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远离街坊的一处大理石桥梁上,桥身微拱,石栏上刻着浅浅的浮雕,已有些风雨侵蚀的痕迹。桥下是一条清浅小河,河面上荷叶田田,星星点点的粉白荷花随水摇曳,偶尔几只蜻蜓飞掠而过,轻点水面。
楚茗心一边咬掉最後一颗糖葫芦,一边心满意足地T1aN了T1aN嘴角。
「嗯,完美收工!糖葫芦果然还是山下的最好吃……可惜买少了。」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折回去买一串,突然,远处传来一阵SaO动,声音越来越近——
「快来人,打劫!」
「你别跑!」
楚茗心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男童朝大理石桥的方向狂奔而来,手里紧握着一个华贵的朱sE荷包,与他身上那破旧补丁的衣衫格格不入。他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满脸慌张。
「哦?白日抢劫,这麽嚣张?」
yAn光照在那荷包上,金线绣纹闪了闪,但还没看清细节,後方又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快帮我抓住他!他抢了我的荷包!」
不远处,一名身着紫sE长裙的少nV提着裙摆追了上来,裙角被风卷起,露出绣着流云暗纹的细靴。她脚步踉跄,显然是追得力竭。
楚茗心歪了歪头,心想这小孩跑得可真快,脚步轻盈得跟只兔子似的。
「但可惜,兔子再灵活,也敌不过老鹰——」
下一瞬,她动了。
身影如电般掠过,眨眼之间便将男童制伏。她手下有分寸,只是轻轻扣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男童挣扎着试图起身,SiSi抓着那个荷包不肯放手。
楚茗心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g:「小兄弟,你这麽紧张做什麽?不过就是一个荷包罢了。」她话音刚落,手上微微一用力,男童便吃痛地松了手。
她翻手夺过荷包,那男童见情势不妙,撒腿便逃,一溜烟消失在荷花小径尽头,几只受惊的白鹭从河边惊飞而起。
「喂!等等…」
紫衣少nV总算赶到了,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望着男童逃走的背影不甘地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应该把他抓去官府才是!」
楚茗心把荷包翻了个面,这才看清楚上面绣着流云图案的金sE绣纹,光是看这工艺就知道,这姑娘绝对不是普通人家。
「喏,还你。」她随意地将荷包递过去。
「谢谢你!」紫衣少nV满怀感激地接过荷包,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
她边整理仪容,边叹气:「我来逛宴云街,没想到那小贼趁我付钱时劫走了我的荷包,实在可恶。」
楚茗心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那你刚才追得还挺拼命的。」
「当然,这可是我的钱袋啊!」紫衣少nV鼓着脸颊,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里面的钱要是没了,我可就得吃穷鬼套餐了!」
楚茗心听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人怎麽跟她想的不太一样?本以为是哪家大小姐,没想到竟然这麽……接地气?
「不过,看那贼的穿着,许是有什麽苦衷。」楚茗心忽然正sE道,「若你坚持,我可以抓他回来。」
紫衣少nV一愣,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欸,你这麽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她思索了一下,最後还是挥挥手:「算了,今天先放他一马,下次再遇到有他好看!」
这回换楚茗心愣了愣,心想这姑娘还挺乾脆的,明明刚才还喊着要把人送官府呢。
「对了,还没问呢!恩人,你叫什麽名字?」
楚茗心顿了顿,语气轻快道:「我叫楚茗心,茗茶的茗,心想事成的心。」
「楚茗心……」少nV像是默念了一遍,随後笑着点头,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我叫孙婉。」
楚茗心微微挑眉,总觉得她说名字时有一丝迟疑,但也没深究,只轻声一笑。
接着紫衣少nV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从腰间一撩,拿出一支JiNg致的发簪。
「这个给你!」她双手奉上,像是递糖一样自然。
楚茗心一愣,眼睛在那簪子上停了一瞬。
簪子通T银制,簪尾坠着紫玉,雕花纹路JiNg细古雅,不用m0都知道价值不菲。
