学成和郭蔓筑疯狂地说服她坐他们的车去,毕竟他们会在现场听到活动结束,结束後有没有车接送也说不准,如果要搭他们的车回台北,那她一开始搭他们的车去就好了。
连品妍对听团其实没兴趣,但都答应要去了,听完一个人落单先走,总觉得很败人兴致,犹豫再三,连品妍还是答应了。
车子来她家接她时,连品妍看着车窗摇下後露出的面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看其他人略显尴尬的神情,她马上决定什麽都不说,直接上车。整车的组合很微妙,除了表演的三人、热心送他们去的乐器行老板,生哥,副驾驶座上是怎麽想都觉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礼母。
更令连品妍跌破眼镜的是,生哥不只和礼学成这种小P孩有得聊,连和长辈也应对得很好,再荒谬的话题他都能接。车上主要都是两位长辈谈天的声音,他们几个则是用眼神交流後,礼学成直接拉了个群组,开始用群组聊天。
「你妈妈怎麽会来?」连品妍好奇到不行。
「她看我要出门,以为我要去练团,要送我去,我说要去宜兰表演,她就Si要跟,不然不让我出门,我没办法,只好问生哥能不能带她。」礼学成说完,连发了几个生不如Si的贴图。
「带妈妈听团很d欸,你要是有本事今天让她Ai上乐团,你以後就多一个听团夥伴了。」赖冠诚幸灾乐祸地丢了个b赞的表情。
「这麽d,你带你妈来啊。」礼学成反击道。
假日时宜兰涌入的观光人cHa0相当可观,他们虽然已经很早出门,但原本只要一小时的车程还是y生生多塞了四十分钟才到。他们不过是没名气的学生乐团,有幸因为b赛得名去开场而已,不能太晚到。
主办虽然有提供音响,乐器还是得自己带,所以几人才会拜托生哥开车送他们来,不然三个没驾照又瞒着父母的人,光想到得抱着乐器上公车搭车再换车,恐怕还没到现场,他们就先累Si了。
好在生哥本来就是听团仔,想着去拍一些他们表演的侧照,到时候放上乐器行的粉专打点广告也不错,於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你走过去就好啦,东西我们搬,等一下摔到吉他你就知道了。」生哥见礼学成还在跟赖冠诚争谁搬,立刻出声制止道。
「我拿吧。」礼母听言走到後车厢,也伸手要帮忙拿,赖冠诚和礼学成对视一眼,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交给她,礼母随即瞪了礼学成一眼,语气强y地说,「拿来,来就是要帮你的,不然我坐快两小时的车是坐心酸的啊?」
「小心点拿。」礼学成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地交了东西,还是战战兢兢地盯着妈妈,两人一前一後地往舞台走去。
连品妍收回视线,看着郭蔓筑一个人吃力地搬着键盘,她立刻帮忙抬起另一边,两人对视一眼,笑着跟在赖冠诚後头前进。
音乐祭的舞台都架好了,随着开场时间接近,合作的厂商、摊贩也渐渐塞满了草地周围;开始入场後,不少人散落在四处,熟稔地找了位置铺野餐垫、小天幕遮yAn,虽然不是在舞台前,但距离舞台也不远,整个园区都能清楚听见他们上台试音的声响,这代表演出时即便不去舞台前狂欢,也能在自己的位置上轻松享受音乐。
连品妍帮忙把东西搬进後台就打算离开了,礼学成却拉住她,「这给你。」
她愣了愣,看见放在自己手里的是张舞台通行证。
「我们等下表演完,东西就要直接搬回车上,你再进来帮忙。」礼学成笑笑地说。
「说什麽要观众,结果是找我来当苦力的嘛。」连品妍调侃道。
「所以等等听音乐要听够本才划得来啊。」礼学成说完,见工作人员在催促了,他还握在她手腕上的手紧缩了一下,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正要松手,换连品妍拉住他。
「紧张的话,看我就好,像之前练习那样。」连品妍嘱咐着。
「知道了。」礼学成深x1一口气,背起吉他,坐在台上准备好给他的椅子。
音乐祭初开场,人还不算多,b起压轴的乐团,台下的观众大概连五分之一的人群都不到,却已经是他们最多观众的舞台。连品妍走出後台,慢慢站到人群後方,看着熟悉的人站在舞台上表演。
那是她听了很多次的曲子,连品妍无声地哼着歌词,跟着台下的观众静静摆动着身T,看着台上哪怕伤了脚,只能坐在椅子上弹奏的礼学成,依旧帅气得让她心动不已。
