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了,看到床头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说:“七七……你醒了?”
我眨眨眼睛,那张温和而熟悉的脸才清晰地显现出来,“姑妈。”这里是一个中式的酒店套房,姑妈已经换上银白色丝绸睡衣了。
我也是换上了一身洁净的白衣,但它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梦中那粉身碎骨的感觉依旧残存着,唉,每次跳出梦境都要自杀,痛死我了。
“七七,刚刚你可把姑妈吓死了,脸色通红,满身大汗,我还以为你要烧死了,你梦到了什么?”姑妈的柳叶眉皱着。
“没什么……”
她狐疑地问:“该不会是脩无枫吧。”
“哪有哈哈哈,就平时见到的鬼鬼怪怪而已。”
“那就好,梦貘会反应人最深层的欲望,不是那妖鹤就行,只要欲望不是很强烈,就不会有被困在梦里的可能。”
听到这里,我尴尬地笑了几下。
“对了,姑妈你也知道梦貘啊?”
“当然了,姑妈走南闯北的,自然知道了。而且还是我救了你。那些梦貘只需要在地上撒盐,自己就会脱水死掉了,以后可不能砍来砍去了,要不然你把它们砍成汁都没用。”
它们着实有点可怜,但我还是点点头表示学到了,“当时在那里的高中生呢?”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干啥啊,梦貘都死了,她只好气呼呼地走了。”
我看窗外天色已晚,“姑妈,那我走了。”我掀起床单准备走人。
“你要去哪里?”她拦住我。
“我要回家啊。”
“那行,你要回老家还是去苏州,我帮你订机票。”她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当然都不是啦!我现在得赶紧去云南,我说:“我自己会弄好的。”
“站住,你心虚的样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是想联系脩无枫吧。”姑妈非常严厉地看着我。
我何止联系她,我还要去救她呢。
“没有没有。姑妈,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我已经不小啦,您就别管我了!”我推开她的阻挠。
“啊……”姑妈痛苦地歪着脸,摔下来。
我做了什么,赶紧扶她起来。她的手一直捂着腰身,我刚刚是不是伤到她的腰了。
“姑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叫医生过来。”
“不用。”才一下子,她的嘴唇就变得苍白了,头发因冷汗贴在脖子上。
“姑妈,你的腰……”我刚刚摸上去居然有粗糙感,姑妈未来得及阻止,我翻来她上衣,就看到了她左腰那一块泛着淡紫色的腐肉。
我身体一抖,脚几乎站不稳。
“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用力抓住我的手,指向柜子,我过去拉开,一抽屉的药瓶,有好几瓶都空了,是布洛芬。我拿回来,姑妈便打开,像喝水一样灌进去一半,我吓得赶紧拿开,她咽得艰难,我给她送水拍着她的背。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然后对我说出了始料未及的名字,“脩无枫她要杀我,这是我上次在她手中逃走时留下的毒瘤。”
她果真要杀我的姑妈吗?
“上次?上次是什么时候?”
姑妈疑惑地问我:“这重要吗?你该不会以为你们情比金坚吧,她会为了你而放过我吧。她留下你,就是为了好要挟我。所以我才叫你快点离开她。”
我看着她丑陋的腐肉,腐臭混杂着香水的味道一点点冒出来,怪不得刚见面的时候,姑妈居然喷上了以前都不曾用的香水。这块肿瘤似的腐肉几乎能看到它随心脏跳动的幅度,我心疼地说:“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啊。”
姑妈的表情柔软下来,说:“我不说是因为我怕你担心,我随时都会死,我不希望你以后都为我胆战心惊地过着每一天。”
“肯定会有办法的,我一定要去找她。姑妈,您先不忙活了,好好去医院待着吧。”
“姑妈现在只有一个请求。”她虚弱地说。
我握着她的手祈祷着,没有说话。
“离开脩无枫。”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姑妈,我会解决一切的。”
“你解决不了,她终有一天会杀了你的,她就是为此而来的。”
“你不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你想的要复杂,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但是我跟你说了,她想要的东西就在你身上,她始终会发现的,等她发现你就得死了。”姑妈流下眼泪来。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吗。”我擦着她的眼泪。
姑妈咬着嘴唇,不打算说下去了。
这时,门铃响了。
我把姑妈扶到床上后,就去开门了。
门口这人穿着血红夹克,热裤下是一双健美的长腿,着一双到膝盖的黑靴。她的头发染成了紫色,精致的五官化着烟熏妆,耳饰多得感觉都快要把耳朵给拉下了,整个人朋克风极强,甚至隐约听到一股摇滚乐。
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南讹,她越来越夸张了。“嗨!李憩儿~”
“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给你家太后保驾护航的了。”说着,越过我对姑妈说,“他们来了,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啊,要不要我替你下去?”
