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天骥就已悄悄出了门。天sE灰蒙蒙的，街道一片寂静，只有清晨的冷风吹过耳边。他背着一个轻便的背包，什麽装备都没带，只带了手机和钱包，走得毫无目的。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特定的方向。只是……不想待在那个窒息的家。
昨晚除夕夜的吼声还在耳边回荡，父亲的失望、母亲的眼泪、哥哥的不语，全都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连开口都觉得困难。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解释、争辩或安慰任何人了。他只想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自己到底还能怎麽走下去？
他走到了附近的小河堤，一年四季他从小到大跑过无数次的地方。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Sh冷的空气让他忍不住缩起脖子。他坐在堤边的石阶上，把双手塞进口袋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片薄雾弥漫的河面。
「如果我不是h天骐的弟弟，会不会就简单一点？」他喃喃问自己。
他的心中满是疲惫。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放弃对他来说不是轻松的选择，而是痛苦的惩罚。从小他的目标就是成为爸爸那样的职业球员，是为了这个梦想，他才一路走到现在，即使跌倒无数次、即使被排挤在先发名单之外、即使失去了捕手的位置——他都还是想要留在场上。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这一切的意义。
「如果我三年都没办法上先发，那我现在练再多要g嘛？」
「回去当捕手？但我只会拖累天骐吧……」
「选秀根本不会有人选我，我这样真的还能进职业吗？」
天骥低下头，手指紧抓着膝盖，指节发白。他已经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次，可是没有一个答案让他安心。太多可能、太多焦虑、太多不甘——他什麽都想抓住，可就是抓不住任何东西。
「我到底，是不是……根本不适合这条路？」
风又起了，带着Sh气拍打着他的脸。天骥终於抬头，看见天sE正渐渐亮起，东方的天空透出一点橘红。他的眼里有点酸，但他深x1一口气，慢慢吐出。
也许现在的他只能一边走、一边想。
但他知道，无论最後决定是哪一条路，他都必须先撑过这一段。
不为了谁，只为了自己不再後悔。
天骥沿着河堤漫无目的地走着，天光渐亮，街道逐渐有了声音，但他的脚步却越走越慢。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或许，他该去找国中教练聊聊。
那是他最信任的指导者之一，也是一路看着他从一个只会接哥哥球的弟弟，慢慢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捕手的人。教练总是耐心、温和，给了他很多信心。那时候的自己，好像没有像现在这样迷惘。
但想到这里，天骥的脚步却又停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上的茧与伤口，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感。
「这麽早……教练会不会还在睡？」
「他会不会在忙？国中球队也要准备联赛了吧……」
「我现在去找他，是不是太突兀了？」
他脑中开始冒出一连串的顾虑，x口也随着每个念头越发沈重。他不是害怕教练责备，而是怕教练看见现在的自己——这个不再自信、成绩低迷，甚至怀疑自己未来的少年。
但他也知道，如果有谁能给他一点方向，那一定是教练。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最後拿出手机，打开对话视窗，反覆打了几句又删掉。最後，他终於敲下了一行文字：
「教练，方便的话，我可以找您聊聊吗？」
他按下送出，深x1了一口气。
无论教练回不回，他都知道——这一步，他至少跨出来了。
讯息发出去後，天骥坐在便利商店前的长椅上，双手捧着微凉的N茶，盯着手机萤幕。过了十几分钟，萤幕终於亮了起来。
——「可以啊，来吧，我刚好也在球场。」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在寒冬里递来的一条毛巾，天骥x1了x1鼻子，把喝了一半的N茶放进旁边的垃圾桶，起身快步走向熟悉的育圣国中bAng球场。
清晨的球场空气里仍残留着夜露的cHa0气，草地ShSh的，熟悉的球场边角依旧布满了他无数次加练的痕迹。远远地，他看到教练背对他站在投手丘边，正望着整片球场发呆。
