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小蕴:
如果你能读到这封信,说明……一切还在往某个地方流动着,没有停下来。
我从医院醒来,已经是一个礼拜後的事了。
醒来的时候,天花板是陌生的白sE,氧气管塞着鼻子,x口和背脊火烧般痛。
医院的人说,我能救回来,是个奇蹟。
而第一个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人,不是我哥,不是我爸,也不是公司那位总是温柔到让人想哭的刘语柔。
是那个警官——张正智。
他坐在床边的铁椅上,手上拿着一杯冷掉的便利商店咖啡,见我睁眼,他只是轻轻地「喔」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却又极力隐藏那份疲惫。
我们聊了很久。
他说,他这个礼拜每天都来看我,看看我醒了没有。
我问他为什麽,他也没绕弯子,只是说:
——因为,我答应了她。
还说,你也答应了他,要在狱中好好表现,争取减刑的机会。
阿智是个嘴上不说,但行动b谁都坚定的人。
他并不会轻易对任何人许诺,你却让他破了例。
他还告诉我很多事情。
你在自首的时候,将那枚随身碟的事告诉了他和阿仁。
只告诉他们……因为你知道,警局里不是所有人都能相信。
那枚随身碟,成了揭开鬼头帮和照明会黑幕的关键证物。
阿智他们不敢将这件事走正式流程,怕走漏了风声,所以——他们找了刘语柔帮忙。
语柔用她的人脉,找到了新闻台的记者,用各种方式,让那些暗箱C作曝光到了yAn光下。从政界到黑市,从市议员到企业界,整个链条都被撕了开来。
舆论一面倒,警方高层这次再也无法遮掩,很多人被收押禁见,那两个把你推入地狱的组织,终於也迎来了瓦解。
一切似乎都在向美好的未来发展……除了我们。
阿智还说了,以你杀了那麽多人的纪录,本来是要关几十年的。
但因为那枚随身碟的功劳,再加上特别处理的「正当防卫」、「情势紧急」这类特殊状况的认定,还有……某个神秘的力量介入。
最终——法院只判了五年。
你一定也很好奇吧,那个神秘力量是谁?
我一开始也猜不到,直到有一天我醒来。
打开手机,发现我的户头……多了两千万美金。
那个时候,我心里有了答案。
朱傲天。
就是那个在西子湾基地,拿我们生Si作赌注,又在最後把我们从命运里捞出来的——可怕的家伙。
他做事,一向荒唐、疯狂、又极度认真。
我想这笔钱,既是他给我们的「通关」奖励,也是他b我们走完最後一场戏的赔礼吧。
喔对了,前阵子我有回老家住了几天。
我试着陪爸爸说说话——
他还是像从前那样,坐在老藤椅上,眼神涣散,没什麽反应,但我还是习惯X地对他说了很多话,说我最近在学煮咖啡,说我遇到一个改变我人生的人……
我知道他听得到,只是不能回应。
我也和哥哥一起下田了。
一开始,他还是那副「喔,你怎麽又回来」的冷淡模样,但後来……他竟然开始教我怎麽使用镰刀会更顺手,也碎碎念了一些耕作的小技巧,像是施肥的时机、水量的控制……等等。
我想,那就是他慢慢接受我的方式吧。
我们家的人,不擅长说Ai,但会把关心藏进日常细碎的小事里。
我会踏出这一步,我知道,都是因为你。
如果没有那晚在旅馆yAn台,你悄悄地从背後抱住我;如果没有你在码头上,不顾一切地救我。
我想,我到现在可能还是那个麻木又逃避的自己,继续当那个只会随波逐流的空壳人,每天日复一日地活着,却从没真正活过。
是你教会了我什麽叫「活着」,也是你教会了我什麽叫「Ai」。
现在我工作辞了,我也搬离了原本那间租屋处。
我没有再住在那个有你生活痕迹的房子里了,因为我怕每天看到那些东西,我会忍不住停滞在原地,就像困在过去那样。
但……我偶尔还是会想起和你一起过的那段同居生活。
你有算过我们同居了多久吗?是二十一天。
我记得,你总是会皱着眉头念我,说我泡面吃太多,会y生生从我手里抢走泡面盖上锅盖,转头自己开始煮菜。
我也记得你每晚会半夜起来检查门窗、有时在沙发上不自觉就睡着,我则会帮你盖上薄毯。
从我出生二十七年来,那或许是我最难忘、也最幸福的二十一天了。
小蕴,你现在过得好吗?
