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答。我爬上屋檐,四处观望,周围都是黑得瘆人的树林。它们的枝桠似一簇一簇剑戟般刺向深蓝色的天空。
他们会在哪里呢?虽然脩无枫实力深不见底,但是颇为自负,而且暗枪防不胜防,他们居然在饭菜里下药,我还怕他们用了别的手段来对付她。
这对夫妻真可怕,谋财且害命,要是脩无枫出事,我饶不了他们!只是四周都是一样的景象,他们到底在哪里。
我看向下面,老灰马还在吃草,它说不定看到了,我下去把它牵出来,问:“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老灰马嘶嘶叫喊,头摇摆着喘气,然后往西北边方向走去,我只能跟着它了,但是走着走着,它就低下头吃草了,怎么拉也拉不动。
唉!我怎么能指望它呢,浪费我时间!
我提着灯笼焦急地跑着,黑暗中有狼在嚎叫,绿色的眼睛在四处散落,突然那些个绿色眼睛向我冲来,我拿起弑神刀……但它们并没有朝我扑来,而是刷刷从我身边走了,那些脚蹄子砸在地上的声音还在耳边密密回响。
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害怕?那边有什么?脩无枫……我赶紧过去,扶着树枝喘着气,生怕去晚一点就见到出事的脩无枫了,这时我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叫喊声还有男人的粗吼声。
我心一紧,过去,一扇从树上垂落的羽帘映入眼中,羽帘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摆,洁白的羽帘上是两支纤细的腿,一只正曲着,脚踝如玉,那突出的骨踝上正反射着月光的清冷,双腿交接,如水般的丝滑,羽帘从臀部往上稀疏又有纹路地往上裹,肉·身的色泽从中若隐若现,白羽正好叠到胸上,勾勒了那玲珑般的腰线,若是一搂定如琴身般纤细。
随意重叠的羽毛上的细绒随风微微颤抖,上面是带着深刻阴影的锁骨,而光洁的颈部上的脸陌生又熟悉。
脩无枫的侧脸嘴角勾笑,眼角处有紫银彩纹,碎发成丝凌乱在她的脸边飞摆,竟是如此妖艳得可怕……此刻她那令人气绝的脸正看着树下。
我随着看过去,两个身材粗壮的人正在互相缠斗,一男一女,就是那夫妻两,他们两人正用尽一切手段与对方肉·搏。
老叟头上已经冒血了,老妇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舌头半吐着,因为老叟正瞪着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来掐她。
我过去,踏着树枝,借力踢了老叟一脚,把他俩给分开了,两人力气仿佛用尽,都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脩无枫看到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但随后她又斜躺下来,她的纤纤细手招了招,一根羽毛就飘到我脖颈上来挠痒痒。
我躲避着,把羽毛给捉住,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脩无枫笑着,看着我的晶莹的黑眼珠在此刻煜煜闪动。我那么担心她,但她就在树上,悠闲地看人搏杀。
这时后面传来动静,只见那老妇不知何时起身,双手抓起一个大石头,往老叟头上砸,碎血溅到我脸上,老叟的整个身子抖了一下,手颤巍巍地伸出来仿佛想抓住什么。
老妇抬起石头又是一砸,那手就掉落了。还怕没死绝,又持续砸着,听到骨头碎的声音才肯罢休。
她缓了一下,像个胜利者一样站起来,走到脩无枫所在的那枝桠下,双眼贪婪地盯着脩无枫,说:“我赢了。”
脩无枫便抓着树枝下来,老妇看着她浑身抖得不停,像被电击了一样。脩无枫一边看着我一边伸出一只玉脚。而老妇跪下来双手伸上去接过,嘴唇探过去,如同对待宝物一般虔诚……
我看不下去,脩无枫看着我过来。
这种无所谓的恶作剧该停止了!我把她拉向后,老妇扑了一空,憎恶地看着我。
我回看她心想:同是女人,刚刚我才帮了你,你别不知好歹。
我皱着眉头拿出弑神刀。
老妇看到刀一震,只能停止那攻击我的想法。
我刚想对她说话,下一秒她的头和脖子仿佛在一条斜线上滑动,错开了。老妇的头掉在草上,死了。脩无枫把她给杀了。
我回头看向脩无枫,她不再作媚态,身上的羽毛渐渐覆盖上来,成了一条普通的白裙。我赶紧脱了身上的外衣套在她身上。
脩无枫看了我一眼,羽毛尽散去。她裹紧青灰色的外衣,笑道:“小憩你身上残存的体温真暖和。”
我问她:“你没事吧。”
脩无枫说,“有事,我差点被这两人给杀了。”说着便“柔弱”地靠在我肩膀上。
我说:“得了吧你。”肩膀一抬,让她起来。
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有问题的。”
脩无枫说:“进门的时候,就闻到血腥味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想你好好睡觉。”
“你不在,我怎么能睡得着。”
脩无枫一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这般恶劣和调皮。
我对她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什么样?”
