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姚觉得真的昏了头了,段桉只夸了一句她的发型好看,她的脸上便急速升温,烫的她头昏脑胀,几乎站不稳脚步。
段桉见她一直低着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和姜姚其实可以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了。姜姚的父亲救了小时候调皮溺水的他,自此,他和父亲回老家的时候,父亲总是带着他去看望姜侍郎,所以他与姜姚认识也有十年了。
但是说话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得出来。
只有见面时候听到姜姚喊一句段哥哥,他应一声,然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他父亲一直对他说:“桉儿,你也和姚姚多玩会。”
段桉知道自己父亲喜欢姜姚喜欢的紧,姜姚性子温和,怎么都不会生气,和他不能受气的性子是鲜明的对比。
而且姜姚字画都很有灵气,他也时不时的被太傅夸,偶然有一天瞥到了姜姚的画,顿觉自叹弗如。
不过性格不对付就是不对付,勉强不来的,他和姜姚真的玩不到一起,他是不想和姜姚聊,姜姚是见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几次见姜姚看自己,他回看过去,对方反而跑走了。
段桉周围的朋友都是大大咧咧的,面对姜姚这种心思缜密的女孩,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叹气。
后来年纪大了,父亲为了避嫌,也不再带着他去姜府了,反而是姜侍郎会带着他的儿子过来。
段桉获得了难得的清净。
然而现在娶回家就不能装作看不见了,段桉想开口宽言对方几句。
姜姚惊醒,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将军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
段桉见姜姚的神色一松,飞快的回了个礼,提起裙摆跑掉了。
留下段桉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
得,跑的速度还和小时候一样。
成功从段桉身边逃跑的姜姚十分后悔,她居然不敢面对段桉临阵脱逃了,这下子段桉更不会搭理自己了。
姜姚来到书房,为了静心练了会字,采薇喊了几声让她去主厅吃晚饭,她才磨磨蹭蹭的过去,到了主厅发现段桉并不在府里,心里的石头倏得落了地。但她无法欺骗自己的是:自己心里除了庆幸之外,难免还是隐隐还是有些失落。
实际上在将军府的这两年,她基本不来主厅吃饭,一来是因为自己独自吃饭太寂寞了,二来是府里的仆人有时会忘记布菜。所以姜姚通常是让春兰去厨房端菜,然后在湖心的小亭子里,主仆两人一起吃饭。
久违的过来之后,发现方形的檀木桌子上,十几种菜色摆满了一桌,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饭,让姜姚觉得挺铺张浪费的。
姜姚还在感叹之际,刘管家带了两个丫鬟上来,一个丫鬟手里拿着漱口的铜盂,另一个拿着擦拭手的手帕。
几个人恭谨的站在刘管家后面,等候姜姚的吩咐。
姜姚吃了一惊,她很少见到刘管家低微的姿态,仿佛像梦一般,姜姚恍惚间甚至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没想到下手太重以至于眉头皱了起来。
刘管家马上细心地察觉到了:”夫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姜姚甚少听到刘管家温和的语气,杏眼里有些惊奇,不过她没有说出来,而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菜:“我一个人吃饭,没必要如此铺张吧。”
刘管家一边示意拿着铜盂的丫鬟上前伺候姜姚,一边扯出一抹笑来:“这是明日宴席上要上的菜品,夫人可以尝尝,有什么要更改的地方夫人尽管告诉老奴,老奴好及时更改。”
姜姚见推辞不了,只好用清水漱了口,又拿帕子净了净手,在刘管家希翼的眼光下开始试菜。
姜姚母亲是南方人,父亲一直跟着母亲吃南方菜,后来即使母亲早逝,家里也还是吃的比较清淡,所以平时姜姚更喜欢吃新鲜的蔬菜和各种菌菇汤。不过自从嫁到将军府以来,姜姚就甚少吃到清淡口味的菜了。因为将军府在北方的缘故,平时的菜会比较偏油偏咸一些。
现下桌上的菜色也比较丰盛,正好有几道清淡的炒蔬菜,为了照顾其他客人,厨娘还做了一些南方甜口的羹汤。
大概是很久没吃到南方菜了,姜珧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以至于吃到后面菜品的时候肚子已经很撑了,姜姚揉了揉已经有点发鼓的肚子,还是把剩下的菜各吃了口。
等到把最后一口咽下去,姜姚才把筷子放下,说了句:“我吃饱了。”
旁边的丫鬟赶忙上前,手里的托盘上放了一杯合适温度的清茶还有擦手的帕子,姜姚又拿清茶漱了口,才道:“刘管家费心了,这些菜色都挺不错的,只是吃完难免会口干,可以再加三四道消暑的点心。”
刘管家连连答应,又问:“将军让老奴问夫人有什么喜欢的菜色,老奴好准备。”
姜姚虽有喜欢的菜色,但也不是很想领这个情,她神情不变:“没事的,刘管家不必费心,这些菜我都可以的。”
回院子的路上有日光透过细密的树叶洒进来,春风柔和地扑在姜姚的脸上,不过姜姚却没有觉得温暖。路程还没走到一半,姜姚忽觉腹部阵痛,忍不住停了下来,蹲下身子用手捂着腹部,脸上冷汗涟涟。
采薇赶紧凑过来,关心地问:“夫人不舒服吗?”
