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你已经习惯南燿的存在。
你是余老唯一收下的弟子,素日家里就你们二人。加上你鲜少下山,身旁没有年纪与你相仿的朋友。所以每次你同南燿一起时,话总会不自觉多些。
对药材了解不少的你,最近正致力研发药膳料理。一进小观你就献宝似将膳食拿出来,「这煎饼我添上几味药材,对身T大有助益,也许可助你修行,你要不嚐嚐?」
见你一脸期待,南燿不好拒绝,他认命地嚐一口,而後眉间皱了皱。
察觉到眼前rEnyU言又止,你问,「不好吃吗?」
男子反问,「你没试过?」
「没有。」你实诚摇头,「我做出来看卖相不错、闻着也香,就想着应该是好吃的。」
「......」
你拿起另一双筷子,夹起煎饼轻闻,咬下一口,嘴里含糊絮絮,「那下次我还是得自己先嚐过......呕。」
「......」男子眼观鼻鼻观心。
缄默一瞬,你艰难咽下自己做的食物,痛定思痛,深切反省,「我觉得我应该跟你道个歉,这真不是人吃的。下次,下次一定端出能吃的给你。」
南燿试图让你打消念头,避免还有“下次”,「我看你日日都钻研医书,应该是个大夫,b起琢磨药膳,不妨多侧重医术。」说及此,他有些困惑,「似乎未曾听你提过出诊的事?」
「我刚学医不久,功夫没到位,胡乱出山怕会医Si人。」
男子了然,便不再多问。
「不过你受伤或病了我还是可以帮你看看。」你挺直身板,尽可能向青年展现自己靠谱的一面,「你是修道之人,我应该医不Si。」
南燿:「......」
今年冬天不算极寒,但山里总归要冷些,大地覆上一层银白。树上枝叶不堪积雪重压,上头雪稀稀落落散下来。
时值腊月,年关将近,为下山置办年货,你b平时还要忙碌,偶尔拖到申时才得闲到小庙去。
背着竹框,你徐徐走在山路上,轻喘间吐出一GUGU白烟。
快到目的地时,你骤然停下脚步,转头发现不远处有只受伤的矮鹿瘫坐着,右後腿cHa着一根削尖的木bAng,骇目的鲜血自棍子蜿蜒而下,染红雪地。
你蹲下身,尝试接近这头矮鹿,牠似是查觉你的善意,所以并未躲闪。
轻顺矮鹿的毛後,你周详查探小家伙的伤势,专注使你没有警觉到後方有人正逐渐靠近。
一道淡然的男声骤然从你後边响起。
「若是直接取出,牠会失血过多。」
这声音惊得你一激灵,身T弹了好大一下。
大概没料到你反应会如此大,南燿的脸sE有些微妙。
确认来者是熟人後,你拍拍自己x口,「我晓得,竹框里有止血功效极佳的药散,可以立即给牠敷上,就是......」
就是看着血淋淋,且直接将木头拔起应该很疼,让你略微发怵,一时半会不知从何下手。
青年见你抿嘴不语,心里即刻有底。你学医不久、又没出诊经验,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伤口,有些胆怯是情理之中。
就这麽瞅着你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好几趟,最终南燿叹口气,「我来吧。」
你仰首看他,眼里充满崇拜与感激,「谢谢。」
青年动作乾脆俐落,一眨眼就将贯穿矮鹿腿部的木bAng拔出,见状你赶紧上前接续处理伤处。幸而这小家伙配合,没怎麽让你折腾。
偶然的cHa曲落幕,你与南燿同行前往小观。
途中,他忽而向你抛出问题,「若今天倒在那的是一只虎,你还会救吗?」
虎?你哭笑不得地开口,「我看起来像是能从虎口逃生的人吗?」
南燿下意识摇头。
「那你能打得过或驱走猛虎吗?」
虽不知你葫芦里卖什麽药,青年依言思索,还是乖乖点头回应。
「假使只有我一人,那我不会去招惹那只虎──纵然牠是受伤的。」你冻红的脸上神情坦荡,接着笑着开口,「可若你也在场,合作一下,也许我就会想办法救牠,也许不会......」你瞥他一眼,语调轻松,只当这是闲话,「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嘛!没真遇上的话,谁知道呢?」
对你的话不可置否,南燿歛眸掩住一切心思。抵达小庙时,他招呼也不打,便迳自跃上附近的一颗柏树,若有所思地凭眺他方。
回首看向南燿,你不知所以。心情不好吗这是?下意识随着男子眺望的远方看过去,南方。
话说,你的故土乌庸,也在南方。
