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问我的时候,是四天後。
那天傍晚,天空Y沉得像未完成的水墨画,客厅里的灯坏了一盏,光洒不进来,父亲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他摔了我手里的碗,只因我饭盛太少。他问我是不是想让他饿Si。
我没说话。只是站着,任热汤滑进拖鞋里,脚像被烫过的纸皮。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窗外传来楼下邻居洗衣机的声音。我的影子被桌灯拉得细长,墙上挂着的时钟走得很慢,像每一下都拖着疲惫的呼x1。
她就这麽出现在我书桌旁,像从空气里轻轻浮出来一样。穿着一身乾净的制服,棕hsE马尾绑得高高的,眼睛弯弯的,笑容像糖水泡过的玻璃。
「人,我可以吃掉你吗?你好香喔。」
我眨了眨眼。那时候我每天只睡两小时,梦与现实像两条乱绑的鞋带,我分不出来她是谁。
我说:「不可以。」
她点点头,像听懂了什麽似的,轻轻地转了个圈,裙摆扫过地板,然後就消失在窗帘的Y影里。
第二次,是五天後。
那天餐桌上的碗盘还没收,母亲讲了两小时,从我没考上什麽,到她年轻时错信谁谁谁。说话的声音像雨滴敲钢板,一下都没停过。
我端着碗,筷子夹在中间的时候,突然没力气了。胃空空的,喉咙堵着什麽,最後一口饭咽不下去,吐在地上。
那天她坐在床边,轻轻踢着地板,脚踝细细的像不会留下声音。
「你今天闻起来像快要碎掉的蛋糕。我可以吃掉你吗?」
「不可以。」我说,声音哑得像旧收音机断讯时的沙沙声。
她没有失望,蹲下来帮我捡起地上的餐巾纸,像是在照顾一只太累的动物。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吃东西的时候都很温柔的喔。」
第三次,是九天後。
那九天里,我一句话都没说。手机关了,电灯没开,窗帘从没拉开过。房间里只有墙角那株快Si掉的电信兰,叶子弯着,像在低声求救。
yAn光也像知道这间屋子不欢迎它,根本不进来。
她靠在墙角,头歪着,笑得像放学时来探病的nV同学。
「人,你现在的味道像没醒来的梦。我可以吃掉你吗?」
「还不行。」我回答,语气轻得像雾。
她笑了,伸出手b了个「ok」的手势,然後踮着脚,像跳舞一样离开。木地板响了两声,再无声息。
第四次,是十三天後。
那天墙上的日历刚好翻到新的一页。我已经不知道现在是几月,也懒得去看。
身T的感觉像快被水泡软的纸,麻木、松散,像放了一整夜的棉被。
她坐在窗边,yAn光落在她发尾上,像有光在她身T里流动。
「你知道吗,人,我很久没吃到你这种味道了。忧郁、绝望,还残存一点点不甘心……超好吃。我可以吃掉你吗?」
我抬眼看她,看了很久。
「我Si了吧?」我问。
她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清澈,轻声说:「还没完全。但快了。可以吃掉你吗?」
我摇摇头,像最後一次眨眼:「等下次吧。」
最後一次,她等了整整二十一天。
那天空气静得夸张,墙上的时钟不知什麽时候停了。窗户没开,但风还是进来了,把角落的日历吹起一角。
我早就没气味了,也没声音了。血Ye像水结成冰,时间像封在棉絮里的声音,听不见了。
她从墙上走进来,没有声音,脚步轻得像光。
她靠近我,语气温柔得像饿了很久的人终於看到热汤:
「人类先生,你身上没有味道了。我可以吃了吗?」
「……谢谢。」
她没再问什麽,只是静静地抱住我,像Ai人一样的拥抱,然後慢慢地,吃掉我。
她吃得很慢,也很安静,像是在吃一封从来没寄出的信。
尾声:
她走时,房间一片静谧,墙角的日历被风吹起来,红笔划过五个圈——
她来过的那几天。
圈与圈之间的距离,
就是我渐渐Si掉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