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遥集团第一会议室内，集团班子领导，各部门负责人，各子公司负责人，再加上记录的，旁听的，大大小小坐了二三十号人物。会议室里装修考究，设施齐全，一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布帘遮盖，密不透光，内部却被人工的灯火照得宛如白昼。
等到最后一个部门汇报完毕，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只有微微可闻的书写和纸张翻动声。
会议主持人无崖子见各部门都汇报完了，扶了扶老花镜，抬头扫视了一遍全场，有低头看手机的，有不知道在瞎划拉啥的，也有明目张胆睡觉的，也是见怪不怪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开口道：“各位分管领导先说一说吧。”
“我先说一下吧。”新遥集团著名的美女副总李秋水率先发言。别看她二三十岁的模样，年轻貌美，再过几年可是到了退休年纪，玻尿酸、羊胎素之类的平时没少用着。
她是分管财务的，自然得从指标上说事。
“各子公司的汇报我也认真听了，主要还是说下经营指标的问题，毕竟我们的年终考核也是着重看的指标嘛。我记得年初的时候，各家的负责人都签过了目标责任书，现在已经到第四季度，任务都完成了没有？到年底能不能达成目标？各位心里都有没有数？别一到汇报就只讲成绩，不谈问题。”
她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丁春秋，顺口问道：“丁总，你说呢？”
丁春秋上半身仰靠在大皮椅上，毫不在意的样子，“能啊，反正我们都是亏损，亏多亏少的问题嘛。”
丁春秋的农业公司去年亏损了几百万，年终总结大会上，他的述职演说声情并茂，最后一句壮志断腕般的“我有罪！”成为了全集团的年度笑谈。今年倒是学聪明了，责任目标直接写的负值。
“小复总呢？我听你汇报是挺全面的，但是指标完成情况也是简单带过，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李秋水问道。
慕容复见李秋水开口便点了丁春秋，以为可以看他的热闹，没成想这女人不按套路出牌，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他特意挑了个远离众领导的位置，想降低存在感，可别人却非要拿他开刀。
之前写报告的时候，他就在纠结要不要提这一茬，提了面上难看，不提又真是个重大问题，本想着私下里再跟几个领导沟通处理，可现在李秋水当众问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各位领导，那我再补充一下。新建今年的目标利润是一千六百万，不含市里指派项目的话，实际已经完成了一千一百万，年底之前还有几笔收入待确认，再控制下成本，到年底基本可以达成目标……”
“我打断一下，如果是含市里指派项目的情况呢？”李秋水插话道。
慕容复眉头一皱，冷着脸回道：“如果包括指派项目的话，项目成本大约是三千万，还在等结算审核。现在市里的资金还没到位，都是我们自己垫资在做，对于新建来说也确实是个困难，所以也想请集团领导出面帮忙跟市里协调一下，希望能够尽快落实项目资金。”这个问题他之前在小会上就提过几次，现在这女人又叫他在大会上说出来，八成是故意挑事。
李秋水在本子上算了算，说道：“那利润就是大概负一千五百万喽。”显然没把他后面的话听进去。
慕容复肝火一下就上来了，但只能忍着不敢发作，咬牙回道：“对。但是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一是要争取项目资金，二是要确认资金下达形式，在市里没拍板之前，我建议这个项目暂时不要纳入考核。”
李秋水笑道：“有实际发生就要记账啊，小复总，考核指标肯定是以财务报表为准的，你不会不懂吧？”
慕容复苦心经营了三年的新遥建设，前两年都在亏损状态，今年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却突然被硬塞了个自投的公益项目，没有收益不说，还要自己垫钱搞。要钱要不来，还憋着一肚子窝囊气。
慕容复在本子上划了两笔，实在憋不住了，把笔一扣，阴阳怪气道：“呵，李总真是坐着数钱不嫌累，这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讨的不赚钱买卖，现在又揪着指标不放，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
