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没看出来,吃了没文化的亏,楚小天的气势弱了几分,“你看出来了便明说,不要拐弯抹角,老子没空去猜。”
“你以为自己的修为有多高?去醒悟殿里挨了三百鞭还能像个没事人,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清楚么?”
在这一瞬间,楚小天似乎明白了什么。卿君继续补充道:“起初我只是怀疑,可看见柳师尊背上的血痕后我便确定了,师尊的确使用了替身符。”
“替身符?”楚小天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在藏书楼看过这个符箓的,此符共有两张,替符会承担身符的大部分伤痛。以前受完鞭刑总觉得是执鞭弟子没有吃饭,打人跟挠痒痒似的,原来竟是他在受罪。
卿君欲言又止,几经纠结,那些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柳白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两日,不吃不喝,怎么叫喊也没有回答,这是楚小天不曾料想的。原本打算强行破门,奈何卿君一再阻拦劝说,他最后也只有耐着性子等待。
再见柳白,已是三日后的清晨。楚小天坐在门口,背靠房门,舒展着双腿呼呼大睡。柳白颇为嫌弃地踢了踢他的小腿,“醒醒。”
“师尊!”楚小天惊醒,翻身爬起后快速扫视柳白的后背,轻轻触碰他的肩膀,“师尊,你背上的伤如何了?有没有好一点?现在还疼不疼?”
柳白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四下打量了一圈,发觉少了个人,因问道:“卿君去哪里了?”
“昨日城外长风岭有妖作祟,已死十余人,卿君猜测是那只狐妖,所以他就先过去了。”楚小天抠了抠大腿,脸上还有诸多睡意,末了又补充一句,“师尊放心,我告诉过他不要硬碰硬,暗中盯住人就好。”
柳白微微颔首,离了客栈便和楚小天赶赴城外。御剑片刻就抵达城外长风岭,方收好佩剑,卿君就从一处密林钻了出来,“柳师尊。”
“可是那狐妖?”
卿君点头,“正是,此妖又于昨夜掳掠数人,弟子无能,还没有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这长风岭不小,你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就找到?分头找吧,你二人一起,若寻到他的踪迹,不可妄动,及时结传音符禀告我。”言毕,柳白西北方向去,卿君和楚小天由东南方进入长风岭。
楚小天一步三回头,直至看不见柳白的身影。卿君不说话,楚小天也不言语,两人各走各的。越过小溪,穿过密丛,空中掠过一群惊鸟,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当心点。”卿君低声提醒,顺势召出佩剑握在手里。
“我又不瞎傻,要你提醒?”楚小天故意摆出一副傲慢姿态来逗弄卿君。他这人的心肠不算坏,就是跟晴召那个老东西太像了,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板一眼,不知变通,动不动就是规矩,实在惹人讨厌。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无可奈何,现下也不想同他计较,卿君瞪了他一眼,与此同时,一阵低低的咆哮声顺着微风传来,这咆哮声中带着无尽的愤怒,又有深深的无奈。
卿君当即放轻步子继续往前走了一截,扒开密丛,透过树隙瞧见若明,他坐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上打坐调息,石下一群人被绑得严严实实,口不能言,吓得瑟瑟发抖,像一堆虫子般蜷缩在一起。
卿君当即并上二指传音柳白,传音符刚缓缓飞离他那白皙的指尖,两柄利刃便飞速袭来,两人微微侧身,顺利避开利刃。既已暴露,二人不再躲藏,卿君拔剑攻向若明,楚小天则趁势救人。
解开众人的束缚,楚小天赶忙催促,“快走!”
此话话音还没落下,顿觉手腕刺痛,垂眸一看,一个孩子抓着他的手腕,两人的手腕处皆缠着一根青藤。这根藤蔓拼命地往血肉里钻,楚小天下意识地扯下青藤,孩子的嘴角处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很快就随着人群跑远。
手腕的刺痛感很快消失,不由深想,卿君被若明一脚踹飞。楚小天原以为若明会转向攻来,谁料他眼尾一挑,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留下一句,“林一凡,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这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如当头一棒,楚小天懵了神,方才那根藤蔓定然有问题。人都怕死,楚小天也不例外,他赶紧扒拉袖口,想要找到刚才被青藤刺过的痕迹,找了半晌也没瞧见,手腕上的刺痛也逐渐消失,再无感觉,如风过无痕,了无踪影。
柳白赶来,人去无踪。楚小天心中担忧,却也没向柳白提及此事,一来是卿君在场,二来这手腕上又瞧不见任何伤痕。
在金陵守了七八日,没有发现若明的踪迹。一日天朗气清,外面的日头好,窗棂上的青松好,眼见这一切都好,楚小天心情大好,长长吐出一口气,“师尊,今日这天气好,咱们去秦淮河畔泛舟可好?”
