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细雨总是清冷而低回。
晏晚翘起二郎腿，神sE惬意地摇晃杯中残余酒水。
蓝芽耳机循环播放着乐团的复古摇滚曲，冬雨再次斜着午後北风侵扰她摆设在yAn台的花岗岩石桌，手背和脸颊断断续续被溅上冷冰冰的透明小脚印。
晏晚阖上双眼。
她维持这个状态将近一小时了。
可一切都好迷人，值得反覆沉沦。
好b耳边魔幻霓虹的调子、远山朦胧褪sE的绿，也好b扑面而来的凉气、缠绕唇齿的芳醇。
又过了约莫半小时，原本沦为模糊背景音的曲子渐渐重归耳畔，晏晚终於回过神来，想到什麽似地切掉音乐。
「……」
空气中顿时只剩下城市的嗡鸣和密集的雨声。这些天的经历，以及几小时前唐橙橙的告诫，混杂着白噪音，一滴接着一滴，逐个落进脑海里，泛起圈圈涟漪。
祭玄的提示。
既然是托梦，就说明梦里有线索。
劝你还回去，你们会重逢的。
循环梦里出现的线索……
那个市一高的少年。
还有名叫纪向东的高个儿，和又矮又胖又cH0U菸的老李。
b较麻烦的是，她不知怎地，已经完全记不得他们的长相。
如果祭玄就是捕梦网的主人……不对，祭玄不是。
撇除掉所有外观g扰，昨天祭玄大可以寻个藉口，诱晏晚将捕梦网交给她，然而她没有。
祭玄是知情人。
但这究竟是与她有关，或者纯粹是她的能力?
跨越YyAn，所以能够参透天机吗?
晏晚啧了一声。
「……那就先从，市一高的毕业名册……开始查起。」说着将耳机摘下，起身回到室内。
酒杯被随意丢在水槽里，晏晚拎起包，打算去趟烘焙坊买她锺Ai的巧克力慕斯，补充补充因烧脑推理而消耗的热量。
正当她来到门口，伸出手yu转动门把时，门铃突然毫无预警地响了。
监视器画面中站着一位身穿黑sE英l风军装大衣的nV人，一手持摺叠伞，另只手提一袋东西。
晏晚知道她。
商夏，曾经去过DeliriumDen交易的那位检察官。
她来做什麽?
晏晚突然想起刘凌今天挂在嘴边的法律法律法律。
「……」不至於吧。
她开了门。
「打扰了，请问能不能帮个忙。」商夏开口询问，话语间却没有半分询问意味。
这位检察官没见过她的真面目，晏晚倒是没什麽心理负担：「什麽忙?」
「这，」商夏将纸袋提上来，「六点过後，想请您帮我转交给隔壁602房客，您有空麽。」
晏晚迟疑一会儿，脑袋开始搜寻有关隔壁邻居的资讯。
隔壁邻居是谁来着。
好像是两星期前入住的，他们还未曾打过照面。
「您急着走吗?」晏晚跟着用敬语问道。
「他说他六点後才回来。」商夏摩娑着衣服上的金属排扣。晏晚瞧她那双及膝的黑sE绒布长靴，绑带也是金sE，看起来格外JiNg致典雅，「我赶时间，没法等，这个又得冰着。」
晏晚瞟了眼手机萤幕，随後接过纸袋，「没问题，交给我吧。」
「那就谢了。」商夏礼貌X颔首，便转身离开。
晏晚目送nV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挑了挑眉。
现在是五点三十分。
她觑向袋内。
里头是一盒提拉米苏，上头躺了张烫金的卡片，卡片上没头没尾写着数字620。
如果把这个偷偷给吃了，她就无须费钱费力还冒雨出门买巧克力慕斯。
想是如此，但挺不厚道的。
唉，冰起来吧。
待到晏晚真正踏出公寓时，雨已经停了。
空气cHa0凉，偶尔几片落叶凌风扫地。晏晚只套了件高领毛衣，倒也不觉得冷。
「我不是要请吃饭吗，自己选个地点，时间之後乔。」回程时，她一面讲电话，一面避着水洼走，「喔对了，邀牧晨一起来吧，我带她去测测视力。看上谁不好，怎麽偏偏是你这货sE。」
是的没错，自昨日两人戏剧X阔别後，墨未浓话不多说就去勇敢追Ai，还很令人失望地顺利成功了。
由於两人几年前曾经打了赌，谁先脱单，另一个人就得请客。其实晏晚早忘了这个赌约，主要是墨未浓这位有钱人意外地乐於占人便宜，所以经他一番提醒，晏晚能拒绝吗?哈，倒也不是不能，只不过她有些心里话想告诉这对情侣。
——牧晨宝贝，你要当心这个小人。
——这个小人，你最好是对牧晨宝贝好一点，不然老子一定退GU只是口嗨。
「牧晨当然会来，难不成你还指望我看着你吃饭？」电话另一头忽略晏晚的後半句话，气定神闲回道：「她的餐钱我出。」
「你这个狗——」
