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都市小说 > 夫君一心只想谋反 > 前世浮影 她虽被冠以皇子之名,却是女儿身。
    夜色渐浓,凉风至。

    巍峨的皇宫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廊檐下几盏红色的灯笼随风摇曳,烛光明明灭灭透出薄弱昏黄的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远处钟声响起,一慢四快,如此便知是五更天了。

    宫人们开始分头忙碌起来,踱着小碎步进进出出,各自准备着伺候主子洗漱、更衣、用膳。

    恰是此刻,容锦从睡梦中惊醒,她猛然一个挺身的从床榻上坐起来,茫然的看向周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只着了件素白里衣,这时一阵冷风由锁骨处侵进体内,惹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她竟然没死?

    霎时间,脑海中各种念头纷呈,容锦头疼欲裂,无法继续再往下想。

    “锦儿?”一道关切的声音在外间轻轻响起。

    这声音如此遥远又那般熟悉,甚至连锦儿这种亲昵的称呼她听进耳里都觉得仿若隔世般陌生,然而此时却给她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容锦在繁杂万千的记忆里翻腾许久,才恍然想起这声音的主人,是郭嬷嬷,从小把她带大,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奶娘。

    “奶娘!”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剧烈波动,容锦不禁哭喊出声。

    “怎么了锦儿!”郭嬷嬷急步踏入寝殿内,绕过屏风,就见床榻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心一慌,忙上前俯身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奶娘,你也没死?这是真的吗?”郭嬷嬷才到跟前,容锦就将她一把拦腰抱住,小脸颊紧紧的贴在她胸脯前,沙哑的声音略带着哭意。

    瞧怀中人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郭嬷嬷一时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怕是做噩梦了。

    “锦儿别怕,老奴在这呢。”郭嬷嬷拍了拍容锦的后背,轻声安抚道,“不管梦里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赶紧忘了吧。”

    梦?

    那些如同亲身经历的往事,那股鸩酒穿肠蚀骨的痛楚,怎会只是梦?

    容锦哀哭了良久才稍缓过来,她抬起头,端详起眼前之人,郭嬷嬷依旧如记忆里的那般慈爱祥和,两鬓间虽然夹着几缕白发,但双目明亮有神,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奶娘,不是梦,那些不是梦!”容锦急切得近乎失态,“有个逆贼趁着父皇西巡亲征时领兵谋反了,带着十多万大军杀来京都,闯进宫城,杀了好多人……”哭喊间,她仿佛又听见了那震耳欲聋的杀喊声,顶盔掼甲的黑色铁骑浩荡而来,那血光滔天,死尸横陈的惨烈情景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容锦憋了满腹的话语想倾吐,可才刚起了头,嘴巴就被一双大手紧紧捂住了。

    “锦儿,这种话可说不得呢!”郭嬷嬷眉间紧蹙,脸色凝重,虽然知道她只是受了惊吓而胡言乱语,但在这皇宫内院中,少不得的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光是谋反两字教旁人听去了,都免不得大祸临头。

    “可是……”容锦欲再辩解,可见郭嬷嬷神情肃然,如临大敌,只好噤了声,又顺着她的视线向外探了探,那几名小宫女还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闲聊,应是没在意寝殿内的声音,她缓了口气,抹去泪水,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好了好了,锦儿……”郭嬷嬷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反正是梦一场,那就不要多想了,方才的话更是别再和旁人提了,以免惹来不必要的事端。”

    “是,我知道了。”容锦点点头,轻声应道,她看了看四周,还是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甚至掐了把自己的虎口穴,直到痛感传来才稍加心安。

    她确信那些都不是梦,可一时间又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郭嬷嬷明明犯了宫规,被蒋贵妃杖责致死,怎么还能站在她面前,同她说话呢?

    她清楚的记得,在郭嬷嬷死后,自己一人独居深宫,举步维艰,不知熬过了多少个漫漫长夜,直到父皇册立九弟容准为太子后,才顺带将她封为亲王,允许出宫建府。

    那时,除了她如逢大赦般的叩首谢恩,其他早已明争暗斗多年的后妃皇子们都郁愤难平,容准既非嫡子也非长子,论贤德才能更是不值一提,只凭着受宠的母妃坐上储君之位,谁会甘愿就此退让,将来俯首称臣?

    众皇子中,或许也只有她从未觊觎过金銮殿上的那个宝座,因为——

    她虽被冠以皇子之名,却是女儿身。

    “锦儿,别再想那些虚无的事情了。”郭嬷嬷上前撩起帐帘,稍作整理了下凌乱的床榻,笑着道,“过几日可是九皇子的生辰呢,你可给他备好贺礼了?”

    九皇子的生辰?容锦愣神良久,忽然开口问道:“奶娘,九弟这是过的几岁生辰?”

    “锦儿!你怎么睡个一觉起来就迷糊了呢?”郭嬷嬷皱起眉头盯着她上下打量,“这月初六不正是九皇子的十周岁生辰吗!”