阿智说,因为你的案子特殊,服刑期间外人不能探视,我甚至连你在哪间监狱都不知道。所以这段时间,我只能一封又一封地写信,并让阿智转交给你。
有时我在想,你是不是根本没收到?还是收到却选择不回?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
你现在……过得好吗?
有吃饱吗?还会失眠吗?
有没有像从前那样,在黑暗里偷偷按着左腹的伤口熬着痛?
最重要的是,你是否……已经忘了我?
即使你真的忘了,我也不会怪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
这样就够了。
有时我也会偷偷想,如果当时没有去娃娃机店,如果我没有伸手拉住你,如果我们没有卷入那场谁都无法全身而退的风暴——我们是不是就能过着另一种人生?平凡但完整的。
但世上哪有如果。
後来,我离开了台湾,来到澳洲的墨尔本。
我开始JiNg进煮咖啡的技巧,去一间又一间的咖啡厅打工。
坦白说,英文真的很难学,澳式英语又有一些口音,特别是到了我这个年纪,学得特别辛苦。但我试着让这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现在待的这间店不大,客人也不多,我偶尔会在打烊後,一个人对着吧台发呆,然後在月sE下独自喝酒。
有几次,旁边的陌生客人听我说了那段故事——一个平凡的男人和一个来历神秘的nV人,因为一次偶然相遇而把彼此卷进生命里的奇蹟与毁灭。
他们总会听完後点点头,然後说:
「唉,那就是典型的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啊。」
我苦笑着,也只能顺着他们说。
我想……也许他们是对的吧。
小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错误时间里错过彼此的人,就像两颗流星短暂划过同一片夜空,却终究回到各自的轨道。
从相遇开始,这段关系就注定无法走到终点。
就像现在——
我在外面的世界等你,你却在监狱里,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哪,你过得如何。信,我一直写,你却始终没有回。
有时我也会忍不住想,或许对你而言,我也只是那个——在错的时间里,遇见的一段短暂却温暖的意外吧?
但如果人生真的只能选择一次遗憾,我宁愿是你。
所以即使你不曾回信,即使我从未知道你是否也记得我,只要知道你安好,就足够了。
因为——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不也是Ai情的一种美吗?
——阿光。
四年了。
从那个夜晚、那个码头、那无数封信……到今天。
我已经离开台湾三年。
坐在这片海岸边的小镇,听着海浪日复一日地冲刷着岸边的石头,像极了命运在一遍又一遍地洗刷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这家咖啡厅,是我两个月前刚开的。
「SEABREEZECAFE」
门牌简单,连LOGO都是我自己画的。
一个手握着咖啡杯的简单剪影——
灵感来自她当年坐在窗边,右手握着热咖啡,左手却不经意捂着左腹的模样。
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个LOGO的意涵,毕竟……那是我留给自己和她的秘密。
我细心擦着每张桌子,再一次确保每个杯子都没有水渍,每个餐具都摆在正确的位置。哪怕现在是冬季,游客少得可怜,我还是每天这麽做。
我不知道为什麽。
可能只是因为我相信——某一天,她会走进来,然後坐在窗边那个我特地留空的位子,点上一杯最普通不过的黑咖啡,抬头对我笑,说一句:「阿光,还是你泡得最好喝。」
我不确定那一天会不会真的到来。
很多人都说我傻,说我这家咖啡厅开在这种偏远海边根本是找Si,说我放着那笔钱不去享受人生,反而跑来开什麽破咖啡厅有够蠢。
但我知道,我不是在等顾客。
我在等她。
等她走出监狱,等她离开台湾,等她记起我们曾经说过的那间「开在能看见海的地方」的咖啡厅。
有时候,夜里我会坐在柜台後面发呆,脑中不断想像她推门而入的样子。
是会穿着风衣吗?