忽见一道灵符自天际而来,慢悠悠地飘进窗棂,那是晴召的灵符,楚小天的兴致当即消减一半。灵符扭动须臾,凝成两字——速归。
看毕灵符,柳白微微拂手,灵符散去,在端起茶杯的间隙淡然应道:“下次吧,下山多日,是时候回去了。”
楚小天虽百般不愿,却也不敢忤逆柳白,只失落道了句,“那师尊可得记住今日之言。”
柳白颔首。
熟悉的山,熟悉的人,楚小天大觉无趣。张常礼等人在山门处等候,众人毕恭毕敬地施礼,“弟子拜见柳师尊、大师兄、林师兄。”
柳白颔首,旋即飘然离去。看着卿君那一派假正经的姿态,楚小天颇为鄙夷地冷哼一声。若按照首徒这个辈分来算,老子也当得起‘大师兄’这个称号,大家都是首徒,凭什么你就要高一头,我要低一截?
漫漫长夜,孤灯冷衾,这日子何时才能到头。想去瞧瞧柳白,转念又想夜深,他兴许已经睡了。想着想着,楚小天又想起了尘世中的温柔乡,心痒难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修道便是修心,生着那根宝贝得不到用武之地,如此过活着实憋屈。
不是和尚,胜似和尚。
念想一闪而过,楚小天的身子燥热起来。若是还在山下,悄悄溜出去快活之后再折回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可如今在这遮芜山上,既有护山结界,又有巡守弟子........烦躁间隙,楚小天自己伸手握住。
骄阳炽热,只握了片刻便生汗渍,夺窗而来的夜风带来一丝清凉,却仍不足以平息烈火。落花随水而流,巨龙乘风而起,仰天一声长呼,像是被什么束缚着,又像是被什么压抑着,全然不能尽兴。
无法乘风上青天,只能顺风于林间冲撞,想要摆脱这恼人的束缚。林中生起迷雾,不辨方向,他在林中漫无方向地挣扎,忽而瞧见三只白蚁,这白蚁甚大,鬼使神差地伸出利爪将其全部捏死。这白蚁的血很红,将他的手都染成了红色。
不知挣扎了多久,楚小天只觉得脑袋愈发昏沉,身子也越发沉重,眼前忽然出现一方磐石,他顺着磐石向天而起,一圈绕着一圈,将那磐石勒紧,勒得粉碎,碎石子倾泻落下,散了一地。
缓了须臾,楚小天抬手一看,手上竟有血迹,再瞧身下,亦是一片血红。
怎么会有血?懵了须臾,他赶忙扒拉着查看,身上并无伤口。窗外有脚步声,惊得他快速拉过被褥盖住下身。
“你在做什么?”窗外的身影一闪,便又很快退了回去,这一声呵斥既愤怒又羞涩。
楚小天提着被褥探出脑袋,借着檐上的灯火,他瞧见卿君面红耳赤,一双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楚小天遮挡住手上的血迹,故意打趣笑着,“大师兄,你我都是男人,而今我衣衫不整,我在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无耻!”
“是是是,我无耻,我行这种事情无耻,大师兄躲在窗外偷看我行这种事情,是不是也能算作无耻?”楚小天漫不经心地拉着自己的腰封,不待卿君辩驳,他又补充道:“我无耻,你也无耻,咱们可是天生一对儿。”
楚小天正得意,倏尔,‘嘭’的一声,整个舷窗连同半侧罗汉床全都碎裂,掌风呼呼而过。楚小天呆滞地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转头一看,晴召、柳白还有张常礼等人皆在。
要不是看着柳白的面子,楚小天敢断定晴召方才那一掌会打在自己身上。
操!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竟一点没有察觉。
楚小天强颜欢笑,“两位师尊,你们......这是.......”
“方才你在哪里?”晴召大步向前,由内向外散发的威压让楚小天不敢轻易动弹。
“在床上啊,弟子一直都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来着。”楚小天心感不好,自己玩自己被发现了倒是无所谓,顶多就是丢脸,我楚小天还怕丢脸么?要命的是手上那些血。
今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定是山中出事了。
晴召没了耐心,怒目而视,呵然命令道:“掀开被褥。”
“大师尊,我没穿裤子,这........怕是不妥。”楚小天忸忸怩怩,心里越发慌乱,他转而以眼神向柳白求助,“师尊,你们先避一避,有什么事情等我把裤子穿好之后再说,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