姑妈说:“我不去了,李憩代替我去。”
姑妈叫我过去,凑着我的耳边说了些话,我点点头。南讹很不耐烦,对我说:“走吧。”
……
我跟着南讹走在柔软的地毯上,心烦意乱。
“你代替我去吧。”我对南讹说,现在我恨不得飞去见脩无枫。
“太后都指名让你去了,再说你不去也不合理,”她凑近我耳廓说,“常少春长老实际上是被你杀的吧。”
常少春就是南海的斗篷老者。
“你怎么知道?”
“啊,我只是讹你,你居然承认了?”她那画有迪斯尼公主头像的指甲抬起来放到嘴边,吃惊地说。
“嗯,是我没错。”我笑着看向她。
她眼里的戏谑转为惊讶,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李憩?!”
我回过头,看见周悯。
她看到我身后的南讹,气得牙痒痒。
“你居然在这里!”
南讹走上来说:“高中生就该好好回去学习,跑出来干什么,你以为凭着你操纵梦貘的本事,就能为所欲为?”
周悯咬牙切齿地盯着南讹,“我会为梦貘报仇的。”看来当时是南讹和姑妈一起出手的。
南讹听到这话笑得更厉害了,“梦貘都是一群淫·虫,吃了未成年少女的经血,就会被她们所驱使,你还真想对生理期上替你‘清洁’的淫·虫产生了感情,替它们报仇吗?”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场景,当时我醒来时走上四楼时,顺着女孩的啜泣声走过去,那个房间的剪影中,少女躺着的身躯下面是个圆滚滚的东西。难道不是人,是梦貘?!
周悯被说得面红耳赤,她四处看着,看到手边一个花瓶,就双手举起来,往我们俩身上砸。
我和南讹刚想闪过,一只像豹子一样的萨瓦纳猫如闪电般跳过来,一抬后脚,把花瓶轻巧地踢回去了。
周悯以为会砸向自己,已经护住了脸。但她身旁出现的男人用一只手稳稳把瓶子给接住,放回原位了。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我之前见过,是在天理教说自己住在五楼的神秘男人。
他还是穿着运动套服,口罩摘下来了,露出带有岁月沉淀的秀气又坚毅的五官。他的目光沉静,不曾为刚刚的争吵而有所改变,只是以这样的沉默镇住了我们。
南讹在一旁给我说明,“这个是澜起长老,他平时也不太管组织里面的事,你这次主要是和他谈判。”
刚刚姑妈跟我说,在中国,他们这群寻找奇珍异宝的佼佼者,几乎都会加入一个组织,叫做“琮”。姑妈是里面的长老之一,我在南海干掉的那个人和姑妈的职位是重复的,都是寻宝,不过他是正长老,而我姑妈是副长老,他死了之后,姑妈自然上位成功。
这个澜起长老是边缘游走的一个人,可以说是后勤,哪里缺人往哪站,一般来说都很闲。但谁叫不久前,常长老死了,他就有得忙了。
这次的谈判,主要是常少春的隐形权力归属问题,姑妈虽然坐上了管理组织内财宝的职位,但是常少春还有很多自己发展起来的,正职之外的权力。姑妈说这个要努力争取。
我本来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的,但是姑妈说了现在去追杀脩无枫的人有不少像南讹和小让这样的高手,其中有很多是常少春的手下。
那确实是非常棘手,如果能够收到这份奇能异士的调动权,就可以清除不少障碍了。
澜起好像忘记我了,他只是沉默寡言地经过我,往包厢里面去了。
我们所在的包厢是个敞开包厢,往下看,可将整个城市的容貌尽纳眼底。我和澜起面对面坐着,而周悯和南讹分别坐在我们身旁。
那只萨瓦纳猫跳到澜起的肩膀上,高贵的深蓝色眼睛百无聊赖地眯着。
“你好,我叫李憩。”
“嗯,我叫澜起,你姑妈还好吧。”
“还好……”我想直接提出想要的隐性权力。
他便直接说,“除了常少春的调兵遣将权,我都可以给你。”
“那真是太巧了,我想要的也是这个。”我说。
南讹在后面阴冷冷地笑着。
他肩头的猫睁开眼,幽蓝之眼静静地折射着我的身影。我把二郎叫出来,让它们两对峙。
澜起看到二郎后,微微吃惊。
嘻嘻,吓到了吧。
这时,澜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让我意料之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