还是像以前同居那样,一件T恤配牛仔K?
会直接叫我「阿光」?
还是会故意先冷着脸装作不认识?
我不知道。
但我等。
一直等。
今天也没什麽不同。
窗外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灰蓝sE的天空映着浅金sE的晚霞。
我放下手里最後一个杯子,望着窗外……心底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像是命运的指针,突然停在了那个预定好的时刻。
就在我正要走回柜台时,「叮铃——」门上的风铃轻轻响了。
我愣住了,转过头,看见那个身影。
她站在门口,逆光里的轮廓熟悉得让人心碎。
短短的一刀切黑发,眉眼依旧那麽俐落冷YAn,可嘴角那抹久违的微笑却又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柔和。
我怔怔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蕴?」
我的声音沙哑得近乎不可闻。
她点点头,迈步走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彷佛所有等待、所有不安与所有的思念,都在这短短几秒中化为了真实。
我终於忍不住开口:「你……为什麽都不回信?」
她先是低头,然後有点尴尬地扭了扭脚尖,右脚在地板上来回轻轻磨蹭,像个做错事却Si撑的孩子。
「其实……信我都有收到,也都有看。」
她语气越来越小声。
我愣住:「那为什麽?」
她咬了咬下唇,眼神游移,最後才像是豁出去一样开口:
「我只是……想让你多想我一点。我怕你在外面乱Ga0。」
我瞪大了眼,震惊、气愤、无奈和想笑混杂成一种奇妙的情绪。
自己那几年来写了数十封信、日日等待……竟然是因为她这种幼稚又可Ai的理由?
「你……真是……」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近,握起她那双依然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手,真挚地看着她:「你怎麽找到这里的?」
她回握了我几下,嘴角又扬起了那抹熟悉的弧度:「是语柔告诉我的。」
「语柔?」我一愣。
「她还要我出狱後赶紧飞过来骂你。」
她说完,学语柔语气补上一句:「说你找这什麽烂地点。」
我苦笑,耸了耸肩:「……从营业额来看,她说的确实没错。」
她环顾了一圈咖啡厅,目光最後停留在那面墙。
墙是温柔的蓝灰sE,在海风吹拂下彷佛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你还真的把墙壁都漆成了蓝灰sE。」她轻声说。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你说要这个颜sE啊。所以就……这样了。」
她轻笑了两声,松开我的手,轻快地朝门口跑了两步,步伐轻盈得就像冬末初春的朝yAn,温暖又耀眼。
她转身看我,眼中带着熟悉的狡黠与期待:「我今天才刚到澳洲,不先带我去兜风吗?」
我无奈地苦笑,开始解开身上的围裙,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缓步跟了上去。
「走吧。」
「耶——话说,老板可以这样说打烊就打烊吗?」
「……反正也没有客人。」
「你就是太随便才会没生意啊!」
「为什麽是你在指责我?」
「那当然,我可是老板娘欸。这家店是我的!」
「在澳洲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是对的,好吗?」
「我问你,外面招牌的颜sE也是你选的吗?」
「喔对啊,我听人家说这在澳洲很流行,好像叫什麽鹦鹉h……」
「土Si了。」
我们的身影并肩消失在夕yAn下的街道,海风拂过,远方海浪声依旧——
但我的人生,终於从漂泊走到了岸边。
我想起了那句话。
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不也是Ai情的一种美吗?
过去,我一直以为这是我们的宿命。
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情境里,短暂相遇又注定错过。
可现在她就在我身边,像yAn光,像海风。
或许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又如何?
或许过个一年、两年、三年……它就不再是错误了。
或许对现在的你来说,根本不用那麽久。
有没有可能——就是明天?
我与nV杀手同居的21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