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荣杀了小半辈子的猪了,从一开始被父亲逼着不敢靠近,哭得腿软尿裤子到最后站在砧板前手起刀落毫不犹豫,他在猪场里杀了那么多年的猪,心早就和手上那把生锈的刀一样冷了。
他看着宋一冉,半响没说话,似乎是在回味着宋一冉说的话。
王全荣不认识宋一冉,他只是随机从长洞里带走一个人。
杀了妻子一家后,王全荣本想了解自己,可是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到最后他害怕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夺门而出,逃得远远的。
他逃到酒店后面的一片大树林里,身上带了点干粮很快就吃完了,常常趁着后半夜大家都睡着的时候翻垃圾桶找吃的。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王全荣开始计划着离开这座城市。
只要离开了这座城市,到了没人认识的地方,他总能逃出去的。
可是没想到,就在他准备离开的前一天,酒店负责人带着大批人不知道在这考察着什么,害得他不停地树林里逃窜,以为是抓自己的公安来了。
后来他晓得,那是公司来查看团建游戏项目地形的。
更糟糕的是,第二天这些人就会在树林里进行搜寻。
王全荣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最后他决定在路上挖几个洞,看是哪几个倒霉蛋会掉进去。
其实挖洞的时候王全荣根本没想到接下来几步要做什么,他一开始的想法只是用长洞来困住这些人好给自己逃跑的时机。
到最后,王全荣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完全可以挟持一个人质来进行谈判。
这个人质不是宋一冉就会是别人,只是宋一冉刚好被选中了。
所以,宋一冉的分析都是对的,王全荣不想死,他要活!要活着离开这座城市,改头换面,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宋一冉一直在观察着王全荣的表情,她搜索着关于这个人生平经历,学历不高,只有初中学历,在杀猪场干了近二十年,年纪不小了,和妻子有一个儿子,是这座城市里毫不起眼的一个普通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人,在月初彻底轰动全城!
他用常年杀猪的那把刀屠杀了妻子一家人,其中包括他们两个人的儿子,以及来带孩子的妻子父母。
宋一冉虽然不认识王全荣,但是凭借着这些网上的资料和刚刚的谈话已经可以分析出王全荣的性格脾性。
这人有点冲动,因为干体力活所以力气大但是容易脾气暴躁,加上学历低又一直在屠宰场工作,所以头脑思维简单,是一个并无大智慧的人。
这样的人,意味着容易挑拨和洗脑。
王全荣有点被宋一冉的话说动了,他拿着刀的手也不再紧绷,而是慢慢松懈一点,手腕处因为长时间的握举而呈现发紫的红,“我凭什么相信你?要是你趁机跑了呢?”
听到王全荣这样问,宋一冉心里有了七成的把握,只要对方愿意和他沟通,这就意味着她的话已经开始打动他了。
宋一冉动了动自己被束缚着的手腕,朝着王全荣举了举,“我你不用给我松绑,你看,你一直这样绑着我,我就是要逃也会被你追上。”
王全荣看着宋一冉被绑着的手腕沉默,眼睛盯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生的渴望在催促着王全荣做下决定,他犯了那么大的事,一旦被抓住肯定死路一条,他只要逃出去才能继续活下去!
最后,王全荣心一横,“好,我和你合作!”
反正横竖可能都是个死,不如搏一搏,说不定他就逃出这座城市了。
至于地上的这个女人嘛,等他确定可以逃离了就可以送她去见阎王了。
他不能留一个可能知道自己去向的人活着,那样他早晚会被抓回来的。
“那现在可以给我点水喝吗?我从早上开始就没喝过了。”宋一冉说。
王全荣的眼神一直落在宋一冉身上,仔细检查好几遍,确定宋一冉不可能有逃跑的机会后从挪动脚步来到砧板前,他撕开一箱矿泉水纸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好几列的瓶装矿泉水。
王全荣拿起一贯,打开来,然后递到宋一冉的嘴边,给她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宋一冉倒是喝得不急,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偏了下头,示意自己喝好了。
“行了,喝好了可以说说看我们要怎么合作了。”王全荣面无表情,脸上的横肉跟着他的话在颤,脸色在昏黄灯光下更显阴森。
宋一冉扯出一个笑,张开嘴,一张一合地开始缓缓说。
乔蕊在警局办公室外面的长椅上从天黑坐到了天亮,等到一批批出去查找的警员回来时,她急忙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因为长时间的久坐导致眼前发黑眩晕了一阵,差点要摔倒。
问了一圈,也没有得到宋一冉的消息。
带走宋一冉的人对这周围的监控环境很熟悉,特意走了各种小路,这片小路上最近正在整修,因为太过偏僻所以也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所以哪怕是在大路上找到了宋一冉和王全荣的身影,两人的踪迹也很快消失在狭窄的羊肠小道中。
小道里面的路错综复杂,完完全全的,还有不少的枯枝烂叶以及多年的老树,经常会有野猪出没,所以出去的警员无法再深入进去,只能听命回来等候指令。
乔蕊绝望了,她没想到等了一晚上会等来这个消息,这无疑把乔蕊最后的希望打进了深渊里,她看不到一点希望。
宋一冉,你到底在哪里啊。
陈倩火急火燎地从警局门口走进来,秦倾拿着陈倩的包跟在后面,陈倩走得太急差点磕在门口的台阶上,秦倾神色一慌,赶忙伸手扶着陈倩。
“宋一冉她找到人了吗?”陈倩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狼狈的乔蕊,摸摸乔蕊的脸,“哎呦,我的小可怜啊。”
乔蕊本来已经流了一夜的眼泪,在看到陈倩的这一刻又忍不住了,她带着哽咽的嗓音叫道:“陈倩姐……人还没找到……”
听完陈倩的眼神也跟着不对了,愣了一会儿后摸着乔蕊的脑袋轻拍着,“没事的,没事的,宋一冉她这人很厉害的,会没事的。”
说是这样说,可陈倩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秦倾站在陈倩身后,向前走几步,轻轻地揽住陈倩的肩膀。
在两人到来后不久,陈清如也来了,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是乔蕊上次在舞会上见到的苏沫。
苏沫低垂着一张小脸,她似乎比之前还要瘦了,身形薄得要站不住,乔蕊仔细一瞧,注意到苏沫的脖子上似乎有个草莓印,苏沫发现了乔蕊的视线,慌张地移开目光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往陈清如身后躲了躲。
“宋一冉呢?人还没找到吗?”陈清如问得很急,她昨天一气之下连游戏都没参加就直接回家了,直到今天早上看到消息才知道宋一冉失踪的事情,陈清如眼神一转,紧盯着乔蕊,质问道:“乔蕊你不是和宋一冉在一起的吗?我听说你和宋一冉掉落在一个洞里,怎么就你出来了?”
