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耳边不断的传来雨滴落在教室窗口边发出的撞击声。
刘老师手执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哒哒哒”不停地挥动着。教室内安静的只能听见雨声和偶尔传来的翻书声。
“叮铃铃——”
刘老师停下笔,转过身。他拿起讲桌上的课本合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笑着说:“下课。”
第一排座位中心的女生站起身,高喊:“起立!”
其他同学纷纷起身,齐声道:“老师再见!”
刘老师点点头,叮嘱了一句“外面下着雨,回家的时候都记得看着点路,别受伤了”才抱着课本离开。
几乎是在刘老师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那一霎那,同学们就纷纷抓起书包撞开桌椅往外跑去,一边高呼:“解放了!”
星垂坐在原地没动。风眠则是不紧不慢地收拾文具。除此之外,教室内便只余一个女生将散开的头发扎起成高马尾。
黑板最角落的一处,绿色粉笔写着:星期三,值日生,林星垂,郑宁心。
视线忽然被一团阴影笼罩住,星垂猛地抬起头,看见风眠一张小脸皱得紧紧的。
风眠一脸不情愿,小声地问:“你可以吗?”
星垂对他说的话有些抓不到头脑,反问:“我可以什么?”
“......”
风眠支支吾吾的,老半天才说出一段完整的话,“你,我们读大班的时候,你不是害怕打雷吗?每次,只要雷声大一点,你都要被吓哭。我昨天晚上,听我妈说,今天晚上会有雷阵雨。你,别看现在还只是小雨,但是,估计再过一会儿,嗯,就会下大了。”
星垂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啊?”
最近因为家里的矛盾,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整个人的精神都很差劲。
“......”
风眠同他对视几秒,最终率先败下阵来。他垂着头,无奈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家?”
若是再仔细点看的话,能发现有一丝红晕慢慢爬上他的脸颊。
这世界有几十亿人,自然不可能都是千篇一律。各人的脾性不同,有些少年人大大咧咧,喜怒言于表;有些少年人心高气傲,面子薄。风眠便属于后者。但无论是哪一种脾性的少年人,都终将会遇到那个让他破例的人。
星垂回答:”都可以啊。”
风眠见他回答的这么随意,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口又闭上,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最终,气不过地转身离开了。
风眠走后,教室便只剩下两个人。
郑宁心扎着高马尾,拿着扫帚问:“星星,你要整理前排还是后排?”
星垂漫不经心地回答:“我都可以,你决定吧。”
郑宁心把扫帚递给他,说:“那行,你整理后排去吧。”
星垂接过扫帚,安安静静地把自己负责范围内的地扫干净。而后又将桌椅摆放整齐,这才开始关窗户。
透过玻璃窗,隐约能看到走廊尽头有一道身影。星垂没太在意。他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郑宁心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站在门口催促:“星星你快点,我没带伞。”
“来了。”
星垂背上书包,朝门口走去。
郑宁心关上门,说:“那行,我先走了,明天见。”
星垂点点头。
郑宁心往后挥挥手,把书包套在头上就冒着雨绕近路往校门口冲去。
星垂爱热闹。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伴随着雨声,仿佛就能扫去一切的焦虑。他难得地瞥了一眼教室门牌:二年(3)班。但也不过是几秒,他又觉得没劲地移开视线。
星垂摇摇头,提了提书包,从走廊往校门口慢慢地走。
走到尽头,要跨小楼梯处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墙面走出。那人拽着星垂的后领子,很不高兴地问:“你刚才是不是装作没看见我?”
星垂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等到认出来人后,他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我没有。”
风眠叹了口气,突然靠近星垂的脸,盯着他问:“这几天是怎么了,生病了?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星垂推开他,说:“我没事,回家吧。”
“哦。”
“诶——”
风眠拽住星垂的书包肩带,说:“这还下着雨呢,你这么冲出去是想被淋感冒?”
