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瑢看见沉湛走过来,她是惊讶的。
看见旁边不可思议的那一位,更惊吓了。
一个臭脸,一个笑得灿烂。不知道的看一眼还会以为是两小朋友吵架了,得手的满意至极,不小心被坑了的那一位杀心都起了,就是没动手。
因为没动手,所以更闷了。
「你你你……你怎麽又跟他在一起了?」宋慕瑢一把摁住李渡往後推给廖于厌,随即抓过沉湛开口就问,「脸sE这麽差,他对你怎麽样了?」
明明前几天离开时,那火药味浓厚的很,他们都被下了逐客令,毫不留情的给赶出去了。怎麽一回头这两人又凑一块去了?
拿他们耍呢?
只不过,她没忘记沉湛当时候的表情。嘴角上扬、目光空洞,他好像知道自己该做什麽,却又好像被什麽东西困住,什麽也做不了了。
寂寞、孤独、无力,他却没有挣扎。
「没什麽。」沉湛难得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但宋慕瑢的眼光炽热,似乎又有点敷衍。於是他别过头去,又补一句,「原本以为能好上,结果没好上,现在後悔了,想分手了。」
一大招直接把他祭上了天。
还没等宋慕瑢来得及消化完这过量讯息、以及反应些什麽,予?就走上前环住沉湛的肩,笑了笑,「这我就不允许了,分手哪有单方面说的算?而且你需要我。怎麽,想反悔?」
沉湛冷嗤一声。
予?贴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现在想逃,也晚了。」
忽然胫骨微微一疼,予?低头看了看,抬眸又对上了沉湛若无其事的冷脸,「踢我g什麽?」
可惜某人心情欠佳,已读乱回,口不择言地又是一冷哼,「膝跳反应。」
「什麽样的膝跳反应过激成这样?」
沉湛礼貌冷笑,「对你过激。」
「……」男朋友哄不好了怎麽办?
传说仅凭一己之力毁了游戏、一出手全是腥风血雨的堂堂无妄绝望了。
栽在了个半新手半大佬、张口随便一唤同是腥风血雨的好看疯子手里。
宋慕瑢看着一幕都看愣……不,看傻了,不对,脑袋Si机了。别人家的大佬凑一起,要嘛合作愉快、要嘛打得整个副本不得安宁,这可好,他们家大佬成双成对,合作愉快地炸得整个副本不得安宁。
还好上了……
个头!
「那是无妄啊!你到底在想什麽啊!?」绝望人士再加一,宋慕瑢一下没控制住力道,差点把沉湛给晃晕了。「你……他……你就不担心他对你怎麽样吗?这人反手都能毁个游戏,毁个人算什麽?分分钟的事!」
看见沉湛平淡的目光,她才微微缓过了思绪,如梦初醒,莫名有点心虚。
对喔,他们家大佬砸个副本,也只有分分钟的事。
武器?没有。技能?专拿来躲系统的。守规矩麽?做梦吧,她是系统她都想哭。连队友都能毫不留情地坑了,甚至整个副本都没人惹他就能玩出这花样,怼人不带脏字、笑起来不带感情,折起自己的手臂b揍敌队玩家还起劲,这人不是疯了算什麽?
如果她是系统,也许会考虑开个特殊走道,让这位特殊的瘟神快赶紧别闯关了,直接滚回现实吧。
怕无妄对他怎麽样?无妄才该怕沉湛能对他怎麽样。
正想到这,这回瘟神大人终於开了口,讲了点人话。
「找沈柒谕。」沉湛的声音清冷,不快不慢的,带着点慵懒散漫,但却沉着平静。
脑袋都还没重新开机,宋慕瑢下意识就给他让了条路出来,还默默低了头。彷佛走在她面前的,才不是什麽没有名字的玩家,而是她诚心追随信仰的、至高无上的国王。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久远而模糊的画面,彷佛一卷被搁置已久的录影带,画面闪烁。
她站在沉湛身後,他则和另一个银发青年并肩而行。他的身後还有很多人,全都是追随他一路走来的信徒们,而她和另外两个人走在最前面、最靠近他的地方。
途中,她给沉湛让了条路。风所拂过之处,他的发丝扬起,些微混乱当中还是那略微慵懒地神sE,漆黑双眸映着她眼里的光,格外好看。
谢谢你,小nV巫。
她似乎露出了一点困惑的神sE,那人挑了眉又笑了,或者你想我继续叫你护理师吗?
nV巫可是会杀人的。
嗯,但她杀的是她认为有罪的人,救的是她认为无辜的人。既自私又美丽,不是吗?他莞尔,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也能继续叫你护理师的。
沉湛……
怎麽了,护理师?
如果成为神明,你想做什麽呢?
唔,也许是打翻神坛?
正经点的。
他轻扬薄唇,冰冷之sE褪去了一些,危险感也被冲淡了。纷乱的风中有他的呼x1和心跳,平稳安逸。
但又好像是毫无波澜的水面底下,有什麽东西翻涌滚动,激烈锋利。
那也许我会许个愿吧。
──会许什麽愿呢?她原本是想这麽问的,所以她开口,叫住了眼前的神明继承人。
她忘了自己有没有得到回应,也忘了这个回应到底是什麽了。
世界一片天旋地转,触目所及之地皆狼藉。偏偏在这黑暗混乱又令人窒息的世界里,她看见神明眼里灿烂的光。
还有心口那一大块,血sE的窟窿。
神明打翻了神坛,从天上坠落,恶魔的荆棘贯穿空无一物的心口,恍若一抹天上的逆十字。
祂失去灵魂,失去了Ai,失去了心脏,也失去了信徒。於是他Ai的人不再Ai祂、信徒们再也找不着神明。
祂一无所有。
他最Ai的人们都毫发无伤,能重新找回幸福,在这个偌大的谎言中继续生活下去。
但他应有尽有。
她忘了自己是什麽样的心情了,究竟是太过复杂,或者太过遥远,还是她根本不想直视这样的结果?
