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给我滚出宫去!”
“不要再回来!”
段景暄被气的头晕脑花,气急之下竟然口不择言要把亲妹妹赶出宫去!
他本想吓唬段念禾,让她顺着台阶服个软,所以在这句话说完之后还借着喝茶润嗓的动作,悄悄抬眼查看段念禾神色。
谁知,这么一看,段景暄心疼的紧儿。
泪水在段念禾眼眶打转,她站在书桌前一声不吭,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段景暄,似乎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温柔如水、倍加宠爱的哥哥对自己发火。
她攥了攥拳,手心里出了汗,心却是冷的。
“皇兄……”段念禾低下头,泪水夺眶而出,她咬着牙,声音哽咽,“皇兄与我在冷漠无情的皇宫相依多年,未曾想有朝一日竟是对妹妹大肆发火。既然如此……那皇兄就把我逐出宫去,死生不见!”
最后一句。
段念禾几乎是喊出来的。
娇软的声音带着分硬气和失望。
她再也无法呆在御书房,气冲冲地跑出御书房,不顾段景暄的呼喊。守卫门外的侍卫们看了面面相觑,齐刷刷看向曹公公,一脸懵逼。
曹公公望着段念禾跌跌撞撞的身影,料想到一定是皇上对长公主发了脾气,他叹口气,走进御书房。
“皇上啊……”
苍老的声音响起。
段景暄未曾抬头,摆了摆手,疲惫道:“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曹公公依言退下。
一场谈话。
不欢而散。
宫中一向肆无忌惮的长公主心痛万分,受了极大的委屈跑回碧春宫,一头扎在绣花枕头上嚎啕大哭,似是要把委屈全都哭出来。
唤春作为长公主的贴身宫女,自小便跟在段念禾身边伺候,对段念禾的脾性了如指掌。她在御书房看到段念禾急匆匆跑走就知道事情不妙,便跟着跑回了碧春宫。
踏进寝宫的第一眼便瞧见趴在床上伤心欲绝的段念禾,那身段儿妖娆的段念禾扎进绣花枕头,双肩因哭泣轻轻地颤着,惹人心疼的紧儿。
好不容易踏出碧春宫,原以为能看到兄妹和好的画面,却没想到段念禾竟然哭了出来。唤春步履匆忙的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公主?”
唤春未曾近身。
段念禾便拿起绣花枕头,吼道:“滚出去!”
绣花枕头抛洒一抹弧线,从唤春的肩膀划过落在地上。唤春心里一紧,看着明艳娇媚的段念禾泛红的眸,哭出一头的红疹。唤春想到幼年初入宫时,熙嫔娘娘说过的话,担忧之色浮现脸庞,她再次唤道:“公主……”
“都说了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段念禾摘下发髻上的簪子扔了出去。那拒人于千里之外,如同小兽般保护自己的模样,让唤春心痛。
唤春想安慰,可碍于身份只好作罢。
寝宫内。
段念禾青丝散乱,红通通的双眼含着泪珠,她爬上床双臂抱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白皙纤细的十指紧紧抓着头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全感十足。
初春的第一场雨在段景暄和段念禾的争吵中下了起来,豆儿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砸在房檐缓缓流到地上,将墙角的青苔冲散,空气中飘着下雨的腥气。自段念禾从御书房跑出去,段景暄便一个人静到了晚上。他心乱如麻竟没察觉曹公公走到身边。曹公公轻声唤道:“皇上,夜深了,莫要跟长公主置气了。”
听到曹公公的声音,段景暄没来由烦躁。但对上曹公公苍老的眼,段景暄无奈叹气,想到段念禾那句死生不见,心就跟被捅了一样疼。
“曹公公。”段景暄问,“朕是不是做错了?”
段景暄有多操心段念禾,曹公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看着昔日俊俏的少年,垂下了眼睫,为段景暄倒了一盏茶,将茶盏推至段景暄手边,说道:“长公主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皇上莫要操之过急。”
“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段景暄幽幽叹气,“桃李之年相夫教子,她还算小吗?”
段念禾及笄时,段景暄便以长公主年幼不懂事为借口,挡掉前来求亲的臣子,未曾想这一挡,便将段念禾的桃花彻底断了。直到段念禾到了桃李之年,段景暄心焦如焚,想为妹妹寻户好人家,可段念禾不领情。
正是因为段念禾不领情,段景暄才生气。他不气段念禾不愿嫁人,而是气自己当初为什么挡掉段念禾的桃花,把她养成了不知世事、娇纵任性的脾气。
段景暄大为头疼。
曹公公却说道:“皇上,老奴理解您希望长公主幸福美满,可是长公主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宫中尔虞我诈的腌臜手段,见过大长公主因一道圣旨跟不喜欢的人成婚,她虽不说,但是心里定然不喜。”
段景暄眼眸转动,问道:“那要如何做好?”
