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奉宁侯夫人说要让自己给圣人做妾，关月聆脸色惨白。
“虽都是做妾，但做圣上的妾，却是富贵加身，荣耀华贵，若你能入圣人的眼，那日后能成妃子，这不仅是你最好的归属，而且对你阿爹阿兄来说……”
“姑母！”关月聆打断了侯夫人的话，气得身子微微发抖。
她怎能料到，这奉宁侯府的姑母，从一开始与关家走动，对自己看似关护，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
“怎么？聆儿你不愿意？”侯夫人不解。
“姑母，你方才才说，那是表姐夫！”
“可不是一般的表姐夫。”侯夫人看着关月聆，笑，“天家的圣人，怎能用一般郎君的看法呢？你可知道，有多少家的女郎想通过姑母这头入宫却也不得？但聆儿你不同，聆儿你是关家的娘子，又如此貌美，若是你将来……”
“别说了，姑母！”关月聆再次打断了侯夫人的话，“我不愿意。”
“聆儿？”
“我不愿意入宫！”
“你情愿随便嫁户人家，也不想入宫当妃子？”侯夫人惊讶，看关月聆的脸色也一沉，“聆儿，终身大事，可不是你说不愿，便不愿的。”
“姑母说笑了，聆儿的阿爹尚在，即便不说阿爹，还有长兄跟三哥，我的婚事亦不用姑母操心。”
侯夫人盯了关月聆许久，最终笑了笑：“聆儿你怕是年纪尚小，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娘子家的亲事，可是要慎之又慎才行。”
“姑母！”
“行了，聆儿，你的意思，姑母知道了，等稍后，我跟你阿爹再议！”侯夫人丝毫不觉得关月聆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发言权，只是已经拿定主意后，跟她通告一声：“你只要知道，姑母这般做，也是为你好便是了！”
关月聆按捺住心里的气愤，想说点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跟这种姑母说甚么也没用，还是回去说与三哥听，让他为自己做主罢！
关亦笙听了奉宁侯府的姑母故意引关月聆去见圣人，并想将她送进宫里的意思，脸色铁青。
“姑母她怎敢？真是糊涂了！”
“三哥，你说，姑母怎么能这样呢？皇后既是表姐的话，为何还要许别的女郎进宫去分薄圣上对她女儿的宠信呢？”关月聆不解，“那圣上不是对皇后很好么？为何还想要别的女郎进宫固宠？”
那自是因为，如今的皇后，并非奉宁侯府的女郎，亦非姑母的血脉女儿。
奉宁侯府这个与圣人结亲的岳家，其实是个虚架子。
这也是为何奉宁侯府凭借那位皇后青云直上，但他却告诫阿爹阿兄，勿要与奉宁侯走得太近的原因。
姑母想送与奉宁侯府有亲缘关系的聆儿入宫，是怕将来有一日，圣人不再以奉宁侯府为皇后的母家凭仗，那奉宁侯府不复圣宠，不得圣恩么？
毕竟，那皇后并非罗氏女郎，与奉宁侯府关系亦非深厚，并不会将奉宁侯府的利益方在第一位，若有万一，怕奉宁侯府更不会得到皇后的庇护，所以，奉宁侯这是在找退路？
而聆儿，不幸地成为了他们的选择之一？
“聆儿！”关亦笙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你与如瑾的亲事，尽快定下来吧！”
“三哥？”
“若你已经结亲，那奉宁侯府便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关亦笙察觉到关月聆为难的脸色，“还是说，你不喜如瑾了？”
“三哥！”关月聆无奈，如瑾哥哥便是玄夜这事，她该怎么跟三哥开口呢？
“三哥，若是有一日，你发现如瑾哥哥是那等，为非作歹之人，你会原谅他么？”
关亦笙哑然失笑，“你说，如瑾是为非作歹之人？为何会有如此忧虑？”
那文无叙平生性子孤僻，甚少与人来往，做事又一板一眼，专注在复核刑狱事件上，怎会为非作歹？
“三哥，如果，便是呢？”
关亦笙却不答：“假设性的问题，我没办法设身处地拿出准确的答案。”
关月聆一时语塞。
“聆儿，你是不愿意嫁与如瑾才这般推诿找借口的？”
“我……”她自然是愿意嫁与如瑾哥哥的，可如瑾哥哥是玄夜，她，愿意嫁与玄夜吗？
关月聆想起了跟玄夜几次打交道的情形，手下意识地抚在了胸口。
那儿，有玄夜送与自己的那块玉佩。
她想起了玄夜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
她若是倾慕如瑾哥哥的话，那应该也会欢喜玄夜罢？
所以，玄夜若是如瑾哥哥的另一重身份，她自是应该接受的？
可如瑾哥哥，当初，是怎么变成玄夜的？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三哥，能不能，让我跟如瑾哥哥见上一面，单独谈谈？”
关亦笙没有多想，点头：“你想什么时候见他？我去替你约他。”