画面一闪而过,她什麽也没m0清。
「怎麽了,护理师?」沉湛发现她没跟上,回头随口问了句。
怎麽了,护理师?
宋慕瑢愣神了一会儿,努力从脑海里唤醒刚才那些奇怪的东西,但却彷佛一缕烟似的,烟消云散。她摇了摇头,「没什麽,好像有种奇怪的预感,感觉很熟悉……」
又很不幸。
「也许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东西吧。」沉湛轻g唇角,「没记起来,那就忘了吧。」
恍惚中,宋慕瑢看着微笑的沉湛,忍不住想到──又是这种感觉。
他笑着,却好像很难过。
她走神之际,沉湛已经掠过她走了,站到了沈柒谕和李渡旁边。又是一阵强烈的既视感疯狂席卷而来,她看着那人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对了,她好像曾经跟丢了她的神明。再也找不到了。
为什麽呢?那人身上没有灵魂、身边没有Ai人,只有两个疯狂而忠诚的教徒。
可是,好像这样,才是对的。
「终於清醒了吗?我伟大的叛神先生。」沈柒谕甜甜一笑,看着朝她走来的沉湛,「你是来问问题的吧?我等很久了。你想问什麽都行,问吧。」
沉湛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予?。
「哦?」沈柒谕一眼就明白了他在想什麽,忍不住觉得好笑,这句话是对着予?讲的,「你骗他了?」
「什麽意思?」沉湛立马抬头看向予?。
「你应该问过他,既然记得毁了上一个游戏──也就是前一个世界线,那麽有没有之前的记忆,对吧?然後他回答没有,或者很模糊,所以你现在下意识地提防他了。」沈柒谕摊手,「对男友说谎可不太好,会引发世界大战的,建议鼎鼎大名的无妄先生收敛收敛。」
「好吧。」予?失笑。看到沉湛更不妙的脸sE,他认真解释道,「不过我也不全然是骗你的,那些记忆的确是很模糊了,毕竟九百九十八个世界线重叠在一起,几乎相当於两万多年。你想,这不足够g扰记忆了吗?」
沉湛点了点头,像是默认了他这个解释,不过还是问了句,「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世界线这件事情,为什麽不告诉我?」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他都还挺想踹人的。不过当时予?对他说「我找了你好久」,代表他确实还记着之前的世界线,所以才来找沉湛。
「在大多数情况下──尤其是那种公众场合,系统是会自动屏蔽这种讯息的,我就算想告诉你也无从下手。」予?耸肩,「虽然不介意破坏下规则,但是关於世界线这种问题,系统管得很严谨,要是随便y抗的话很有可能会出事的,整个副本的人都会被牵连。」
沉湛想起副本最後的异常情况,「沉湛」是藉着不属於副本的空间告诉他的,那里只有他们和沈柒谕在,三个都是知情者,加上那是祂留的後路,系统自然不会依照常理来运行。
光是祂在副本里现身,就把难度拉到了七级游戏,腥风血雨里无人生还。
他在意的是,予?为什麽来找他?他们到底什麽关系?
即使是不同世界线的他,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做出什麽事情来,毕竟本质基本是差不多的,行为偏差就不会太大。
如果他恨一个人,他反而不会过多cHa手,他只反骨,这人对他说什麽、期待他做什麽,他就偏反着来。总之虽然没带给几个人什麽实质伤害,JiNg神伤害倒是百分百;或者这个人真的同他有深仇大恨,在现实里是不可能,但在游戏里,他大概会直接动手,永绝後患。而失去灵魂的他,大机率选择的会是後者。
可如果他Ai一个人呢?
他没有之前的记忆,这一点他反而不敢肯定,但是有绝大可能……
「怎麽了?你又生气了?」沈柒谕看他又蹙眉低下头去,以为沉湛又闹脾气了,「大玩家,我不是有意替他说话,但予?这麽做真的是情有可原。」
「沉湛。」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沉湛才猛然抬眸。
予?从背後抱住了他,低声问,「你在害怕什麽?」
害怕什麽?
他会害怕什麽吗?
会啊,他是人,当然会害怕。怕得那麽情不自禁。
「我怕我真的Ai你。」沉湛闭了闭眼,哑声回应。
拥抱和呢喃像小石子,落在了平静的水面上,引起一阵久违的、小小的涟漪。
让他真心Ai上一个人简直像个笑话。但如果他真的Ai一个人,那大概就是他Ai人一生的恶梦了吧。
Ai意随着灵魂和心的离去也被剥夺,剩下的,就只有他对那个人永不平息的执着和占有慾。他会拚尽一切手段,让那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再也不离开……因为他会永远「Ai」他。
彷佛要印证这一句话似的,朦胧但熟悉的记忆翻涌交叠,一阵痛楚直抵心脏。
[系统面板「沉湛」登入游戏,切换玩家面板]
[发动神话「地狱祭」]
水灌进他的衣服里,眼前的一切突然被黑暗掩盖,他压下了窒息感,眯了眯眼,一道身影朝他而来,带着晃眼的赤银。
那人修长的五指微拢,一手狠狠掐住他咽喉,接着另一手刺进他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