陈清如的质问带着很严厉地指责意味,听得乔蕊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后她难堪地低下了头,心里面愧疚翻涌,怎么也止不住。
对呀,宋一冉和她一起掉进一个洞里,可只有她出来了,宋一冉却失踪了。
那是因为宋一冉把逃生的希望留给了她,一想到这,乔蕊就难过得想哭,她是踩着宋一冉的肩膀离开洞里的啊。
陈倩看不得陈清如那副好像和宋一冉很亲密的样,她凭什么质问乔蕊啊,乔蕊才是宋一冉心心念念的人好嘛!陈倩挺身挡在乔蕊的面前,和陈清如对视,“这位大姐,你谁啊?”
大姐?陈清如被陈倩的称呼给弄得气死了,她才三十出头好嘛,哪里是大姐了!
陈清如刚想说话,陈倩就扭过头去不看她把乔蕊温柔地拉到一边,“来,乔蕊,我们不和那个大姐一般见识,小可怜见的,你看看你,眼睛都哭肿了。”
苏沫拉拉陈清如的袖子,陈清如头都没回,被气到的陈清如大吼一声,“干嘛!”
苏沫吓得身子一抖,本就瘦弱的身形几乎要支撑不住,但苏沫还是结结巴巴地开口:“你还没吃早饭,对面有家早餐店,先去吃个早饭吧。”
陈清如一大早起来看了眼手机就腾得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洗漱好后就要开车去警局,苏沫不放心也跟着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一路上陈清如的眼神看都没看苏沫,似乎还很疑惑苏沫怎么还没走。
苏沫心头一酸,眼眶微红,“你的胃不好,还是吃个早饭吧。”
她还是担心陈清如,想着人总要吃个早饭,本来昨天晚上陈清如晚饭就没吃多少,早饭再不吃,胃到时候肯定要痛了。
“你烦不烦啊。”陈清如眉眼间的神色很是不耐烦,对着苏沫挥挥手,然后点了几下手机,对着苏沫摇摇说:“给你转了钱,别烦我了。”
苏沫的小脸霎时一白,眼角都有了泪花在涌动,她抿着嘴唇不说话。
陈清如一看苏沫那要哭不哭的样子就更心烦了,她脑子里惦念着宋一冉的安危,根本没空去管苏沫的心情。
“我不是要钱的,我是……”苏沫的话说得很小声,陈清如压根没有耳朵里。
陈清如也不再管苏沫,自己往前走和警方了解情况,苏沫看着陈清如的背影,咬着唇扭身小跑着出去了。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把我的眼睛蒙起来。”宋一冉要确保在俩人的“合作”中占据主导地位。
王全荣这人的心智容易被挑拨和刺激,所以在对方还在犹豫的空档宋一冉就先出声指给他一条路。
王全荣听到宋一冉这样说,一拍大腿开始到处找蒙眼睛的布条。
找了半天终于从一个落灰的犄角旮旯里弄来一条长长的黑布,王全荣把宋一冉的眼睛蒙了起来,还警告着宋一冉,“你要是敢逃跑,小心就看不到太阳了。”
宋一冉点点头,不说话扬了下下巴,示意王全荣可以带她离开这了。
王全荣打开房间里的卷闸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王全荣早年工作时的杀猪房,是他爸留给他的,后来王全荣去了城市里,这座位于偏僻乡下的杀猪房也搁置了,只有王全荣回家过年的时候会用上几次。
刺眼的阳光袭来,宋一冉闭了下眼睛,王全荣找的黑布看似遮光,实则还是有点透光的,宋一冉睁开眼睛,顺着那些投进来的光线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建筑物。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已经足以她清楚地形了。
杀猪房的位置很偏僻,只有前面一条蜿蜒的小道可以出去。
在树林里呆了好久的王全荣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光亮了,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不过王全荣不敢在外面久待,他催促着宋一冉快点往前走。
“磨磨唧唧什么!走快点!别想给我耍花招,不然有你好看的!”王全荣的语气尖锐,他在外面暴露得越久,人就越心虚和烦躁。
这周围都是泥土地,宋一冉踩了踩自己脚上的土,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她所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串可以辨别花纹的脚印。
而一直探着脑袋左顾右盼的王全荣并没有发现宋一冉的小动作,他的呼吸沉重,从杀猪房出来的这段时间他越来越烦躁和不安。
眼看着小路两人已经走了一半,王全荣的心渐渐放松下来,他看着前面小路的尽头,嘴角露出微笑。
突然,王全荣想到了一件事,他懊恼地拍着旁边的大树,“糟了!我刀忘记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