文无叙听关亦笙说关月聆约见自己面谈，欣然应下了。
“你，聆儿似是对这门亲事还有疑虑，你见着她时，最好能打消她对你的顾虑，还有……”关亦笙干咳一声，将奉宁侯府有意送关月聆进宫的事提了几句。
文无叙脸色微变，“奉宁侯府太不知足，出了一位皇后，莫非还想出一位贵妃么？”
关亦笙自不能将皇后并非罗氏女郎的事告与文无叙。
这等事关机密的事，宫外除了奉宁侯府夫妇与他之外，大概再无旁人知晓内情。
“总之，我不愿送聆儿入宫，我能护得聆儿，但也奈不住他们乱来，你若真心对待聆儿，便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关月聆便在自家的院子里见着了文无叙。
坐在亭子里，想起以往年幼时，文无叙到关府时，她与三哥跟文无叙相处的那段时光，仿若就在眼前。
那个时候，甚至前日为止，她也从没有想过，那位清贵寡言的小哥哥，会成为传闻中的那位玄夜。
可回头想想，她与玄夜第一次见面，是在自己将将开始查案遇到凶险时。
那个时候，如瑾哥哥应该是已经查清楚了，真正杀害吴三娘的凶徒是谁吧？而且，也知晓了幕后黑手可能对接近真相的自己出手，所以才以玄夜的身份，及时出现在遇袭的自己跟前，护下自己的？
那一夜，以及之后的一段时间，京中都未有传出玄夜杀人的案件。
所以，如瑾哥哥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化身为玄夜为自己解除厄运的？
而玄夜后来说的挑拨自己的话，也是如瑾哥哥的真心话么？譬如说，想娶自己，也是，当真的？
那是不是说，如瑾哥哥，其实也一早就心悦她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关月聆眼神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不行不行，如瑾哥哥虽然是侍御史，可玄夜毕竟是贼，她还是要好好考虑一番。
明明一直盼着的亲事就放在眼前，唾手可得，可患得患失之下，关月聆深感进退维谷。
“四娘？”文无叙看关月聆与自己对坐了好一会儿，却一言不发，唤了一句。
“如瑾哥哥！”关月聆为难之际，下定了决心，“你与我三哥一起追捕玄夜多年，可知玄夜是谁？”
文无叙万没料到关月聆约自己见面，这关月聆第一句话便是问玄夜的身份，心里一怔，一股不好的感觉便涌了出来。
“为何四娘忽然问起了玄夜？”
她是，在什么地方，察觉出自己与玄夜有所关联么？
对了，她一直便有一种察言观色辩真识伪的能力，莫非，她怀疑自己便是玄夜么？
若她当真质疑，那也不失为一种让她逐步接受玄夜身份的机遇。
“便是，想问问如瑾哥哥对玄夜这人怎么想的？”关月聆紧张起来，左手开始捻起了右手尾指上的环戒。
文无叙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沉吟片刻，才道：“那四娘，你又觉得玄夜这人如何呢？”
关月聆是想套出文无叙承认便是玄夜的话，却没料到被文无叙反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是觉得他万恶不做，罪不可赦么？”
如瑾哥哥，是怕自己对他的玄夜身份不喜么？
“事情，也不是这般，起码三哥说，玄夜斩凶灭恶，未有经律法核实，但玄夜杀的人都罪有应得，我看玄夜，也并非当真是万恶不做。”
因为玄夜曾经救过自己啊！
也从未听闻玄夜滥杀无辜。不然，也不会被民间称为义贼了。
这么一想，关月聆对文无叙便是玄夜这一事实的抵触，削弱了不少。
“其实，我跟玄夜，倒是有些渊源。”听关月聆这么说，文无叙也稍稍松了口气，如实透了些许口风，“可是，这事，我并不方便与四娘你解释，若是有一日……”
他不承认自己是玄夜？只说有些渊源？为何？
关月聆看着文无叙，却没见着他身上冒出黑雾。
他，说的还是实话？
“若是有一日，你成为我亲近之人，我会如实跟你道来。”
意思是，要我成为如瑾哥哥的娘子，他便会将玄夜与他的渊源告知她了？
“眼下，还请四娘勿要追究。”文无叙道，“就如我，知悉四娘你辩真识伪，能准确判断他人的谎言，背后该是有甚么机密，但若四娘不说，我亦不会追问，暂且，我们就保持这般关系，可好？”
听文无叙说起自己的能力，关月聆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了，如瑾哥哥跟三哥一样，都有过人的洞察力，他们肯定猜到自己身上有甚么古怪之处，只是三哥向来宠爱自己这位幺妹，从来不说，而如瑾哥哥，也是秘而不宣么？
“若你，真不愿嫁入文府，我与你定亲这事，你亦可以暂且应下。”文无叙思忖了一番，才道，“我听梓山兄说了，奉宁侯那头欲逼你入宫一事，你若应承与我订下婚约，那便能避过奉宁府的算计，届时你再与我退亲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