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四十七分,李欣庭抱着一杯特大杯大冰美,脚步浮浮地走进品保部办公室。
她的眼神涣散,发尾还残留着刚吹乾的蓬松卷度,彷佛从梦境的迷雾中直接穿越到办公桌前,脸上写着「灵魂未归位」四个字。
「早啊……欣庭,你看起来好像……昨天先去挑米又顺便去顾夜市还打了一场工读生内战?」同事江苡甄一边手速飞快地敲着键盘,一边抬头朝她打趣,语气轻快但眼神透出一丝怜悯。
「没有啦,我只是……梦到自己还在上班,然後醒来发现,真的还在上班。」欣庭的声音像机器人的语音导航,语调平平地滑过地面,眼神缓慢移向桌上那堆尚未校对、厚得可以当枕头的检验报告。
就在这时,蔡仁杰博士推门而入,手里抱着一叠厚如砖头的技术规范书籍,像刚从技术堡垒里杀出来。他神情凝重,彷佛手里不是文件,而是战败国的投降书。
「各位,我昨天对b了我们的灭菌导管报告与ISO13485的标准文件,发现一些微小但一致X的数值浮动……可能需要全部重做一次。」
「……啥?」
办公室的气氛顿时急冻,连冷气都感受到来自人心的低温,吹出一GU不带人味的空气。
欣庭慢慢地,像被植入延迟动画的角sE,转过头来:「博士,你说的是上礼拜那批……整整一千件的导管?」
「对啊!我昨天梦到它们在ISO的听证会上控告我说数据造假,我吓醒,早上五点就起来重算了一次。」
江苡甄低声喃喃:「这个梦……是可以写在加班申请理由里的吗?」
欣庭内心独白:如果我把每天想睡觉的时间凑一凑,应该可以累积出一整年的年假吧……还带利息那种。
就在此时,魏课长与陈美Y如同老搭档相声组合般吵吵闹闹地闯进办公室,打破原本紧绷的气氛。
「我就说是你昨天签错报告啦!我早就提醒你了!」魏课长音量不输收音机外放。
「哼,那是你自己讲到一半突然开始讲你nV儿的便当是酱烧J腿还是三杯J,我怎麽知道你在说哪一份报告!」陈美Y气冲冲地反击。
整个品保办公室瞬间转换频道,进入每日定时上演的职场1UN1I剧Live模式。
欣庭瞄了眼墙上的钟:「七点五十四,今天的第一场崩溃,准时开场。」
时间来到早上九点整,制造部的潘佳瑛抱着两份检验报告,面无表情却藏不住那熟悉的“我很冷静但其实快爆炸”脸sE,像一位刚被队友拖进战场的前线指挥官。
「请问,陈主管在吗?」
陈美Y此刻正拿着口红对着手机前镜头补妆,一边抱怨魏课长早上买的豆浆甜到可以当生产线糖测试样品:「在啦,在啦,怎样啦?」
佳瑛尽力忍住情绪,把报告啪地拍在桌上:「你们退货理由写灭菌批号印刷模糊,但我这边用放大镜、还请显微镜支援,都没看到问题。」
陈美Y连报告只扫一眼,嘴角浮出一个专业级的冷笑:「你们那台印表机该不会是水X墨水遇到空气会害羞吧?」
「我们那台机器才刚换新的,维护纪录你们也来看过,昨天你们才来贴上合格标签,今天就说印不好?」
魏课长听到声音,像雷达一样瞬间现身:「有问题就照SOP退回,有什麽好吵的?」
蔡仁杰举手,神情认真:「课长,其实SOP第九章第二条有写,如果争议发生,可召开双方品质确认小组讨论……」
「你先闭嘴啦博士,你每次一讲话,我们都要经过两分钟的语言解析才能理解你讲的是中文还是星际语言。」
现场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气压低得连纸张都不敢翻身。
江苡甄见状,立刻接话:「不然这样,我安排今天下午两点做现场确认,制造部跟品保各派一人,好吗?」
潘佳瑛微点头:「我可以。」
陈美Y冷哼一声:「我只怕到时候不是导管印刷模糊,是你们整批心情都模糊。」
欣庭小声叹气:「印刷模糊、心情模糊、薪水也模糊……我的人生到底什麽时候可以变高清?」
整间办公室静默一秒後,传来压抑不住的笑声,像压力锅终於释放了一点蒸气。
这天的第一回合交火,在一阵冷嘲热讽与职场幽默中,勉强宣告暂时停战。
下午两点整,导管印刷检验区。
制造部与品保部成员依约齐聚。
桌上摆着五支样品导管、一台放大镜,以及一台从早上就开始“哔哔叫”但全场没人会关的神秘仪器。
潘佳瑛语气镇定:「这五支导管批号,我这边b对实T与扫描档案,都没模糊问题。」
陈美Y立刻反击:「我们是根据作业流程判定不易辨识,这就构成退货标准了。除非你们能让人眼升级成八倍光学雷达,不然别跟我讲显微镜。」
李欣庭正低头调整放大镜焦距,手一抖,导管掉落桌面,弹了两下,JiNg准地滚入一旁机台的缝隙里。
「啊……靠……」
时间彷佛凝固。
欣庭脸sE瞬间煞白,像是亲手把自己整年的绩效目标踢进深渊。
她蹲下去捡,手卡在缝隙间,情绪防线彻底溃堤:「我真的快不行了!昨天晚班加到十一点,今天早上还要帮博士校对报告,中午吃饭被叫去换碳粉,连续四天梦到导管在跳探戈欸你们知道吗?!」
蔡博士忍不住理X发言:「探戈节奏是慢-慢-快-快……你梦里的导管会不会是节奏问题导致品质误差的错觉?」
「博士你现在闭嘴真的b较安全。」
潘佳瑛快笑到内伤:「欣庭,你先起来,我请你喝饮料,好吗?」
陈美Y冷冷撇嘴:「情绪不稳也能在品保?难怪退货退到手软。」
「你够了没?」佳瑛罕见地提高音量,眼神锐利如刀,「我们是来处理导管,不是来听你泼冷水的。」
全场陷入一种“谁都知道已经踩线但又不能开战”的僵局。
这场确认会议,最後在一杯诚意满点的芋头鲜N和四张心累过头的脸中勉强收场。
没人真正记得结果,只记得李欣庭在厕所里哭了三分钟,然後出来假装是隐形眼镜太乾。
旭脉的午後,就在这场介於闹剧与崩溃之间的职场大合奏中,拖着疲惫的尾音,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