“嗯……好好穿衣服。”
脩无枫说:“我还以为你会怪我玩弄这些人。”
“他们活该。”不过脩无枫的手段也太……明明她可以干脆利落地杀了他们,但是却弄出这般场面,色·诱他们两个让其自相残杀。
呵,凭他们也配碰她?
“你的脸上可不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我变得越来越暴戾了,这和我以前大不相同,我沉默着往前走。
之后我就没敢借宿人家了,只会找到正规的客栈住宿,一直赶了十来天路,也不叫赶……脩无枫一直在拖沓,时不时就喊累,我经常要拖着她才能把她从床上叫起来。
怀疑是不是天气变冷了,她要进去冬眠期了?不过白鹤应该只有迁徙的习俗吧。
而且往南走,天气也在回温。现在山路曲折,路越来越难走,已经弃马而行了,使用轻功也挺累的,一天下来,脚像被截肢一样,动弹不得。
快要到腾冲府了,锦娘就藏在腾冲的深山老林里,脩无枫预计明天就到了。晚上我们露营而睡,天上繁星如牛奶之河,今夜夜色温柔又恬静。但脩无枫情绪不佳,她仿佛病了,我让她躺在我的怀里。
我摸摸她的头,也没有病,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我看了看那碗没动的米粥,叹了口气。
“吃东西吧。”
脩无枫摇头,她往我肚子蹭,闭上眼睛。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点头。
那如果现在去找锦娘是不是很危险,我纠结着,但是我总有个预感,如果还不把事情办完,我就要醒来了,是已经不能睡下去的自然醒来。
墨焱。
我皱眉,一定要解决它!
只是现在脩无枫这个样子,我又不能丢下她不管。我把碗拿上来,打算喂她。
她半磕着眼,说:“吃不下,你用嘴喂我。”
我脸红,说:“不吃就算。”
她以一种可怜的姿态紧紧闭上嘴巴。我最后当然只能满足她的请求……嘴里有异物的感觉,真的是不顺滑,喂了几口,她双手捉着我的肩膀,压了下来,我喘口气的缝隙中,提醒她好好吃。脩无枫耳根泛红,她说,“太好吃了,情不自禁……”
就这样一口一口喂她,最后她舌头一卷,舔了我嘴边那粒剩下的米,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见她心情好,就说:
“明天找个客栈,你在那里住下。我先进去。”
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你进去会死的,而且你找不到她。”
“我感觉她看到我会自己出现的,而且我应该死不了。”
“她有比死更残忍的手段。”
“我等不了了,我快要醒……”我突然封口,看了一眼脩无枫,她起身,毫无刚刚的病气,眼睛无感情地盯着我,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从没跟脩无枫提过梦境之事,只是说我从未来过来的。任何人知道自己只是个梦都会疯吧。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组成只是一种信息,为了现实而服务的信息而已。
周悯说,她制作的梦境是反应灵魂缺陷的存在。梦中的一切会随着我的意志产生,我的执念就是找到墨焱的解决办法,只要我实现了,那么我就不会再梦到他们。他们应该也会随着我的意识一起消失。
她也一再叮嘱我,不能让梦中的人知道自己只是个梦。所以我从未告诉脩无枫这件事,就算没有周悯的叮嘱,我也不会告诉她,因为要是她知道的话,我感觉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负面效果。
火光映在她的眼瞳中,她还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说我快要醒火了。”
“什么醒火?”
“就是我家乡话的一种,意思是很着急的样子。我怕锦娘又恢复力量,打不过她。”
她眼帘垂下,似乎信了,“你不用着急,我其实已经找到她的所在了,我有眼线在那边盯着她,而且也在抑制她的力量。只要过去,我就能把她杀了。”
“那你明天能成吗?”
脩无枫绕到我身后,抱住我,说:“我已经说了不用着急,我们再多相处一些时日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快要消失了,而且你确实有穿梭时空的能力,我怕你最后只待在那个脩无枫的身边,再也不回来了。”她的眼看着火光眯了起来。
心慌张得砰砰直跳,我勉强一笑,“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对我来说,你们都一样,我会回来经常看你的。而且你以后会遇上我的啊,在苏州。你不是说过几百年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吗?”
“那个你也不是现在的你,正如我觉得未来的脩无枫不是我一样。你明白吗?”
明白或是不明白又如何,这只是个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