脩无枫这番话把我说得定在原地,等我意识过来,她已经离开了。现在头脑冷静了不少,我心灰意冷地转身下这青石相叠的石阶。
看着我接近水池,也不知道是不是依据脩无枫的语言改变了态度,无忧走上来说:“这不好吧,你要是进水池,我还得把你的残骨给捞出来。”
“放心,不会死在这里的。”我说,穿上鞋独自离开了。身体冷得发抖,我裹紧身上的衣服,刚刚那瞬间确实太冲动了。
姑妈也肯定不希望我下去陪她,我应该好好活下去。姑妈的死,是多方面的综合原因,谁都有参与,包括她自己做的孽。
我姑妈之前害了脩无枫,后者确实有理由报仇,我只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而且之后脩无枫确实接受了我的请求,在救姑妈,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她一声不吭带有姑妈,害得我误会,也有她的错。而仓琼,她为什么要骗我,她知不知道她把姑妈带走一定会导致她的死亡?如果是故意的话,我不会放过她的。
我自己也间接促成了姑妈的死亡,就算心理难安,我也得继续走下去。但是接下来,作为对脩无枫心意的报答,我也不会幼稚地甚至还带有幻想地破坏她和古良的感情了,作为外人的我就此离开,把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
我打算先回去宅邸,等到开春,便从这里出去。我踩着落地的雪花,我的脚步时轻时重。我回头,质问自己,真的能放下吗?但是,好像真的没有容纳我的地方了,所以可能会孤独终老。
突然身后传来竹叶落雪的沙沙声,我一回头,一个白影向我走来,是千纸,他的灰眸冷漠地看着我说,“李憩,鹤后请你去做客。”
“鹤后?”
“就是金鹤之母。”
母凭子贵,是仓琼。正好,我也想找她。
静和慧明明说过无垢山已经封闭了,但是千纸还是带我上去了,两只鹤爪如钢铁,我的肩膀被抓得生疼,降落时也是直接把我丢下,幸亏在空中我及时猫变,否则在冰天雪地里摔倒,可就难熬了。
千纸显形后,带着不可一世的姿态在前面领路。之前千纸离开宅邸时,慧跟我说过,他是消耗奴隶大户,根本不把人当人,这些血统比较纯正的嫡鹤,都是这样的。
他们不喜欢出生在此地的温顺的奴隶,而是喜欢抓外面的人回来,折磨他们的意志直至变得麻木得像一条狗,他们就会把奴隶给杀了。
那时听得我不寒而栗。仙鹤的仙气果然只是外表的装饰品。而在这之外,也有琮这类补杀鹤的组织。人杀鹤,鹤杀人,循环反复,遥无止境。
我们进入到一座白色的宫殿,这里中间有个温暖又明亮的温泉,白气蒸腾雾气中看到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和一个孩子,水声哗啦啦地轻柔响起,女人的细手如柳般把水舀到孩童的身上。
“鹤后,她来了。”千纸说完,便退下了。
她们一起上来了,用一旁白玉桌上的布巾包裹住这个到她膝盖的孩子。在白雾中,穿着水色丝绸的仓琼一手挎住孩子,同时用屁股托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来了。
仓琼的黑发放下来,脸上仍然带有水雾,显得涟漪绝色。而那个大约三岁的孩子,一看五官和眉眼,便知道是曲真了,她的面容淡漠,眼睛是黑核金瞳,仿佛世间的光彩和智慧都收尽其中了。此时这双美丽充满无限力量的眼睛正盯着我,让我恶心。
但才没见十几天,她怎么长得这么快?
仓琼笑着说,“李憩,别来无恙。”
我赶紧质问她,“你当时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在奴隶区发现我姑妈的。”
“我没骗你,确实是那里发现她的,只不过她并非奴隶而已。”
“你!她明明看起来就不适宜带走,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考虑她的身体状况?”
“是你火急火燎地让我带来的,你怎么不怪你自己呢?还有我怎么知道她到底是处于什么状况啊,只不过是想着顺着你的意把她带回来而已。”
我无法辩解,身体发抖。
仓琼说:“对了,你没忘记我们的契约吧。”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吗?可是曲真已经这么大了啊。”
“妼澜,她继承了金鹤专有的名字,叫她妼澜。本来她是停止生长了,但是植渊解了她的封印,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恢复她本来的形态吧。尽管她这么大了,但是她因为幼儿形态对母乳的匮乏,导致她现在病态地喜欢上了吮吸,已经换了十几个奴隶了,她都不满意。”
我看着妼澜,说,“真是变态。”
但因为我这句话,妼澜还诡异地笑了。
“之前脩无枫在,让你躲过一遭。”仓琼拿出那张契约,“你别忘了约定。”
我说:“你根本没有解救我姑妈,这个契约无效。”
仓琼摇摇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轻信之人。澜儿,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依言看过去,视线刚触碰到她金色的眼眸,我脑袋犹如遭受洪钟一击,顿时无法思考,眼前的一切也变得五彩缤纷,仓琼和妼澜都在扭曲地笑着。
我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双手伸出,准备抱住妼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