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菀低头啜饮一口，嘴上不答，心里倒是应了：
大魔王都在这里，还会没有妖物？
光是趁着大魔王没有觉醒的时候，吸收他的功力这一条都够吸引人的，当然了不是每种邪物都有这样的本事。
这几日天气转暖了，雪也开始融化了，再到皇陵之时，半圆形的陵墓一半被白雪覆盖，一半是灰色的石头堆砌雕刻而成，紫菀不由心生感叹，这得是多少劳苦人民之心血啊。
那石碑果然不见了，本该是石碑的地方如履平地，若不是紫菀亲自来瞧过，她都无法想象曾有一个石碑矗立于此，那样大的庞然大物，若是不显山露水，亦无仙力隐匿，唯有可能便是空间调转，它现在很可能就在地底下。
商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围绕着皇陵那块空地四处转悠。
紫菀趁机将纸仙放出来，小东西在原本石碑所在的位置转了个圈圈，叽叽咕咕一阵冥想，然后赶紧钻回曼珠印记。
“是在地底下，为免魔族、妖族伺机而动，重新进入魔域吸收魔气，唤醒魔王，所以神君将石碑封印在了地底下，但那只是神君遗留下的仙力，所以若是从前魔王手下的魔君解印，还是一如反掌的。”
是了，那日在魔域，子桑神君的确跟她说起，当年斛律尧幸存的手下，正在寻找他。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痕迹了。”紫菀盯着商昇的背影，这个人怎么可以在空地上出神地看这么久。
纸仙刚刚才释放过仙法，所以当紫菀靠近商昇的时候他喃喃地说：“这个凡人身上怎么会有一丝丝神君的气息。”
紫菀专心和商昇交谈并没有听到纸仙的小声嘀咕。
“自打当年宫中出现过妖物之后，我便开始觉得，这世界并不是这样简单，也许我们的视线有限，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蛰伏一些不可预知的力量，而这些力量似乎可以轻易夺去我们的性命。”商昇说的话很突然，也很奇怪。
紫菀对原主遥远的一些记忆承接得很是模糊，所以她不好随意插话，但是事情的源头如果不弄清楚，便很难去追溯。
所以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她还是问了：“二哥哥我对妖物好像没什么印象了，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忘记？”商昇微微一笑，那笑容似乎化成了拂面的风，温柔极了。
紫菀忍不住眨眨眼，下一瞬商昇的神情却猛然一滞，几乎是立刻抱住他的脑袋，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从他眼睛里倾泻出来：“我怎么会忘了？”
紫菀心中一凝，这个反应，看来是有人对他的记忆进行了封锁，可是这是高阶仙法，她暂时无法施展，她求救纸仙，小东西否定了，他们这种小法器是没有这种仙术的。
那看来只能另做打算了，所以她连忙唤他：“二哥哥，我们再说石碑既然不在了，我们便回宫吧，也许只是一个寻常的石头，大家觉得新奇，这才传开了。”
商昇松了手，皱着眉头，又看了一圈，的确没有东西，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再怀疑，又含着笑说：“妹妹说得极有道理，既如此我们便回宫吧。”
通向皇宫这段，是皇城最繁华的路，商昇和紫菀坐在马车里，都听到沿街有人叫卖——
“今日红杏楼折扣啦，八成价八成价了啊！”
“红杏楼八成价八成价！各位客官里面瞧瞧，里面瞧瞧！”
紫菀撩开马车帘子，一个个小厮招着手沿街揽客，热情洋溢，有人跟着他们进来便立刻喜笑颜开。
紫菀第一回下凡，虽是重任在身，但却平不了她这猎奇之心。
她舔了舔唇，眼睛亮亮地问商昇：“二哥哥，红杏楼什么地方？”
商昇盯着她，要把她看出个洞，念了句诗：“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紫菀顿悟了。
“若是想体察民情，也不是不可以陪妹妹走一遭。”商昇呷了口茶，继续说：“不止于此，它在地下还有一层，是我们大殷的地下钱庄，下头也是最大的赌场，至于往上走，便是风月之地，男男女女皆可在其中找寻世俗之乐。”
商昇简直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紫菀其实不是也别懂，她仅仅只知晓人间的男欢女爱，与他们仙界的双修有异曲同工之妙。
紫菀听得懵懵懂懂视线猛然一瞥，她好像看到和斛律尧肖似的侧脸进去了。