「挂了。」
「……」晏晚对着联络纪录咒了一声。
哟，最近真是风不调雨不顺，先前莫名其妙摊上事儿，今天想吃的甜点售罄，又被墨未浓这狐朋狗友给狠狠羞辱。
况且那事儿还未果。
……还是回家灌啤酒吧，唯有酒能消此恨。
她见路边一家卖盐sUJ的商家已经营业，心想反正最後什麽也没得手，乾脆买些炸物好配酒，於是上前去点了几样，随後徐徐晃悠回家。
「呵。」晏晚站在冰箱前面冷笑。
没啤酒了，刚才也没买。
天要亡她是吧，苍天饶过谁是吧。
她又连续环视冰箱几圈，直到看见正前方那盒六寸蛋糕，才猛地想起要事。
已经过了六点，602的房客不知道回来了没。
晏晚走出门，确认隔壁门缝有光线，才从屋里取出纸袋。
她摁下门铃。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男人身着素sE黑衬衫，袖口挽了起来，他拿着冰美式往门口迈了一步，然後笑容可掬地倚着门框，「你好，有事?」
与昨天见面的态度颇有出入。
「风医师?你也住这里?」
晏晚表面上开启寒暄模式，暗地里则腹诽这人虽然表情客气的很，但她看到的彷佛还是诊间里那张冷淡的脸。而且他喝的不是冰咖啡麽，身上怎麽会有明显的龙舌兰酒气。
现在好歹是冬天，这人喝冰美式就算了，敢情他还喝了酒再喝咖啡?医生这麽没常识啊。
噢，忘了他是JiNg神科医师，可能真的对酒後喝咖啡会伤肾不怎麽了解。
「……」晏晚蹙眉，盯着对方手中的透明塑胶杯半晌。
等等。
有GU很熟悉的感觉。
她好像忘了什麽。
对方貌似在思考她是谁，半晌才回：「你是，晏小姐?」
「是啊，真巧。」晏晚回过神，举起纸袋，「哦对了，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男人并无接过袋子，只道一句：「谁?」
晏晚略嫌手酸，索X垂下手，「不认识的nV人。但风医师你应该知道是谁才对，因为对方告诉我，你说你六点後到家。」
「哦。」风兮云轻飘飘地笑了笑，那笑意不达眼底，晏晚甚至怀疑那当中带有隐约的嘲讽。不出几秒，他便像是察觉出晏晚的心思似的，收起笑容，低头浅啜一口冰美式，「想起来了。」
晏晚扯唇，动动手指掂了掂纸袋的提绳，「不过风医师，这袋东西你还拿不拿?」
「当然了。」男人朝晏晚欠身，指骨不知是否有意地擦过她的手背。
刹那间，一GU龙舌兰气息袭向她。晏晚盯着眼前男人的颈线，鬼使神差地多嗅闻了几下。
——香水。
龙舌兰味的香水。
「晏小姐，」男人直起身，「需不需要面纸。」
「什麽?」
「你刚才不断地x1鼻子。」风兮云退了一步，将袋子轻放在玄关柜子上。
晏晚信口胡诌，「没事，鼻子过敏而已。」
「哦，我喷了香水，抱歉。」男人毫无悔意地扯了扯衬衫，让四周愈发流溢魅惑撩人的微醺。龙舌兰的气味在低温的空气中尤显层次，柠檬叶的冷意裹挟着雪松的木质感，尾调透出隐隐的烟草辛香。走廊的白光倾泻在他线条俐落的锁骨，冷sE的影子拉出好看的弧度，像杯沿未乾的酒痕，令人心生好奇，那处下陷的窝，是否也私酿了一潭烈酒。
……呵，下午可能是喝得有点多，後劲来了。
「原来是香水，我还以为你酒後喝咖啡了。」晏晚讪讪地揪下领子，挠了几下。
风兮云不动声sE地瞥了眼nV人纤细的颈子，随後视线落回她上了妆的脸。
橘sE调的妆容很是清新，像夏日限定的颜sE。眼周点缀的珠光在灯下微微闪烁，宛如晨曦轻洒湖面，波光粼粼，为她的一双杏眼添了几分灵动与澄澈。唇sE亦是橙调，溜进一丝蜜桃气息，像被yAn光亲吻过的果实，温热中透有甜意，让她整个人都染上一抹鲜活的明媚感。
所以这nV人今天JiNg心打扮，与人约在市中心某间义式餐馆，锚定讯号就此消失。
她大概是在被某人告知的情况下，使得他的锚定自动解除。
那麽对方可能是个感官系的未登录灵能者，倘若还是个视觉为主的，应该列入重点观察名单。
……看看能不能藉检方的名义调到餐厅的监视器。
然後他沉Y一声，回覆晏晚那句话：「不行麽?」
「不太建议，酒後喝茶或咖啡都伤肾，对身T不好，对男人的身T更不好。」
风兮云闻言露出微妙的表情，「……这样啊，不过你怎麽知道的?」
「家里开酒窖，我哥又开酒吧，常听他们这麽说。」
风兮云听见关键字，脑中有什麽一闪而过，「哦?分别在哪里?我有空或许能去光顾光顾。」
