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穿过人群*交接,冰块侯爷的眼睛黑亮黑亮的。
鲁穗儿吓得浑身一激灵,立马低下头去。
“夫人?”采莲带着关切,在边上小声喊了一句。
“我……我没事……”
鲁穗儿手心发烫,此时此刻真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她刚刚在做什么?!她在偷看冰块侯爷!她在偷看别人的男人!
冰块侯爷,可是楚拂兰的男人啊。
鲁穗儿眼睛发热地盯着脚下的鎏金大理石地板,感觉羞耻得不行。
她怎么可以这样?是中邪了么?
不,她不能这样。
……
方才冰块侯爷那个眼神,一定是发现自己在偷看他了。
鲁穗儿悔得肠子发青,这个冰块般的男人,是别人的——他身份尊贵,像是天上的云朵,而她的真实身份对于他来说,简直就跟地上的尘土没什么两样。
她一定是最近吃太饱,穿太好了,就真如胡妈妈和采芹说的那样,忘了自己的身份。
鲁穗儿眼神黯淡。
就算她穿着楚拂兰的衣服,戴着楚拂兰的首饰,顶着楚拂兰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她也不是楚拂兰。
她只是,胡妈妈用银子雇来的一个替身而已。
等完成差事,等真正的楚拂兰回来,她是要离开这里,回到鲁家庄,回到阿爹阿娘还有弟妹们身边的。
鲁穗儿垂着眼,深吸一口气:快点回鲁家庄就好了,在京都这个富贵地方待久了,她都感觉自己有点变坏了。
“夫人,陛下赐酒了。”采莲在边上悄声提醒。
鲁穗儿忙抬眼,见皇帝与冰块侯爷站在殿中,举着酒盏。
手上被采莲塞了个温热的酒盏,她随周围女眷们的样子,屈膝,双手将酒盏举到额头遥敬皇帝。
众人嘴里说着贺词,敬了二皇子,最后又敬皇后江氏。
鲁穗儿与众女眷连抿了三小口甜甜的果酒,然后依次坐回各自的席位。
皇帝转了一圈,抱着二皇子回上头。
殿中换了一批舞姬上来,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总算可以动筷子了。
鲁穗儿悄悄甩甩脑袋,眼神牢牢黏在眼前那一盘盘精致得不像话的御膳上。
啧啧啧,这小寿桃树做的也太精细了!上面挂的白里透红的小寿桃,是用面粉做出来的?小桃子一个个亮晶晶的,似乎外头都裹了一层透明的糖衣。
这么好看,味道一定很好吧?
鲁穗儿越看越馋,采莲见了,忙替她打开手边的筷子盒,将筷子送到她手上。
“咦?”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鲁穗儿转过头瞧着手里那双细长的黑色筷子:“这筷子……”
“夫人,可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
采莲点头退了下去。
鲁穗儿捏了捏手里的黑筷子,又看了上头的皇帝一眼,低头小声鼓囊:“原来皇帝用的不是金筷子。”
小时候总听村口的老头子们说,皇帝吃饭用的是金碗金筷子,下地用的是金锄头……鲁穗儿深信不疑,今晚进宫本以为可以见见世面,没想到根本不是老头子们说的那样。
唉。
鲁穗儿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她这辈子,今晚能进这一次进宫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大概皇帝是有金碗金筷子的,但是因为人太多不好拿出来……总之,她是看不到了。
“为何叹气?”
“这个不是金筷子,我原以为——”
鲁穗儿回头看到不知何时坐回她身边的冰块侯爷,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
“你想要金筷子?”
“不不不!”
冰块侯爷目视前方,淡淡道:“这是墨玉制成的筷子。”
“哦。”原来是玉筷子,肯定没有金筷子值钱!
回想起方才两人四目相接的瞬间,鲁穗儿有些心虚,不敢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半分,埋头动起筷子。
冰块侯爷:“……”
一场晚宴下来,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竟再没说过一句话。
夜色渐浓,冰块侯爷与皇帝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鲁穗儿和采莲出了殿。
殿外的空地上聚着一群打扮贵气的女眷,个个抬头看向漆黑的天。
“烟花……要放烟花了!”
鲁穗儿跟在冰块侯爷身后,隐约地听到那些女眷笑闹着。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鲁穗儿撇撇嘴,烟花她看过,以前过年的时候,镇子上的有钱人家都会放,噼里啪啦的,在夜空中炸开,跟炉灶里的炸出来的火星差不多——
她嘴还撇着,耳边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团屋子般大小的圆形烟花从她脑袋上方炸了开来。
“啊!”
鲁穗儿看着夜空中巨大的烟花惊叫。
没想到京都的烟花这么大!
“嘭!——啪!——”
“啊!好美啊!”
鲁穗儿的尖叫被那些贵族女眷的声音给淹没,她抓着采莲的手,整个人都被盛开在眼前的绚丽火花给震撼了:“好大……好大的烟花啊!快看!又来了!”
司徒钟回过头,就看到被火树银花惊艳到不行的鲁穗儿。
她那双杏眼瞪得圆圆的,一只手捂着嘴,神情十分娇憨。
“侯爷!”
心腹侍从从宫门外飞快奔来,将一份密报呈到他手上,凑过来耳语一番。
司徒钟神色不变,转头看了一眼仰头看烟花的鲁穗儿,黑亮的瞳孔微张:“此事属实?”
侍从道:“查证属实。”
司徒钟敛起凤目,又看了鲁穗儿一眼。
“侯爷,咱们这就回府?”侍从认为,烟花这种东西,他们侯爷向来不感兴趣,还是正事要紧。
没想到侯爷沉默了片刻,竟然对他说:“今夜烟花甚美,赏完再回。”
侍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场烟花盛开后,夜空又恢复了黑寂。
鲁穗儿坐到马车里的时候,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酸酸的。
这么大,这么好看的烟花亮一会就没了,要是刚才和她阿爹阿娘,还有弟妹们一起看该多好啊……
不过,想想这事,这辈子应该是不可能了,她神情不由又变得黯淡起来。
她果然变了,开始变得贪心了,以前在庄子里的时候只要每天吃饱就好,哪像现在,吃饱喝足后,看到什么好的都想要。
总是忘了自己原是不属于这里的。
唉——
坐在对面的司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