分神不过须臾,你打断自己陷入愁思,一面走进观里,一面想着要不明日将山下带回来的年货分些给南燿,哄哄他,指不定他心情就变好了。
新年初三,纷飞雪花幽静落下。雪天总是使人犯懒,你挣扎好一会才起床,一早替余老准备好膳食,便背上竹篓出门去。
寒天的山林安谧空寂,还未到观中,你便在外头听见屋里的交谈声。
深山老林里供着乌庸太子的小破庙,这组合除了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有第二个人愿意到此上香火。
「殿下......能理解...为何...待在这...可毕......非...福地......修行......没帮...要不......换...处.....」
你不是会听墙根的人,并未特意放轻脚步声。里头的人也是敏锐,在你走近的同时便安静下来。
「梅大人?」
「晏姑娘?」就如你没料到会在这小地方见到梅念卿,他见到你也很惊诧。
「您怎麽会在此处?」
梅念卿看向南燿,随即又收回目光,「有要事到连山处里,恰巧遇见朋友,便进来看看。」
你难掩意外,「没想到你们认识。」而後反应过来的你对南燿提出疑问,「你不是连山人?」
青年一顿,「不是,我自乌庸来。」
南燿不是话多的,鲜少提自己的事,没曾想他竟同你一样是乌庸人。
乌庸,为了离开那里,晏家付出太多沉痛的代价,纵是让你眷恋的故土,你也不想再回首踏足。
没在他乡遇同乡这件事上多琢磨,你朝梅念卿问起心里更在意的事,「我已听说乌庸的消息,你们......殿下他可都还好?」
梅念卿扬起一抹苦笑,「日子依然要过的,一切尚可,多谢晏姑娘关心。」
许不想让你再追问,同时想驱散压抑的氛围,男子接着岔开话题,「我还记得晏姑娘在离开乌庸时,同我说过,不论你身在何处,都将是太子殿下的信徒。」他望着神台上不甚JiNg美的神像,欣慰地扬起嘴角,「你真的做到了。」
「晏家承蒙殿下之恩,我不敢忘。」你低眉道,「心系黎民的他亦值得。」
「殿下若是知道世上还有信徒愿意对他付出虔诚,定会感到欣慰。」说罢,梅念卿悄然看了在旁一声未吭的南燿,眼中含笑,後者则直接撇过头装作没看见。
你眼不盲心不盲,知道自己在这恐令他们难以闲话,立即垂眼开口,「你们且叙,我先去外头洒扫整......」
「不用了。」南燿打断你未说完的话,接着转头对梅念卿道,「我送你。」说完,便自故走出小观。
还有送人走前头的道理?你满头雾水。
面对南燿的举动,梅念卿似乎不怎麽在意,他朝你笑了笑,作揖道,「晏姑娘,後会有期。」
二人离去後,你简单将供桌与神台擦拭一遍,焚上三柱高香。
不到一刻钟,南燿就回来了,外头白雪飘飘,他发丝上还留有片片细雪。
你起身从竹框里取出汤茶盒子,「天冷,我带些姜茶,可要来点?」
南燿一怔,淡笑开口,「多谢。」
「可惜没有最初热乎。」替他斟上一盏後你惋惜道。
「无妨。」
轻抿一口茶汤,你望向南燿,「我能否问你个问题?」
男子脸上闪过一瞬不自在,但仍颔首允你。
「你怎会与梅大人相识?」
「记不清了,我们从小便相识。」
你小心翼翼瞅着他,「那你应知他在乌庸太子麾下,可我见你似乎不怎麽待见殿下......」
南燿闻言讥笑,「通天桥一事後,谁还愿待见他?」可在瞥向你之际,他一瞬歛起嘲弄神sE,青年轻咳一声後补救般道,「你是罕见的例外。」
你大方点头,不可置否,「依现况而言,你这麽说也没错。但天下之广,众人形形sEsE,我想也不是人人都唾弃太子殿下,肯定有第二个、第三个如我一般的人。」低头盯着碗中姜茶,你语调极轻,「桥塌又怎会是殿下愿意的?」
南燿抬头看你,神sE复杂。
感受来自青年的视线,你直gg望回去,歪头道,「这个理论不合理吗?」
他带点迟疑,「......不,兴许就如你所说。」
见南燿神思恍惚,你不免检讨自己方才强买强卖的态度。
「我们别谈这个。」将话题陡然一转,你问道,「最近修行如何?我在这进进出出,多少会影响你。」
「不打紧。」青年云淡风轻,接着反问,「你呢?学医上可有进展?」
「师傅说年後我便可随他出诊,他年纪大了,我在一旁打下手也好。」你眉眼舒展,「我自然还没什麽功夫可言,但能在一旁看着学,挺好。」
在你身侧的南燿见你眸中止不住的期待与雀跃,眼神微动,嘴角不觉上扬些许。
荏苒时光,年後的早春仍是薄寒,但万物生机复苏,地上冰雪逐渐消融。
你咽了口口水,此山从未听说有熊出没,可现在在你眼前的猛兽又该做何解释?