难道魔王也需要男欢女爱？是了，他的确缺爱。
紫菀顿悟了。
等等，不可能如此简单。
紧接着她又看到形形色/色男男女女进去了，人数之多，可见是鱼龙混杂的，紫菀突然来了兴致，鱼龙混杂的地方是可能有蹊跷的地方，但今天带着商昇怕是不好行动。
但如果她先下去，不管找什么借口，商昇应该都会等候她。
所以她干脆一路坐到宫门口，一路上商昇同她讲话，她都心不在焉，商昇这人很敏感，很快也沉默下来，不过紫菀压根没有心思顾及。
紫菀下了马车，毕竟是侧门出入，所以她进了门躲在侧门处，眼见着那招魂铃泠泠作响的马车驶得看不出踪迹，她这才出来。
迎头却撞上了两个宫女打扮的人，慌慌张张的扫了她一眼，竟然没认出她来，两人连忙低着头就疾步离去，紫菀顾不上太多，这会那个肖似斛律尧的都进去一刻钟了！
她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今日出门她一身从简，一身青色的衣裙，长发松松挽了个小髻，斜插了一根玉簪，耳边还有一对同色系的玉耳坠。
她看路上不少男子拿着把扇子摇来摇去，这天寒地冻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显得：风流倜傥。
紫菀发现它拿来挡脸好像很不错，而且也不会显得举止怪异。
“老板，来一把折扇。”紫菀赶时间，丢了一个银锭子，抓了一把扇子就往里走。
那小摊贩在身后诶诶诶了半天，紫菀早就钻进红杏楼了。
这进去了才发现，迎客的哪里只有小厮。
左侧清一色的美艳伶妓，右侧清一色的含情伶官。
关键是没有一个不入眼的，还一如四季变化，各有千秋。
“原来是位小娘子啊，不知今日看上哪位小郎君了？”迎上来的女人，体态丰盈，看着有些年岁了，但是风韵犹存，一朵大红的花斜插入她的发髻里，而她这个人一样招摇妩媚。
难怪商昇说男男女女都能寻找这世俗之乐，纸仙挣扎着想要出来：“人间的漂亮女子这样多！爷爷想要！爷爷想要！”
紫菀一边拂开他们试图捉住自己的手，一边拒绝这个女人的好意：“我先瞧瞧，若有中意的必定同你说。”
紫菀好不容易挣脱，总算进来了，一边训斥纸仙：你个小色/胚，哦不，老色/胚。
紫菀环顾一周，这红杏楼进来便是一块大平台，靠里侧有帷幕半遮的大圆台，里头现在没有人，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男女成双成对的经过。
再往上看，这一楼顶上镂空到三楼，二楼和三楼环绕着整个红杏楼，在上头可以看到一楼的种种动向。
紫菀瞥了一眼，因为二楼和三楼大致都是雅间，想进去应该不容易，所以她先下去了负一楼。
顺着楼梯只下，方才分明还是白昼，这下来了差点恍若她回到了魔域，里头昏昏暗暗，人声鼎沸，一眼望过去，乌压压全是人，突然便开始觉得有些热了，她的折扇还是掩面的只好一边掩着自己一边扇风。
紫菀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喊纸仙：小东西，这里头可有异常。
奈何她不够高，只好佯装也要赌的模样一桌一桌地看过去。
纸仙喊她：主人，这里头有些古怪，这些人已经有些魔怔了。
紫菀撤开了身子，像一个高处之上的旁观者，每个赌徒面上浮现出的贪婪、病态、不甘、狞笑，都像是裹挟着阴暗之气，难怪一进来便觉得这里像是魔域。
紫菀沉吟着：这里像是个聚灵阵，不断吸收这些人的阴暗魔气，不断引诱他们入魔。
所以这里对于斛律尧来说是个绝佳的地方，但这个魔阵的阵眼应该不在此处，斛律尧很可能就在那里。
所以她毫不犹豫直上二楼，却不想小厮直接拦住了她：“这位客官，您预定二楼或者三楼的雅间了吗，咱们红杏楼今日的拍卖会就快开始了，若是没有预定您不能上来。”
紫菀掏出三个银锭子，十分豪气地拍在拦住她的手臂上：“这些够了吧！”
小厮连忙应承：“那您随小的来，这就为您开房。”
这后道是个走廊，每个雅间的窗户应该都是对着一楼的。走廊现下只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其他的都在雅间里，从外间窗户，模糊地可以看到听到里头欢乐的场景，污言秽语紫菀都有些面红耳赤。
紫菀拒绝了小厮给她中间的厢房，她要最后那一个，一路走过去，紫菀让纸仙冥想感知，越靠近阵眼魔气应当越重，到了最后一间纸仙稍微有些动静了：就这个吧，主人，有点弱，但是有感觉。
“三楼呢？”
“那您还得再加一个银锭子。”小厮笑眯眯地回头看她。
“哦，那四楼呢？”紫菀视线看向一侧的木质楼梯。
“那就这间了。”紫菀狡黠一笑，她赌斛律尧没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