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帝都玉京。
华灯初上,本该是权贵云集的兵部侍郎林府最热闹的时刻。然而今夜,厚重的乌云沉沉压在府邸上空,连皎月星辰都畏惧地躲藏起来,只余下府内几点惨淡的灯火,在穿堂而过的寒风中明明灭灭,透着一GU令人心悸的Si寂。
八岁的林洛雪抱着一只半旧的布偶兔子,蜷缩在书房厚重的紫檀木书案底下。她小小的身子紧贴着冰凉的地板,透过案脚的缝隙,惊恐地瞪视着外面那片修罗地狱。
就在半个时辰前,这里还是温暖安宁的家。父亲林正风,那位以刚正不阿、JiNg通兵略着称的兵部侍郎,正抱着她坐在膝头,用温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教她握着一支细小的狼毫笔,蘸着清水在青石板上练习最基础的「引气纹」。母亲温柔的笑语还在耳畔,兄长耍弄木剑的呼喝声似乎也未曾散去。
一切,都被那突如其来的、撕裂夜空的凄厉惨叫和兵刃撞击的刺耳金铁声粉碎!
没有预警,没有呼喝。无数道漆黑如墨的身影,彷佛从地狱的裂缝中钻出,沉默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他们手中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不祥的微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蓬温热刺目的血花。
「保护大人!保护夫人!」忠心耿耿的护卫统领林虎的咆哮声震得书案都在颤抖,但随即被更密集的刀剑入r0U声淹没。
林洛雪透过缝隙,看到父亲林正风高大的身影屹立在书房门口。他没有披甲,只穿着一身藏青sE的常服,手中紧握着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剑「青锋」。剑光如匹练般展开,将数名试图冲进来的黑衣人b退。父亲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钢铁般的坚毅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悲愤。
「尔等何人?胆敢袭击朝廷命官府邸!」林正风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GU凛然正气。
回答他的,是更猛烈的攻势。为首的黑衣人,身形异常高大,动作却快如鬼魅。他手中并非寻常刀剑,而是一柄造型奇特的弯钩,钩刃上隐隐流转着暗绿sE的诡异符文。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GU令人作呕的腥风,林正风的剑光触及那绿芒,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剑身上的光华都黯淡了几分!
「符法?邪道!」林正风瞳孔骤缩,厉声喝道,「是墨殇派你们来的?他果然g结了北狄!」
那高大黑衣人发出一声沙哑难听的桀桀怪笑,攻势更加凌厉。其他黑衣人则如同跗骨之蛆,从四面八方围攻,刀光剑影织成一张Si亡的大网。
林洛雪SiSi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却汹涌地模糊了视线。她看到平日里对她和蔼可亲的老管家福伯,颤巍巍地举起一个花瓶砸向黑衣人,却被反手一刀劈倒在地;她看到最疼Ai她的r娘张嬷嬷,尖叫着扑向一个举刀砍向兄长的黑衣人,被一脚踹飞,撞在柱子上没了声息;她看到最崇拜的兄长林峰,挥舞着一柄真正的长剑,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身上已满是血痕,却仍SiSi挡在通往内院的走廊上……
「峰儿!」母亲凄厉的呼喊从内院传来,随即戛然而止。
林正风虎目含泪,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怒吼,手中青锋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竟暂时b退了那高大黑衣人。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电般扫过书房,JiNg准地捕捉到了书案下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睛。
「雪儿!」林正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焦急与决绝,「藏好!活下去!」
话音未落,那高大黑衣人已如附骨之疽般再次缠上,弯钩上的绿芒暴涨,带着浓郁的Si气直取林正风後心!同时,两名黑衣人趁机突破剑网,狞笑着扑向书案!
林正风奋力回身格挡弯钩,却已来不及兼顾两边。噗嗤!一柄冰冷的长刀狠狠贯穿了他的x膛!鲜血瞬间染红了藏青sE的衣袍。
「爹——!」林洛雪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哭喊出声。
林正风身T剧震,却凭着一GU惊人的意志力,反手一掌拍飞了扑到书案前的黑衣人,另一只手SiSi抓住刺入x膛的刀刃,不让它被cH0U出。他艰难地转头,最後看了一眼书案下小小的nV儿,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不舍和最後的祈求——活下去!
高大的黑衣人冷哼一声,弯钩一绞!林正风雄壮的身躯轰然倒下,手中的青锋剑当啷落地,滚到书案边,剑身映照出林洛雪惨白如纸的小脸。
书房的门被粗暴地踹开,更多的黑衣人涌入。血腥味浓得令人窒息。
「仔细搜!一个不留!」高大黑衣人沙哑地下令,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视着狼藉的书房。
林洛雪SiSi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入手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绝望如同冰冷的cHa0水,瞬间淹没了她。布偶兔子从怀中滑落,沾满了尘埃和血迹。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翻箱倒柜的声音。一个黑衣人发现了书案,狞笑着举起了手中滴血的长刀。
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Si亡的光泽,在林洛雪骤然放大的瞳孔中急速放大!她能清晰地闻到刀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感受到那GU冻彻骨髓的杀意。
完了……要和爹娘、兄长在一起了……
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却又诡异地归於一片虚无的空白。小小的林洛雪闭上了眼睛,等待那最後的痛楚降临。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她头顶发丝的刹那——
「嗡——!」
一声奇异的、彷佛来自九天之外的清鸣骤然响起!这声音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凛冽与空灵,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厮杀与嘈杂。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凝固。
书房内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凭空凝结出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淡蓝微光的冰晶!那柄劈向林洛雪的长刀,连同持刀的黑衣人,瞬间被一层r0U眼可见的、散发着极寒之气的霜白sE符纹冻结在半空!刀刃距离nV孩的头顶,仅余一寸之遥!