身上未带防身的木棍,你绷紧神经观察这猛禽。敌不动,我不动。
冬日於万物而言是拮据的季节,山兽也不例外。这头熊明显刚从冬眠中醒转,肯定饿有一阵,僵持一会儿,牠窜起步伐朝你冲来。
你拔腿就往下坡处跑,途中规律地沿着林木交错弯绕,这种跑法身为猎人的父亲曾同你提过,现在只祈祷此法有效,看能否与野熊拉开距离。
匆逃间,你忽觉脚下一空,接着整个人往下跌坠,掉入一个大坑里。
「芷丫头──芷丫头──」
在不远处打坐凝神的青年将声声苍老的呼唤尽收耳底。
他睁开眼,双眸泛起细微的波澜。须臾,南燿起身走向小观。
余老踏进矮房中,没见着想找的人,瞥了一眼神台後随即转身,没想到门外伫立一位的青年。
年轻人称不上极俊,可贵在气宇挺拔,也难怪芷丫头时不时会提到他。老者打量他一眼道,「小伙子,你识得琉芷这丫头吧?」
南燿点头答,「认识。」
「那孩子昨日一夜未归,她X子是懂得提前知会我的,然我竟不知她去向。」余老眼神锋利,语气不甚友善,「你可有什麽头绪?」
南燿并不在意老人的猜忌,倒是听见你没回居所这事让他有些错愕,「昨日我便未见阿芷,她没来小观,我只当她跟您出诊去。」
不知彼时余老已和南燿对峙上,你瘫坐在坑洼的泥巴地,万念俱灰地仰望又小又圆的天。看这天sE,你困在坑里约一日有余,昨天到如今都在底下喊了许久,嗓子早就嘶哑失调,没有力气再呼救。
受困期间你不是没试图自救,卸下碍事的竹框,你手脚并用,尝试沿着石壁爬出大坑。可在掉入陷阱时你就已摔伤脚,身子不利索,加上石壁受连日细雨影响而Sh滑,所以一直爬不出去,反而又重摔好几次。
你不会真的要断送在此吧?掉进猎户所置的陷阱,听起来未免愚蠢。
春寒料峭,你又饿又累又冷,思绪逐渐远去,眼皮沉重的不像是自己的。
「阿芷?」
熟悉的声音蓦然从顶上传来,你抬头一看,愣神喃喃,「南燿?」
下一刻,你又见一人在陷阱边上伸着身子往下探。
看清来者,情绪本还算平稳的你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音调不觉间带点委屈巴巴,「师傅!」
「唉啊。」你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让余老焦切,「赶紧,小伙子,找绳......」
余老话还没说完,就见南燿纵身一跃,不带犹豫地跳进深坑里。
你的目光随着青年翩翩落地,钝钝道,「你怎麽直接跳下来?」言毕,你不由自主想起身,却忘记自己惨重的脚伤,下一秒又狼狈地往後跌坐下去。
疼!你原就不好看的脸sE瞬间刷白。
南燿见状即刻蹲下身,向来寡淡的语气染上一丝他都未察的关切,「伤到哪了?」
「脚踝,歪好几次,应该折了。」你闷闷道。
「好几次?」关心则乱,青年语调b素日着急些,本已略为蹙起的眉头更紧几分。
不知怎麽,你忽地不敢看南燿。
你一副做错事的模样y是让南燿消下一半的气──他一时也不明白气从何处来。男子叹息後认命转身,侧首轻声开口,「我先背你上去吧!」
犹疑一会,你挪着身子,伸手g上南燿脖颈,「多谢。」
伏在他背上的你能感受其宽广温暖,青年身上传来甘松香气息,混有淡淡檀香,令人心神安定。
获救解除你绷紧的神经,早就疲困的你开始恍惚。隐约记得离开陷阱後余老替你瞧了瞧伤势,对你念叨一顿,再後来老者使唤南燿背着你回家。
青年步伐稳健,没让你感受到任何颠簸,最终你在他背上睡得香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