星垂没说话。
风眠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伞,撑开说:“进来,我们一起走。”
星垂说:“谢谢。”
“谢什么?”风眠一阵无语,感叹道:“真不知道哪天你要是离了我该怎么办。”
星垂告别风眠后,看着大门大开的家,莫名有些害怕。起初他特别害怕去上学,后来他妈告诉他:“星星不怕,时间过得很快的,只要一眨眼的功夫,星星就又会回家啦。”
星垂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他默默无言地关上大门,脱下鞋,走进玄关。门外下着大雨,时不时传来一阵雷电,不过不是很闪。
客厅没开灯。
星垂打开灯。“啪”的一下,灯光照亮了整个客厅。白瓷砖上撒了一地狼狈,不远处的电视机前,跪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星垂换上拖鞋。他朝女人走过去,有些犹豫地开口:“......妈?”
女人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她的嘴唇都在发着抖,“星星,妈妈对不起你。”
星垂听着她道歉,忽然就踉跄了一下,鼻子有些酸,说:“妈,你别这样。”
王雪自言自语继续说:“是妈妈没用,没能留住你爸爸。”
星垂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王雪,一边摇头一边说:“妈,没事,我不要爸爸,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王雪听到这话,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她用力推开星垂,说:“星星,听话,今天晚上你先去隔壁魏阿姨家里住一晚,让妈妈一个人冷静一下好不好?”
“妈——”
王雪抱住头,吼道:“走啊!”
虽然年纪还小,但这么多天了,亲眼见到也听到了那么多事。再怎么懵懂,再怎么迟钝,星垂也意识到了一点:他爸妈要离婚了。
而就在昨天,他爸爸还在问他:“星星是更喜欢爸爸一点,还是更喜欢妈妈一点呢?”
那时候,星垂的回答是,“都喜欢。”
林哲对这个回答自然是不满意的,又问:“那要是有一天,星星必须要在爸爸妈妈之间选一个人呢?”
星垂昨天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就在刚刚,看见过那么奔溃的王雪后,他决定要选妈妈了。
......他爸爸已经那么让他妈妈难过了,他总不能让他妈妈,更难过了吧?
星垂没撑伞,浑身都被淋湿了。他在风眠家门口站了好久,久到感觉自己都快要失去知觉了才抬起手按下了门铃。
出来开门的是风眠。打开门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都愣住了,骂道:“你是不是傻,连伞都不撑的?”
星垂累到没力气反驳。
风眠连忙把伞撑到他头上,又说:“今天我爸妈都加班,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
风眠还在说,星垂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死死盯着风眠的脸,低喃:“风眠哥哥。”
风眠下意识地回应他:“怎么了?”
听到如往常一般温柔的回应,星垂顿时就忍不住奔溃了。水痕不断从他的眼睛划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雨滴还是眼泪。他咽哽道:“我没有家了。”
风眠一时之间有很多想要问的话,但最后还是把星垂先带进了家里,让他洗了个澡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
星垂呆呆地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一层被子,整个人一副生无所恋的模样。
风眠看着眼前这幅画面,则半是好笑半是心疼。等听星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后,他才开口说:“没事,那是林叔叔他没有眼光。至于阿姨,她也肯定只是太伤心了,等到明天就会好了。再说了,星星,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星垂的眼睛再次蒙上一层水雾,“嗯!”
风眠有些不习惯看他这副脆弱的模样。以前星垂也爱哭,但那种哭和现在这种哭是不一样的。但到底哪里不一样,风眠又说不上来。他只好揉了揉星垂的脸,哄道:“快睡吧。”
“叮叮......”
星垂缓缓抬起身,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一张木椅上。而方才那道很清脆悠扬的声音则是门边挂着的风铃被风吹过带来的。
“您醒了,客人?”
星垂朝声音的来源探去。
女人从货柜背后走出,手里依然把玩着那枚水晶球,一边笑着问:“客人,这一觉您睡的可还好?”
星垂没回答她,而是直接了当道:“你是谁?”
“我啊?”女人又是一笑,说:“我是这间商铺的老板。您可以叫我老板娘,也可以叫我,恕言。”
星垂又问:“你刚刚问我这一觉睡的可还好,意思是我方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我之所以会做这种无厘头的梦,都是你做的把戏?”
恕言摆摆手,说:“什么叫把戏,说的这么难听。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我能做的,无非是让客人您忆起曾经对您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