她眉头一挑,语气变得有些迟疑:「这东西……不是寻常人能随便拿的吧?」
「啊?这个呀,我平常也不太戴了,刚好今天带着,就当谢礼罗。」孙婉说得轻描淡写,完全没把这簪子当回事。
「其实?我认为你自己留着也挺好的。」
废话!这发簪看起来价值五个红品龙源石。
「可是我想给呀!」孙婉瞪大眼,有点不满她推辞,「要不你不收,我现在就往河里丢,看它漂多远。」
楚茗心盯着她那认真的脸,心里一惊。
孙婉假意要扔出去,楚茗心眼角一跳,终於伸手接过来,语气低了点:「……行,那我收。」
孙婉得意地笑起来,眉眼弯弯:「这才对嘛!」
「好了,打扰你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茗心,有缘再会!」
「好?再会。」楚茗心朝她点点头,目送她转身离去,轻风拂过发梢,愣愣地望着着手中的意外之财。
但就在孙婉离开不久,楚茗心忽然眉头一皱。
「……奇怪。」
她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刚才孙婉出现後,总觉得周围气息有些不对,像是有人躲在暗处窥视。但她一时也说不出来是什麽问题,便不再多想,转身快步离开,往幽兰谷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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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天又过了三日。
今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云州b试,楚茗心打算下山凑个热闹。
这天她仍从东南小径出谷。林道两侧是幽兰谷特有的绦灵藤,枝蔓如丝,交织的空隙间流动着微光。
更远处是赤棘林与药烟泽,雾气缭绕,混着淡淡药香与奇异气息,那是幽兰谷外围的天然屏障,有致幻毒X,能使擅闯者迷失方向、甚至自相残杀。
正因如此,除非按照谷中规矩来访,否则外人几乎无法闯入。即便偶有胆大者,也往往有去无回。
「近来山外不太平,你身上虽带有香珠,仍要处处留心。」父亲君默言临行前嘱咐,神情和蔼慈祥。
「爹,您放心。我申时三刻便回来。」楚茗心笑着,整理了身上的小布囊,「再说了,幽兰谷外围有毒雾屏障,外人不会进来的。」
「怕就怕他们不进来,只守在山外等你出来。」一旁的楚萧儿厉声道。
楚茗心闻言一愣,这才收起轻松的神情,正sE点头:「我知道了,爹、娘。」
步行至谷口,她遇见了几位熟人。
一名面容爽朗的青年正陪着几个小孩在一旁踢着蹴鞠,他身形修长,五官俊朗而清秀,眉目间带着一抹英气,那是李子修。
李子修是与她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情同手足,却常拌嘴过招,旁人都说他俩像是从小吵到大的。
「是心姐姐!」几个小孩抢先奔来,一个拉着她的袖子,一个扑到她腿上。
「我还以为你在家里闭关修炼,不出来见人了呢。」李子修一脚将蹴鞠踢到一旁的树下,走过来时还顺手弹了弹衣角,语气轻松,眼底却透着几分留意,「这是要去哪?」
「去看云州b试。」楚茗心拍落裙角上的草屑,眉梢带笑,「一起吗?」
他眼睛一亮,像小时候偷吃糖被逮住前的那种亮,「当然要一起啊!走——」
「啊痛痛痛!娘!您放手——!」
开心不过三秒,李姨不知从哪冒出来,气冲冲地揪住他耳朵:「李子修!我当书阁怎麽这麽安静,原来你溜出来了!」
「我、我只是透口气!真的是透口气啊!」
说着他还试图保持潇洒的姿态,却被亲娘一路拎着拖走,模样狼狈极了。
李子修是瑶溪阁的大弟子,照理说该是模范,但十天里有九天都在偷懒,连药书都能背错页数。
楚茗心早已司空见惯,她笑弯了眼,朝他挥手:「好好念书,我会帮你带预赛限定小糖人回来!」
这才转身继续前行。
出谷前,顾老头坐在屋檐下,正摇着蒲扇打盹,头也不抬地叨念一句:「早些回来,别像上回一样拖到半夜,住你隔壁的吴婆子都说锅里的汤被你晾凉了。」
「知道了啦!」楚茗心笑着回话,又转头对站在门边的小男童打趣道:「小舟,下次再和我一起采药,如何?这回保证安全。」
小舟今年才刚满十岁,是瑶溪阁新收的弟子,姑且算是李子修的师弟,对药材还是一知半解。上回楚茗心心血来cHa0拉他同行,结果差点让人误以为是从毒雾里捞出来的。
只见小舟立刻往後缩了半步,瞪大眼睛喊:「我才不要!上次你叫我摘那个会爆浆的花,我回来洗了三遍脸,才没肿成猪头!」
楚茗心噗地笑出声,脚步一转,轻快地踏出了幽兰谷。
她走过绦灵藤覆盖的藤架,又穿过赤棘林边缘,幽兰谷的边界如画境般渐渐淡去,换作普通的山林小径。风仍带着谷中药草的香气,只是……太安静了。
鸟鸣不闻,虫声不闻,只有偶尔风吹叶动,却彷佛藏着什麽悄然b近的气息。
楚茗心脚步一顿,眉头微蹙,眼角余光正捕捉到林间一道细微晃动,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接着,数道身影几乎同时从左右林木间窜出,身形迅捷、身手矫健,无声无息地朝她包围而来。
是山匪吗?