无崖子瞪了他一眼，提醒道：“慕容复同志，请注意下你的态度。”接着又平和说道，“什么叫不赚钱买卖？小复总还是要提高认识和思想觉悟，要有大局观。我们官企就是要为官家解决问题的，这是个民生工程，形象工程，就算是亏本也要做，要有这种意识才行。”
慕容复只点头答应，没接话。上层固然有上层的道理，但是他手下还养了十几口人，不解决这个问题就等于没有钱赚，没有工资发，他的压力也很大。
“我也说两句吧。”巫行云看了半天热闹，这回该轮到她说话了，“作为新建的分管领导呢，我先要批评一下复总，年轻人火力旺是好事，但这种精神头要用到工作上，会议场合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情绪哈。”
她一说到火力旺，最后排的两个小女娃便偷偷笑了，气得慕容复翻了一个大白眼。
“是，我下次注意。”慕容复回道。他这回算是叫人看了大把的笑话。
巫行云接着说道：“当然了，复总今天把问题提出来了，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毕竟最后还是关系到整个集团的利益嘛。逍董，无总，我建议还是要多跟市里沟通协调一下。”
慕容复挑了下眉，心想，看来老女人今天心情不错，还会帮着自己说话了。
巫行云当然心情不错，慕容复在会上当面怼了李秋水，正合她意。她和李秋水本来就不对付，两个人经常意见不合，平时开会也没少吵架，只不过这次是慕容复替她骂了那个贱人而已。
各路神仙又明枪暗箭的讨论了一番，最终也没讨论出个实质性的结果。临近中午下班，这场大会总算是散了。
慕容复回到办公室，一把将资料甩到桌上，惹来假装路过的阿碧偷偷侧目。
阿碧小心地打开“七仙女”的微信群，发了条信息。
阿碧：仙女们，你们开会什么情况，为啥公子爷回来脸臭臭的？
灵儿：哈哈哈，你们公子爷今天在会上跟老妖婆掐架了，很霸气哦
阿碧：[惊吓]啊？为什么？
木木：不懂呢，业务上的事情吧
灵儿：哈哈哈，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太懂
木木：复总还被大领导骂了
阿碧：[什么情况]
灵儿：公子爷就算被骂了也很帅呢，不愧是阿碧的男神
灵儿：给阿碧的福利[爱心][爱心][爱心]
灵儿：[图片]
灵儿：[图片]
灵儿：[图片]
阿碧红着脸将偷拍的照片保存好，结果又听见她的男神在拿新来的小伙儿撒气。
“这是你写的？”慕容复举着一份拟文冲新员工问道。
新员工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你是没上过学吗？写的什么玩意，狗屁不通！来来，你自己读读看！”
新员工被骂的一愣一愣，正要接过那张纸，却被刚进屋的一个人抢先拿了去。
来人是隔壁新遥管理公司的负责人朱丹臣，他看了看拟文，笑盈盈说道：“哎呀，新员工嘛，多写写就会了，是吧复总？”说着一把将小伙儿推出门外，“赶紧去吃饭吧。”
他上午也参加了会议，看到慕容复没有好脸色，特意跑过来安慰人。
朱丹臣自来熟的坐到慕容复对面，调侃道：“怎么，你还想再骂走一个啊？”
慕容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话说前两年，有个领导往他公司里塞人，是个应届毕业生。当时公司人手少，办公室只有包不同带着阿碧两个人，行政、人事、后勤什么杂七杂八的都要管。本想着是领导的关系户，多少要照顾点，于是安排在办公室帮忙干些零活。谁知这人富家大少做派，天天玩手机，包不同叫不动他，没办法只能放任，可慕容复不一样。有天见阿碧自己一个人在搬打印机和电脑，他一个男生竟然闲的玩游戏，立马就把人叫进办公室谈话。重的不敢说，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提醒他要上进。结果第二天这位大少便辞了职，据说是从来没受过这般气，不干了。这事后来也在公司传开，慕容复便落了个把领导小孩骂走的罪名。
两人闲聊了会儿，慕容复手机一直叮叮响，原来是李青萝又发了信息过来。
慕容复打开手机一看，是几张女方的自拍照，美颜加滤镜下倒是个美女，年纪也不大，看资料才二十四岁。他心想，这就急着相亲了？
李青萝催着他发近照，他在手机里翻了半天，找了张证件照发了过去。
朱丹臣见了好奇，慕容复便大方拿给他看，说是亲戚介绍的相亲对象。
“还是个大美女，好事啊，你赶紧跟人家联系上啊。”说不定能把你的内分泌失调治好了，朱丹臣只敢心里调侃。
有背地里议论慕容复的，说他经常脾气暴躁，是因为大龄单身导致内分泌失调。起初也有些小姑娘跃跃欲试，后来纷纷被他的直男言论劝退，于是大家都达成了共识，公子爷——阿碧给慕容复取得爱称——只可远观矣，不可撩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