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颖初跟林予安的谈话结束後,已经是下午了。
她其实没有想来这趟的,只是,为了履行跟王语晴的赌注,还是只能y着头皮......
或许她不该来的——
陈颖初慢悠悠地蹭着地面往前走,望向天空的晚霞,像被打翻了颜料般,烧成一片连绵的斑斓。
很美,那是她从来没有办法控制,却无法遏止的被x1引的景sE——
回忆中,那时的沈朔,和他的画作,抑是如此。
——
她跟沈朔过去是同班同学。
但她是班上的优等生,基本上没有什麽事情做不好的,而沈朔从前功课就不怎麽好,只是艺术领域真的很强,得过很多奖。
或许当初老师是为了方便管理,就把他们两个安排坐在一起,但基本上除了借文具和改考卷,不会有任何交谈。
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後来,沈朔因为哥哥去世更加不专心在课业上,基本上每天上课只是埋头疯狂的画画,再後来,班上就流出了「沈朔是同X恋,还喜欢自己的哥哥」的流言,霸凌越来越严重,但他还是每天坐在座位上,双眼无神而空洞,笔下的画面却越发鲜活灵动。
她突然想起一种说法,艺术是自己溢出的灵魂渣滓,她被狠狠地震慑住,像第一次目睹轰然磅礡的雷鸣。
於是,向来袖手旁观的她,第一次向他伸出了援手,但是——
「妈的,你不要多管闲事好不好,吃饱太闲喔。」沈朔只是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扫视一圈她的脸,嗤笑地道。「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天选之人,怎麽可能会懂劣等种族的想法?」
她闻言一愣,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一巴掌已经朝沈朔搧了下去——
她忍住了,在触碰到前的刹那。
「果然啊。」沈朔似乎轻哼了一声。
「不要管我,更不要怜悯我,我本身就是M,而且那有损你的格调。」沈朔的嗓音低哑而粗糙,似乎每个音节都会磨蹭出血。
语毕,沈朔颓长的身影就隐没在长廊之中。
——
直行线不会相交——
妈的才怪,那只活在欧基里德的世界。
那天过後,她一直刻意的闪避沈朔,除此之外的生活仍是顺风顺水,向来孤僻的她第一次交到了陈颖初,更有帅气的学长向她告白,两人顺理成章地交往了,虽然成绩略有下滑,虽然家庭仍人令人感到窒息,但她好像第一次x1到了快乐的空气
只是,就在某次她无意间听见那些人的耳语,她这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愚蠢的假象。
谨慎地,俐落果断地,她甩了那个人一巴掌,然後删除了所有相关的联络方式。
只是x口很闷很痛,像被用开山刀狠狠地锯开那般,血如廉价油漆般泼洒开来,卡在肋骨间,黏黏的,很臭。
而,班上的霸凌团T,也在不知不觉中转移了矛头。
她就像颗松脱的齿轮,稍有不慎,就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而再次与沈朔相遇,是在某次Ai校服务,蹲在校口除草时。
鬼使神差地,她开口了。「喂,你上次说,我是成功的天选之人吧?」
沈朔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软软的。
瞥着沈朔长长的睫毛,突然,她觉得,自己x口郁塞的某块东西突然松动了一些。
「我不是。」
「嗯。」
「真的不是。」
「嗯......对不起......」沈朔手下的动作没有停歇,只是敷衍似地慵懒答着,微微挑起眉望向她。
「所以,你想骂什麽直接骂吧,我知道你是来发泄的。」一双很清朗流畅的眸子,简单粗暴地撕开她腐烂化脓的疮口。
「所以,你又懂什麽了?」她低着头紧握着拳头,齿缝里的每个字都颤抖到快碎了。
「你不知道我为了维持现在的状态,花费了多少的努力?你不知道!」
「嗯。」
「我知道,我很平庸,没什麽特点,长得也不怎麽样,像这样的我,除了努力之外,我什麽都做不到!」
「嗯。」
「所以,所以......」她说着说着,双眼不自觉盈满了泪水,歇斯底里地大吼着。「我到底是为了什麽在这里?为了什麽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我不知道啊!」
她cH0U噎着抬起头来,迎上的却是沈朔冷漠鄙夷的面庞。
「你是想要有人安慰你吗?」沈朔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告诉你啦,你这种人,就是标准的懦夫,以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一帆风顺,却被反咬一口,才来责怪他人,用他人的安慰来zIwEi,其实从头到尾错的都在你自己身上,是、你、自、己!」