「不想Si的话,就老实交代,幽兰谷的进入方法是什麽?」
声音低沉,带着训练有素的压迫力,不似一般山匪那般粗鲁,反倒更像是奉命行事。
楚茗心眼中闪过一丝疑sE,随即恢复。
「我幽兰谷要是能靠问进去,那也太没门了。」
真当幽兰谷是茶楼还是集市?问一句就能招呼人进门?
幽兰谷从不对外开门,除非有人担保引见。而这几人既无引信,又无通报,明显不是来拜访的,是要强闯。
果然,见威胁不成,为首那人眼神一沉,冷光乍现:
「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只见那人手持铁钩刃,直面迎上,另几人则封住退路。她来不及细想,眼前刀光已近,身T先一步做出反应。
她手中一抖,香珠瞬间自袖中滑落,炸出一缕青白烟雾。她趁着敌人动作迟疑的瞬间闪身後退,袖刃横扫,b退近身之敌。却有些寡不敌众,仅片刻便已气息紊乱。
幽兰谷外偶有山匪劫财,但这些人的目的却不同。何况第一次遇上数量这麽多、行动这麽俐落的。
眼看钩刃就要自她头顶劈下,一道人影突如其来,自上方林枝间跃下,身形极快,瞬间撂倒两人。
「退!」那人低声喝道,语气沉稳冷厉。
楚茗心来不及细问,只本能照做,两人并肩闪身至侧方,她看到来人身穿朴素布衣、脸上黏着泥土,而在那张被泥土掩去半边的脸上,有一道细长的疤,乍看是山中猎户,实则每一招皆准狠无b。
她与他一同应敌,直到那人一掌击晕最後一名山匪,才总算结束这场突袭。
「姑娘无碍?」
「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助。」楚茗心稍喘着气,拱手致谢。
对方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压得极低:「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他拖起两名昏迷的山匪,倏然掠入林中,身影没入浓密藤蔓与雾气,转瞬不见。
她一度想询问那男子的来历,但对方身影转瞬即逝,藏入林雾,再无踪影。
这世间不是没有藏於山野的高手。她说服自己这只是场意外巧合,但那出手的俐落与克制,仍让她心中泛起些许异样。
她没再细想,只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但父母的担忧是对的,最近谷口这一带当真是不太平,看来今日回家的路上要多加小心。
这样想着,楚茗心理了理沾了灰的衣袖,步履如常地走出林子,朝云州方向前行。
那风又起,拂过林梢,也拂去她肩头残留的杀气。
待她走後,一抹身影再次浮现。
那猎户模样的男子在林中止步,确认四下无人追踪後,将肩上的两名昏迷者抛在地上,掀开袖口,取出一枚细薄如纸的传讯符,指尖微催元力。
符光微亮,一道简短讯息瞬间凝成:
目标未伤,未透入谷,已清理。敌为假山匪,行事训练有素,应为受命而来。怀疑与斐氏有关,请指示。
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泥灰与草屑,神情依旧淡漠,眼底却有一丝警觉未散。
不久,符纸微颤,上头浮现淡金sE的字迹:
暂不动声sE,盯紧她,勿现踪。余者,回报处理。
男子收起符纸,望向楚茗心离开的方向,神情微动,像是对那nV子刚才的应对略感意外。
良久,他才重新戴上猎帽,转身没入浓林之中,身影隐於藤雾间,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