「教练……」天骥开口，那声音b他想像中的还要虚弱。
教练转过身，露出熟悉的笑容，「来了啊。」
天骥走上前，低着头，「对不起，这麽突然打扰您……」
「说什麽傻话。」教练拍拍他的肩，带他走向观众席旁的长椅坐下，「你这孩子，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客气了？」
天骥笑了一下，然後低头沉默许久。
「怎麽了？」教练问。
「我……不知道我该怎麽办了。」他终於开口，声音沙哑而颤抖，「我努力练打击，打不好；练守备，没人家稳；试投球，球速不够，控球也不好……我转了那麽多位置，结果好像到哪里都只是替补。我……是不是不适合bAng球了？」
教练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安静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我现在在球队的位置，不是靠实力，是因为以前的成绩。教练们也只是看在我拼命才给我机会，可是我觉得……我好像怎麽努力都追不上别人。以前我可以蹲捕，是因为哥哥需要我，但现在他不需要我了……我就变得……什麽都不是了。」
他语速越来越快，像是终於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眼眶也红了。
教练听着，仍是静静地不cHa话。直到天骥说完，他才慢慢开口：「我还记得你以前第一次练捕手时，蹲不到十分钟就喊脚麻，还躲在器材室偷哭。」
天骥一愣，笑了，「被发现了啊……」
「你一直都不是天才。」教练淡淡说，「你是靠着一直努力，才追上来的。」
天骥低头点点头，但眼神却没有光。
「我不会跟你说什麽梦想只要努力就能实现这种话。」教练接着说，「但我会告诉你——你现在的迷惘，是因为你开始看清楚现实了。」
「……」
「可是天骥，现实虽然会让人痛苦，但它也会帮你找到真正的方向。你不需要急着成为谁，也不用强迫自己立刻成功。你还有时间，慢慢找，慢慢走。」教练的语气柔和却坚定，「你以为自己一直输，其实你早就b别人走得远了。只是你忘了回头看看自己这段时间的脚步。」
天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默默低下头，轻声说：「我怕我一放弃，就真的什麽都没有了。」
「那就先不要放弃，」教练说，「先休息一下也没关系。等你真的准备好了，再重新上场。」
天骥紧紧握着拳，他知道自己还没有答案。但那个一直在球场等着他的背影，再次点亮了心中一小块黑暗的角落。
——他还可以再试一次。
教练听着天骥的话，沉默了很久。球场上空的天渐渐亮了，远方的光影拉长了他们的身影。终於，教练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低沉却带着坚定。
「……试试转学吧。」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头，重重地砸进了天骥的心里。他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教练。
「我一直觉得，你太在乎天骐了。」教练望着前方空荡荡的球场，「国中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你练得很拼，b谁都努力，但你努力的方向……是为了跟上天骐，不是为了你自己。」
天骥的喉咙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想反驳，却发现教练说的都是事实。
「你把自己的价值，绑在你哥哥身上。」教练继续说，「所以当你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自己，甚至开始讨厌自己。」
他转过头来看着天骥，语气少了严厉，多了温柔：「你要离开天骐，才能找回真正的你。」
「但……转学的话，我要等到三年级才能上场b赛……」天骥低声说。
教练笑了：「你还记得我们国中时的夏季大赛吗？那时候你也是花了一年时间，把自己练成队上最稳定的打者、最值得信任的捕手。你做得到的。」
「用一年的时间，沉下来，好好练，不管是蹲捕还是打击。到时候，你再回到全国大赛，用一整年的沉淀和成长，在最後一年大放异彩。」教练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让那些曾经看轻你的人，连你的背影都追不上。」
天骥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层一再结痂又破掉的茧。他知道教练的话是为他好，但他也知道，那将是一条更孤独、更辛苦的路。
可是，也许那才是——属於他自己的路。
「我……可以再想一想吗？」他低声说。
教练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可以。我等你决定。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