「这种人,根本没有活在世上的意——」「砰!」
那天,是她第一次揍人,第一次发觉,自己似乎被暴力地撕裂成两半,而那隐藏的另一半,她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
很痛,但是蛮爽的。
而在途中,沈朔只是静静地看着拳头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的还手——
一瞬间,她明白,沈朔是故意激怒她的。
旋即,他们两人都进了教官室。
螺丝松脱了,就再也装不回去了。
或许这当中她唯一的收获,就是认识了沈朔这个人——这个过於敏感,过於柔软的奇异生物。
沈朔会教她防身术,给她看自己的画,带她去一些莫名的地点,她尝试着要回礼,却总是被婉拒。
他们就像是寄生於学校的菟丝子,不知何时宿主终将乾涸。
「喂,考完学测,我就要离开了,要揪团一起去吗?」
沈朔只是微微睁大了眼,明显听出了言外之意,但仍旋即漾出灿烂的笑靥。「走啊,哪次不走的。」
「那要去哪里?可以去国外吗?」
「你出钱啊。」
但後来,两个人的状态都越来越差,在有一次她请假後再度来到学校,才得知了沈朔意外休学的事情。
「不管怎样,把人打成这样也太......」
「咋咋,你闭嘴啦。」
议论纷纷的同学在她经过时,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没过多久,她不顾家人的反对,y是决定休学,但从此沈朔也很少再联络她了。
——
Si去的落叶可以烂在土里,但沈朔不行。
於是,她不顾一切的找到了沈朔,y是拖着他去运动,把他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生活中拉了回来。
尽管如此,沈朔却再也没有画画了。
那些绘画用具和曾经的作品,全部被他收了起来,虽然仍有在定期保养维持,却再也没有拿出来使用了。
「你为什麽不画了?」
「也没有什麽。」沈朔轻轻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疲倦的微笑。「只是,不知道该怎麽继续下去了。」
「你最近状态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感觉身T里头好像有某块地方被y生生剜了出来,空荡荡的。」沈朔说着,呆愣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呢喃道。「就是......原本一直以为那就是真实的东西,突然被彻底打碎了吧?」
她不知道沈朔在说什麽,他不会告诉自己这麽深,但是,她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他,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捶一拳,然後骂一顿,这样他们都是好受一些。
因为她也清楚,自己基本上,没有b沈朔的状态好到哪里去。
休学与自学不是万灵丹,她自己身心的问题还是需要花很多心思去处理。
她想,或许沈朔都知道,只是故意装傻。
——
不知不觉中,陈颖初的脚步在公园的荡秋千旁,停下了。
她还记得。某天,她坐在荡秋千上,晚上的天很暗了。
「果然是这里啊......」身後那个身影喘息着,有些埋怨地问道。
「你怎麽都可以找到人啊,也太恶心了吧。」她故作厌恶地皱起眉来。
「啊没有啦,我就也心情不好咩。」沈朔轻巧地说着,也在她的身旁坐下。
「咩什麽咩,你是老头喔。」她被逗得轻笑出声,伸出手和沈朔击掌。「啊你最近怎麽样?」
「还不错欸,遇到了一个满有趣的人。」沈朔m0着下巴,开始嘀咕起来。「嗯......好像也不能说是有趣......呃......奇怪......还是要说变态?」
那时的她好奇地挑起眉来问道。「怎麽说?」
「哎呀,我也说不明白啦!」沈朔随意地摊手笑道。「但是,好像满开心的!」
虽然说得笼统,但沈朔的欢喜之sE溢於言表,而且,随着时间只增不减。
也是因为林予安,沈朔才能重拾画笔。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尽头会走向何方,但她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这里没有她可以踏足的场所。
就只能,这样在远方观望着。
——
但是......
「该怎麽办......」陈颖初垂下眼帘,颤抖的手掌摀住了脸,晶莹剔透的水滴自缝隙中溢出。
「为什麽,即使这麽努力,还是这麽喜欢你呢......」
「喂,你说,我到底该怎麽做啊?」
「我只是,想要你像曾经那般展露笑颜,这样就够了。」
「但是,我终究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