“……嗯。”
姜姚压着疼痛的地方,语气无奈:“吃多了。”
“那我扶夫人去前面的亭子里歇歇?”
“不用了,先回房罢。”
等姜姚回到房间里,她脱力地坐在凳子上,肚子还一阵一阵地抽疼,采薇忙给姜姚倒了杯热水,姜姚喝了口水脸色好了些。
接着采薇扶着姜姚上床,给姜姚盖好被子。做完这些之后,姜姚让采薇去灌一个汤婆子,这两年她都是靠这个缓解疼痛的。
段按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四月温暖的天气,姜姚躺在床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脸上热得染了一层绯色。
段桉狭长的眼睛看着她:“姜姑娘身体不舒服吗?”
姜姚睁开眼睛看着他,一脸无措,卷起被子床上弹开,捂着肚子坐在雕花短凳上,端起来刚才没喝完的茶水不发一语。
段按刚就明天的筵席和管家商讨完,看到姜姚不理他也没生气,反而好脾气的坐在紫檀木椅子上,跟姜姚大眼瞪小眼:“姜姑娘没忘记罢,我今日要在这里睡。”
但现下是午时,姜姚忍着疼痛想:午时也要在这里睡吗?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采薇端着汤婆子进来,抬眼便看见好整以暇的段桉,她心里一紧,忙福下身子施礼,段桉看了看采薇,说了句:“把东西放下,出去罢。”
采薇应声出去后,段桉便见姜姚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段按嘴角一勾,大踏步走向姜姚,问了句:“日头正好,姜姑娘不小睡一下吗?”
姜珧深吸一口气,直觉段桉有些危险:“我不困,将军先睡罢。”
段桉退开,坐在离姜姚稍远的檀木椅子上:“我也不是很困,姜姑娘有兴致的话,不如一起聊会天?”
姜珧:“……不必了,段将军。”
段桉挑眉:“我觉得你有点怕我?”
……
姜姚沉默了半响,不知道怎么跟段桉解释,她避开段桉是因为不习惯和男人共处一室,并不是害怕段桉,她只能说道:“没有的,将军。”
段桉扯了扯外面袍衫的扣子,漏出突起的锁骨。凤眼看姜姚跟个兔子似的躲在角落里,脸上丝毫没有笑意,全身写满了抗拒两个字。段桉反正没看出来姜姚有多不怕他。
“姜姑娘,我们最好商量一下这段时间怎么称呼对方。”
“或许,我该改口称你为夫人了。”
姜姚听到夫人从段桉口中喊出来的时候,惊讶得杏眼圆圆的瞪起来:“你、你说什么?”
段桉把扯松的那个扣子扣好,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夫人,若是你不好意思喊我夫君,可以喊我的字。”
段桉的字姜姚是知道的。
从姜姚六岁那年见到段桉的那一次起,她就对段桉充满了好奇,缠着兄长帮她问。当时兄长觉得段桉狂傲,并不想帮忙,是她用几件心爱的书换的。
这两个字便成了姜姚练字时最常写的字。
后来有一次玩乐的时候段桉跑着跑着摔倒了,姜姚把他扶起来,小小的少年拍拍身上的土,凤眼笑着看她:“谢谢你,姜妹妹。我这几日给自己起了字。叫蒲安,姜妹妹以后可以喊我蒲安哥哥。”
许是有了新名字的兴奋,少年还在喋喋不休:“姜妹妹觉得这个字好听吗?”
姜姚记得自己没说话,只慌乱的点点头。她想当时的自己应该是面无表情的罢,不过在平静的面具下,心里却是激动的乱跳。那是姜姚第一次听到段桉说自己的名字,姜姚觉得比师傅教的乐谱都好听。
姜姚早将这两个字刻在了心上,现下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夫人可是忘了?”段桉见姜姚这么久了还在发呆,语气参了些不耐烦。
姜姚听出来了段桉的不耐,她把眼睛撇到一边,心一横准备喊的时候,段桉重新告诉了姜姚一遍:“蒲安。”
段桉看着呆愣的姜姚,解释道:“我的字。”
姜姚确实是愣住了,在段桉喊出他的字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盯着段桉看。
她喃喃道:“蒲安。”
声音虽然有些小,但段桉还是听到了,他摇摇扇子:“夫人可要记住,莫要再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