    但容锦才是惊鄂万分,容准才刚要满十岁?那她岂不是……

    “奶娘,快!快给我拿块铜镜来!”容锦着急地跳下床榻,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好被眼疾手快的郭嬷嬷扶住了,郭嬷嬷虽然一时不明就里,但还是赶紧将木架台上的铜镜递了过去。

    铜镜上积了层薄灰,光泽暗淡,显然平日不经常被使用,此时蓦然映入一张清秀素净的脸庞。

    她竟然重新回到十六岁的时候了。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的那一瞬间,容锦激动得胸脯剧烈起伏,十六岁,也就是昭元十八年,郭嬷嬷死去的那一年。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容锦的思绪,她抬眼就见到喜雀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七皇子,不好了,雪衣又不知跑哪去了,奴婢寻遍宫里各处角落都找不到!”

    容锦闻言色变,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头升起,冷彻全身。

    雪衣是她养的一只白狐,是前些年西域大宛国主派使节进贡给父皇的贺礼之一,父皇赏赐给了如今最受宠的蒋贵妃,但不料蒋贵妃抱过去一小会儿就浑身起了红疹,瘙痒无比,而皇上恩赐又不敢辞,就随手丢给容锦,这小家伙平日就喜欢四处乱窜,没少给她惹是生非,她倒不是因为担心它会出什么事情,而是这一幕已和记忆里发生的事情完全重叠。

    原先雪衣就曾走失过一次,郭嬷嬷领着几名宫人找了三天两夜都不见踪迹,而当几乎快要放弃时,却是三皇兄托人送了回来,说是无意中在钟棠宫的那口枯井里发现的。

    容锦极力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慌乱,低声问道:“钟棠宫找过了吗?”

    “没有……除了那,其它地方奴婢都找过了。”喜雀脸上露出一丝惊恐,那可是赵淑妃所住的宫殿,那位娘娘脾性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宫人们都不敢轻易靠近,以免招来祸端,雪衣要是真跑那去了,怕也是要回不来了。

    “你先去忙别的吧,这事由我来想办法。”说着,容锦思量片刻后站起身,从旁边的木架取过外袍披上,走到殿外时放眼一望,便见金碧辉煌的宫殿层层叠叠,楼阁高耸,遮天蔽日,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彷徨无力感来。

    倘若所有事情将都重新来过,那接下来的大小风波她又该如何应对?

    “锦儿,等等!”郭嬷嬷从身后唤住她。

    “奶娘?”容锦脚步一顿,回眸看她。

    “你不会真要去钟棠宫找那只白狐吧?这小家伙也不止一次胡跑,没准一会就自己回来了。”郭嬷嬷急忙走到她跟前,拉住她的胳膊,“而那位淑妃娘娘素来不喜旁人叨扰,何况在她眼里,你又是蒋贵妃的孩子,她俩本来就不对付,你现在贸然前去,当心怒火撒你身上。”

    这她何尝不知,容锦轻叹口气,后宫嫔妃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她名义上的母妃,也是如今最得圣宠的蒋贵妃,早就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的处境自然不会太平。

    但她转念想起当初抱过雪衣时,它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脚步又不禁加快了些。

    “锦儿……”郭嬷嬷还想拦她,但抬眼看去却见她眉宇间凝着股沉重的神色,看不透在想些什么,这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原本小姑娘家的天真活泼劲儿全都消失了。

    “奶娘,你别担心,我有分寸的。”容锦忽而笑了笑,“淑妃娘娘不喜我,我又怎么敢凑到她跟前去,我去找下晋王,三哥他为人宽厚仁善,说不定愿意帮我。”

    晋王?郭嬷嬷略微有些讶异,这几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这名义上的七皇子已越发掩盖不住女子的特征,只能一直对外称病,少与人来往,平日没见她与晋王有多少交情,哪怕两人在宫内遇到,也不过点头打个照面,怎么会突然想起去求他帮忙?

    “这可晋王……”郭嬷嬷张嘴又想说点什么。

    “无事的,奶娘你也不必跟着我了,我去去便回。”

    容锦顾不上再和郭嬷嬷多做解释,她快步朝外走去,可刚准备唤人备车出宫时又下意识止住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蒋贵妃的监视之下,未经许可擅自出宫这等事若追究起来,说不定又会连累到郭嬷嬷,想到这点,她转身朝钟棠宫的方向走去,不过到了宫外却未叫人通传,而是立在那棵海棠树下静等,她这三哥孝贤纯善,每日清早都会准时进宫来向他的母妃问安,她在此等人是再好不过了。

    果然,不到一会的功夫,就远远望见一袭白衣翩然走来,身姿欣长挺拔,头戴玉冠,腰束锦带,那举手投足间都不禁透露出股优雅气质,将生俱来的清贵渲染得淋漓尽致。

    待近了容锦主动招呼道:“三哥。”

    “七弟?”容傅眼眸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转瞬又只留下温润的光芒,“今个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最近身体可有好转?”

    “多谢三哥关心,经顾太医养了这大半年,我身子已经大好。”容锦淡笑着回应道。

    “如此就好。”容傅弯眸浅笑,同时多打量了容锦几眼,这七皇弟常年疾病缠身,往日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今日脸红扑扑倒是少见的精神,他勾了勾唇角,眉眼如玉,笑道,“正巧我前阵子从岭南道巡游归来时捎带了不少珍稀野药,到时也遣人给你送些来,看看能否派上用场。”

    “不……那就多谢三哥了。”容锦垂下眼帘,回避开他如画般的眉眼,三皇子容傅,才德兼备,孝恭仁和,最得圣上器重,甚至在朝野和民间中都颇具声望,按理说是当年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可在后来,他却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