连品妍直到遇见他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存在,因为他的开心而开心,最後因为他的闪耀而沾沾自喜地骄傲,哪怕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心情却还是轻易地跟着他起伏。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开心、幸福,都因为他垂手可得。
连品妍眼角余光瞥见远处站着的身影,不自觉地分心看过去,只见穿着格外突兀的礼母正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替礼学成拍照,连品妍g起笑容,又看回台上的人。
也许是太过投入,三首歌很快就到了尾声,礼学成演奏完说了声谢谢後,动了动唇,喊起台下的她,连品妍第一次知道原来她还读得懂唇语,台下观众虽然没看懂她的名字,但视线全好奇地往後看,想知道台上的人究竟在和谁说悄悄话,趁着大家回头时,礼学成又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他一说完就低头开始搬乐器、装没事,连品妍感觉自己脸都快烧红了,直到他们都要下台了,她才想起来她要帮忙拿乐器的事情,连忙戴起通行证往里头走。
「这麽慢。」礼学成像没事人一样叨念着,连品妍愣了愣,不确定刚刚是她读错唇语了吗?还是他其实是要她快点来搬?她m0不着头绪,难掩失落地抱着他的琴往外走。
「怎麽这麽没JiNg神?不好听?」礼学成一拐一拐地跟在她身後问。
「没有啊。」连品妍闷闷地说。
几人走出後台,下一团刚上去还没开始,台下等待表演的乐迷一认出礼学成,便开心地对着他们说,「很好听,继续加油喔。」
「谢谢──」刚刚在台上沉溺在音乐里的瘾还没退去,三人拿着乐器兴奋地回应,连品妍看着也与有荣焉地笑了,将刚刚没必要的小情绪又抛诸脑後。算了,她想。
他们把乐器搬回生哥车上後,到天幕下休息了一下,感兴趣的音乐就冲去舞台前听、饿了就去摊位买点吃的,不过一天的时间,连品妍也对这个表演场地熟悉不已。
晚上吃饱後大家站在舞台前,随着越来越大咖的压轴欢呼,人海塞满了整个舞台前的空地,礼学成没办法久站,只能在人群最後方坐着,礼母去厕所,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原地。
这首正好是轻松的慢歌,连品妍跟着nV主唱的音调轻晃着,手骤然被身旁的人握住,她在人群中低头凝视着礼学成,接着听见他问,「你早上有听到我说的话吗?在台上。」
连品妍眨了眨眼,就算猜出来了,也不想让他这麽轻易得逞,只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
「你说了什麽?」连品妍故意想让他再说一次。
「你靠过来啊。」礼学成指了指他的脚,连品妍只好蹲下配合他,人才凑近,便听见一句,「连品妍,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你早上明明不是说这几个字啊!」连品妍瞪大眼睛气急地说。
「所以你根本有听到嘛。」礼学成立刻抓包她。
「哪有听到啊,我这是看到啊!」连品妍纠正道。
「反正你懂我意思啦,你沉默了大半天,我就当可以了。」礼学成理所当然地说。
「你土匪啊?哪有这样子的。」连品妍又羞又怒地想甩开他的手。
礼学成一发现她的意图就抓紧她,将她整个人拉回自己面前,在音乐声中说,「连品妍,我喜欢你。」
连品妍还以为早就知道了、猜到了,听见了大概也就那样,可是当她真的听到了,她依旧会因为眼前这个人有点紧张、有些憨傻,一点也不像礼学成的微笑,而心跳加快、幸福不已。
啊,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
「你也要说啊!」礼学成看她还在发傻,迟迟不说话,急忙催促着。
连品妍看他跟催婚没两样的架式,笑了出来,「我也喜欢你。」
「我是谁?」礼学成伸手捧住她的脸颊,往前凑近,鼻尖轻碰鼻尖正要擦过时,又出声追问。
「礼学成……」连品妍迷蒙间双眸被迫只看得见他、只装得下他,说完了名字,唇里再多的话,随即全被话语里的那个人吞没。两人青涩地亲吻着最初的彼此。
连品妍曾经以为江子健是那道光,所以她凿壁哪怕只偷到泄出的流光也好,却发现光不过是伪光,直到被真正的光照亮了世界,她才发现自己根本畏光,没有被照亮的资格。
而他选择避开光,走进黑夜的尽头里寻找她。
亮与不亮,光或灯光,都已不重要了,她已经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