“依老奴之言,皇上不如让长公主下江南,多看看宫外盛景,体会民间百态。”曹公公不疾不徐的说:“到时长公主便能体会到皇上的用心良苦。”
“送她下江南……”段景暄犹豫不决,想到兄妹二人要分开,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当初母妃的信中提到要将念禾送去江南,由知府好好照料,可朕不舍,她身子娇弱,从未出过远门,去往江南的路途奔波,怎么受得了。”
段景暄的心全都挂在段念禾的身上,他身为兄长自然不舍得段念禾去江南,因此,他说道:“还是由她去吧,等日子长了,她若是遇到心仪之人,朕定要好好操办这场大婚。”
曹公公依然称是,他说道:“三日后便是长公主的生辰,皇上不如借着这次机会哄一哄长公主,莫要让她伤心了。”
“那是自然。”段景暄说。
夜里风凉,这场雨下起来倒是没完了。段念禾身子骨娇弱,她这么一哭,竟是哭病了,躺在床上高热不退,白皙的脸染上抹红。唤春给段念禾掖好被角,便见太医提着药盒子来到寝宫。太医隔着纱幔跪地行李。
唤春忙道:“高热一直不退,还说着胡话。太医快为公主诊脉。”
一截白嫩手腕从纱幔探了出来,丝线连着太医的手指,时不时弹动两下。太医神色凝重,眉头紧皱,过了半晌才说道:“公主这时心急成病,加上初春的雨来的迅猛被风吹着凉了,索性病症不重,开些清热祛火的药便好。”
唤春这才放下心来。
送走了太医便叫人去为公主煎熬。
寝宫内只有唤春一人,其余人都退下来。她拿着手帕在盆里浸些凉水拧干之后撩开纱幔,看着段念禾因高热而通红的脸,用手帕轻轻地为段念禾擦汗。她一边擦着,一边听段念禾,有出气没进气的呢喃。
“母妃,御花园的花开了。”
“好漂亮……好漂亮的花……”
唤春手一顿,心疼不已,连忙把手帕敷在段念禾额头,伸出胳膊将段念禾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公主可快些好起来吧,熙嫔娘娘还等您一起去御花园赏花。”
熙嫔娘娘便是段念禾和段景暄的母妃。气质优雅、貌似天仙,为人温和大方,是顶好的女子,可惜被宫中手段栽赃香消玉殒,留下尚不知是的段念禾跟段景暄兄妹。唤春想到熙嫔娘娘还在世时段念禾天真烂漫,整天都是一副笑脸。
从熙嫔娘娘过世,唤春很少见到段念禾发自真心的笑。
只有皇上在时,段念禾才肯露出笑意。
待皇上登基之后,段念禾总怕段景暄为国事操劳拖垮了身子,不惜命人四处搜寻上好的药材为皇上滋补。宫里人人都说段念禾娇纵任性、不识大体,可唤春知道,段念禾不在乎风言风语,只在乎世上最亲的亲人。
毕竟哥哥只有一个。
除皇上之外,无人能比得上段念禾心中的位置。
一连两日细雨绵绵。在唤春的细心照料下段念禾的病在第三日有了好转,到第四日时段念禾面色红润,恰好赶上雨后初晴,天色大好。
段念禾心情大好,借着生辰邀请朝臣家里的公子小姐以赏花的由头前来碧春宫游玩。
若是平常,没有皇帝圣旨定是不能断然入宫,可有公主的口谕就不一样了。消息传到那些公子小姐的耳机时,他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兴冲冲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走。
皇帝段景暄知道时没说什么,由着段念禾去了,还让曹公公准备礼品,待忙完手中事物便去碧春宫。
段念禾是皇帝唯一一个亲妹妹,身份尊贵、极得宠爱,今日是她的生辰,她要举办宴会自然不能落俗。
几个小太监深得段念禾喜爱,他们围在段念禾身侧为她献出点子,目的是让这场宴会更加热闹,这样他们都少不了赏赐。
段念禾听着小太监叽叽喳喳出谋划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摆摆手,说道:“吟诗作对是风雅人做的事,本宫也没有风雅喜好,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太无聊了,要玩就玩点新鲜玩意儿。”
长公主如此说了,其中一个小太监便大胆说道:“公主,奴才有一计。”
“是什么?”段念禾晲他一眼,问道。
小太监神秘兮兮的说道:“民间有一玩法,名为划拳。想必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从未见过,定能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