「一个在京谭市北区，名字叫RED，另一个在南真市中心，店名叫BLUE。」晏晚轻松一笑，「报上我的名字可以给你打折。」
「谢谢，你人美心善。」风兮云举起他的冰美式，朝晏晚虚空敬了一杯，「今天麻烦晏小姐帮忙送东西，这笔人情我一定还。」说着转身就要进屋，「那我先休息了?」
晏晚瞥见男人屋内摆放整齐的家俱，「嗯，风医师搬来这里才两周，如果对这里有疑问也可以问我。」
男人嘴角噙起一抹不经意的笑意，眼角也随之轻轻上扬，「会的。」
门关上了。
晏晚返回住处，从酒柜里搬出一盒高粱，姑且当作桌上那袋炸物的配酒，便一语不发地开始吃。
过了很久，在大吃特吃，独酌几杯後，人还清醒的晏晚突然低下头，若有所思。
虽然她本人吧，工作上和私底下也有明显的温差，但风兮云昨天又冷漠又荒唐，今日换一个人似的，显得友好而世故许多。
哪一个才是他?
权当这人是对工作没有热忱所以态度才那般敷衍，但作为引荐人、一个主动引导她解决问题的人，他丝毫不关心晏晚的「病况」。
这不像是人的本能反应。
或许因为他不在乎?
又或者祭玄有告诉他?
不对呀，甚至在看见晏晚的当下，风兮云露出的表情貌似连她是谁都有些忘了。
上次见面不过是昨天的事，而风兮云身为JiNg神科医师，问诊的患者大多数都有心理需求，他理应擅长记忆病患的特徵与细节，才能在诊疗时提供JiNg准的建议与心理支持。
上前问诊的特殊患者一天即忘，根本不像他该有的遗忘曲线。
如今想想，当时杜眠眠要替她安排转诊前，曾询问她有没有做梦，接下来不待晏晚回答便直接写起转诊单。那态度之小心、节奏之紧凑，倒像是得知了什麽内幕，急着把晏晚送走。
关系链正是在这一刻开始被改道引流，晏晚因而在风兮云的顺水推舟之下解除循环。
好样儿的，是个聪明家伙。
电话拨通，对面响起熟悉的nV声，「怎麽?」
「小刘，派人帮我调查下临川医院JiNg神科风兮云医师。」
「今天提到的那个风医师?」
「嗯，如果我想得没错，那他应该是JiNg神系的，或许可以感应到灵能者，所以人必须从负八层那边调遣。」晏晚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喔还有，市一高的历年毕业名册，找找看有没有一个叫纪向东的。」
「祭玄不用?」
「要的，祭玄也顺便调查。」
「行。」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打字声，「对了，唐橙橙刚才在黑市外面捡到一个流浪的少nV，是灵能者，就把她募进来了。乾脆给她个机会实习?」
「名字跟能力?」
「没有名字，所以她自己取了一个代号九月。九月持有一台具有灵能痕迹的手机型装置，据本人说法，她能发明一些同样带有灵能的工具……不过目前只发明了一个，就那台手机，用途她自己也Ga0不清楚。」刘凌顿了一下，又说：「题外话，唐橙橙说九月的灵质很浓厚，虽然不知道她具T是什麽系别的，但她非常有潜力。」
「……好。」晏晚捏了捏鼻梁，「让她调查祭玄，不用给太大压力。」
「但也不要全权交给她，能从黑市里逃出来的年轻nV孩，疑点还是很多的。」
「那就这样。祭玄交给九月，唐橙橙辅助监督她、风兮云交给负八层的舒奈跟尉知行，他们晚点会连络你。至於毕业名册，我让酒吧的人处理。」对面打字的声音终於停止，「挂了。」
通话结束。
晏晚将手机丢一旁，往後一瘫。
人呐。
许多JiNg於心理的人，在隐瞒事情时，往往会选择一个他认为最合理的表现，而不是最真实的表现。
但很多时候，在真实面前，这些合理行为反而显得过於极端。
越是极端，越是不合常理。
例如风兮云，不是因为这件事与他无关，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件事与他太有关，所以他认为自己必须置身事外——「要忘记」、「不要过问」。
於是他忽略了人X，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是晏晚在戏城打滚多年的经验谈。
至於她该如何验证?
挑衅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