紧接着,一道清冷如月华、飘逸似流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破损的窗棂之上。
来人一身素白如雪的长袍,纤尘不染,在满屋的血W与狼藉中显得格格不入。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线弧度优美却冰冷如霜的下颌。一只素白如玉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指尖萦绕着淡蓝sE的、如同活物般流转的玄奥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那冻结了刀锋与黑衣人的霜白符纹,正是源於此!
整个书房,因为这突然出现的身影和那匪夷所思的符法,陷入了一种诡异的Si寂。所有的黑衣人,包括那为首的高大者,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身T僵y,如临大敌。
那高大黑衣人瞳孔猛缩,SiSi盯着来人指尖流转的符文,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凝月成霜,虚空画纹!这是…虚无镜巅峰?不…难道是…灵鹫山?!」
窗棂上的身影并未回答。兜帽下,一道清冷得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满地狼藉与屍骸,最後,落在了书案下,那个紧闭双眼、浑身颤抖、却奇蹟般幸存的小nV孩身上。
那目光,如同万载玄冰,却在接触到nV孩满是泪痕与绝望的小脸时,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磬轻击,带着一GU抚平惊惶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林洛雪几乎被恐惧塞满的耳中:
「莫怕。」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只素白的手轻轻一挥!
「咔啦啦——!」
冻结着长刀与黑衣人的冰晶符纹骤然碎裂!连同里面的躯T,化作漫天细小的、闪烁着蓝光的冰屑,纷纷扬扬落下,竟未溅起半点血W!
这一手,举重若轻,符法之妙,神乎其技!
「灵鹫山冷月心在此,」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彻骨的寒意,「挡路者,Si。」
「冷月心?!六境符师?!」高大黑衣人失声惊呼,眼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淹没!他再无半分战意,怪叫一声:「撤!快撤!」身影率先化为一道黑烟,仓皇地撞破窗户逃遁。其他黑衣人更是魂飞魄散,争先恐後地向外逃窜。
转眼间,刚刚还充斥着杀戮与Si亡气息的书房,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屍骸、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那飘然立於窗棂之上、宛如月g0ng仙子的白衣身影。
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动她素白的衣袂,也吹散了那弥漫的Si亡气息。
她身形一动,如同落叶般无声地飘落在地,足尖点在血泊之外乾净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那张紫檀木书案。
林洛雪依旧紧闭着双眼,小小的身T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彷佛还未从那濒Si的绝望中回过神来。
冷月心在她面前停下。她微微俯身,素白的手伸出,指尖萦绕的淡蓝符文悄然隐去,只余下如玉的温润尽管这温润也带着寒意。她轻轻地,拂开了遮挡在林洛雪眼前、沾着血迹和泪水的凌乱发丝。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却又奇异的温柔。
林洛雪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着,终於,缓缓地、带着无尽的惊恐和茫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狰狞的刀锋和黑衣人,而是一张隐藏在兜帽Y影下、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清冷绝l的面容轮廓,以及那双……如同蕴含着万载寒潭、却又奇异地倒映着自己小小身影的眸子。
劫後余生的巨大冲击,亲人尽丧的无边悲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哇——!」林洛雪再也无法抑制,扑进眼前这片唯一能抓住的、带着寒意的白sE中,放声痛哭起来。小小的手,SiSi地攥住了冷月心冰凉的衣角,彷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像是抓住了这冰冷世间最後一点微弱的依靠。
滚烫的泪水,迅速濡Sh了那片不染纤尘的素白。
冷月心静静地站着,任由nV孩发泄着滔天的悲恸。兜帽下,清冷的眸光扫过周围惨烈的景象,最终落回怀中这个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小小身躯上。那万年寒冰般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无法察觉的涟漪,悄然荡开。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拂开过nV孩发丝的手,极其生涩地、轻轻地,在nV孩剧烈起伏的、单薄的背脊上,拍了两下。
动作僵y,却彷佛带着一种无言的承诺。
寒风卷动破碎的窗纸,呜咽作响,如同无数亡魂的悲泣。林府的血夜尚未结束,但对於林洛雪而言,一条沾满血泪、通往未知未来的崎岖之路,却在这一刻,於这片修罗场中,被一只冰冷而强大的手,强行拉开了序幕。
她的目光,无意间瞥到滚落在血泊边的那支细小的狼毫笔——那是父亲不久前握着她小手教她画符的笔。笔尖的朱砂,在血sE的映衬下,红得刺眼,红得绝望,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微弱而顽强的生机。
nV孩的哭声,在Si寂的府邸中回荡,是今夜最後的挽歌,也是未来风暴的第一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