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军帐中仍亮着灯。风从帐外吹来,卷起几缕烛烟。裴雪鸿一身铠甲未卸,坐於书案前,提笔良久,终落笔成书。
他写得不多,字句却极是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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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
书凝启:
军中事繁,久未通信,幸得今日小歇,略展寸心。南境战事初定,敌军退却,然隐忧犹在,尚不可轻言胜利。吾现一切安好,毋需挂怀。
关於沈氏之事,军中已有流言,吾本不yu你费心,然思之终不忍你疑虑生损。沈知月,已遣入京西静安庵中修行,军务无暇旁顾,亦无缘私情牵连,愿你勿念。
惟愿汝在府中安然,冬寒将至,衣食多加。见字如晤。
——雪鸿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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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由副将冯yAn亲手交予军中快马,日夜兼程送回京城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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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
京中初雪,落在未融的瓦上,化不开的寒气贴着朱红窗棂静静渗入暖阁。唐书凝披着狐裘,坐於香炉微暖的屋中,手中捧着裴雪鸿的来信。
她一字一句读得极慢,像在从纸缝里读他的语气与心情。
当她读到那句「沈知月,已遣入京西静安庵中修行」时,指尖不自觉地微颤,眼底浮起一丝说不清的复杂神sE。
她从来不怀疑他的品X,却也深知世事难测,人心更难测。曾经一点悬在心上的酸意,像绷紧的丝线,如今终於松开了。
可那松开的一刻,反倒生出些微妙的难受。
「沈知月……那样一个骄矜的姑娘,竟落得庵中削发的下场……」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到几不可闻,像说给炉火听,又像说给自己听。
放心?是放了。沈知月咎由自取,从一开始便错估了情深与人心。
但不忍?也确实有些。
她到底也是个nV人,明白那庵门一入,便是与尘世恩情两断,悔与怨都无用。
nV人之间的争斗,未必需要你Si我活,有时,一封信,一句话,就能改变一生命数。
唐书凝将信仔细折好,轻轻贴於x口,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封信,是他给她的安稳与心安,也是她此刻最真切的依靠。
她不会辜负这份信任。从今往後,她要学会与他并肩,而非单靠猜疑与防备度日。
外头雪更密了,风声似远似近。
她望向窗外,神sE渐定——
「雪鸿,等你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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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
正当她在府中渐安,远在南境的军营却潜伏着杀机。
那夜,月sE微弱,军帐守备如常。一名身形瘦削的士卒持夜巡令牌潜入中营,靠近裴雪鸿帐外。
就在他拉弓藏刃之际,一道寒光闪过。
「谁?!」
冯yAn拔剑拦下,火把翻亮,惊动守卫。刺客眼见行迹败露,转身yu逃,却被裴雪鸿一掌击落在地。
那人倒地之後,竟急忙咬舌吞药。谁料副将早有警觉,一记快手,竟生生卸下他的下颚,将毒药吐出。
场中顿时惊呼一片。
「给我绑起来,审问!」
裴雪鸿冷声道,杀意b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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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在帐内秘密进行。刑罚不过两轮,那人便再也支撑不住,吐出真情:
「是……是三皇子……是他……让我等刺杀裴大人……」
「他……他已将南境军防图给了敌军,说……说若助他登基,江山可分一半与他国……」
「你们……都得Si……都得Si……」
满帐寂静,空气几乎凝结。
冯yAn与副将对视一眼,立刻将口供记录,以火漆封存。
随军太监——王敬,闻讯赶来,脸sE如纸。他不敢耽误,当夜写信即派人快马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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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他亲手拆开信封,展信扫过,最初还强自镇定。
可当视线落在「三皇子暗通南境」、「与敌私议割地」、「允其登基拥立」几句时——
「啪!」
金杯应声而落,龙井溅了一地清香,茶烟氤氲,掩不住他眼中的怒焰。
「混帐东西——!」
皇帝倏然起身,龙袍一摆如风,声音如雷滚动,震得案头纸墨乱飞。
「他是朕亲封的王爷!亲赐的兵权!竟敢与蛮族议和?割我江山?!」
他猛地挥袖,书案上丹青书卷翻落满地,金尊玉器碎裂成声。怒火如狂cHa0席卷,几近失控。
「来人——!」
内侍早已跪伏成团,大气不敢出,殿内宛如空无一人。
「传锦衣卫总指挥、刑部尚书——」
声若铜钟震耳。
「朕要即刻审讯三皇子,严查其党羽,凡涉密谋者——一律诛连三族!籍没家产,削宗籍!不得留情!」
他瞪着殿门,x膛剧烈起伏,怒意尚未平息。
「还有!三皇子案件如今罪证确凿,天亮前,给朕——人头落地!」
「是!」内侍颤声领命,连滚带爬奔出殿门。
烛光摇曳,映出皇帝铁青的面容。
他缓缓坐回御案,手指紧攥那封密信,声音如冰:
「从今夜起,宗室兵权悉数回收,明日早朝前——朕要满朝皆知,朕可以给荣华,也能给Si!」
那夜,御书房外守卫层层翻换,锦衣卫与御林军全数披甲出营,剑指三皇子旧党。
刑部天牢内,血腥未至,寒气已起。
京中一场风暴,悄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