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的行为实在是很奇怪,他过于急切地向他们介绍他的哥哥,可却连他哥哥的话都不让他说完。
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
尤其是阿诺说完后,那个叫阿深的树人更是一脸茫然,十分不赞同地看着阿诺欲言又止。
眼见川和许愿看着他们的的眼神越来越奇怪,阿诺发现自己可能瞒不住了,自暴自弃地垂头“自首”。
“好了好了我说实话,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的护卫。”
“护卫?”
对于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的畸变兽人来说,护卫这个词离他们太遥远了。能用的上护卫的人,那肯定不会是普通人!
“我父亲是树人族宽叶部的王,阿深是附属于宽叶部的铁木族,从我一出生就担任我的护卫。”阿诺说着说着又理直气壮起来,“所以我是他看着长大的,说他是我哥哥也不是骗你们的。”
许愿实在被阿诺的真正身份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根本不是普通树人。
川沉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什么会受伤?”
这问题似乎让阿诺想起了什么,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害怕的神情。
他身后的阿深见状,连忙将他护在怀里:“他还小,很多事并不清楚。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可以回答。”
对于阿深说的这句他还小,川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毕竟当初阿诺一根藤蔓把他们启部落的兽人打得抱头鼠窜的时候,真的看不出来他如今躲在大人怀里颤抖哭泣的样子。
好在,川也并不执着于到底从谁嘴里知道真相,他的目的只是知道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阿深安抚了好久,才让阿诺抽泣着平静下来。他的目光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才终于选定了许愿。
他抱着阿诺走到许愿面前,温言请求:“请你把小主人先带到别的地方去好吗?我不希望接下来的谈话刺激到他。”
看着阿诺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泪痕,许愿也不由心疼起来。他接过阿诺,与川对视一眼后点头离开。
“许愿哥哥,你们是不是要赶我们走了?”阿诺缩在他怀里闷闷地问。
平日里嚣张骄傲的小树人突然变成垂头丧气的小可怜,反而更叫许愿心疼。他很想说,不会,不会赶他们走。
但是他却没办法回答。
在不知道阿诺他们的真正目的的情况下,他必须要对部落里的族人们负责。
如果确定了他们会给部落带来危险,那么他即使再不忍心也必须做出决定。
阿诺是个聪明的幼崽,从许愿的沉默中也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脸一白,赌气似的撇过头:“走就走,反正你们那里又破又小,我也不喜欢。”
许愿心里发酸,对于阿诺,也许真的是同族的原因,即使相处时间不长,他在心里早就把阿诺当成自家孩子。
从诞生以来,他对每一个人,哪怕是怀有敌意的陌生人都是饱含善意,可到了他亲近的小朋友身上,却要狠心舍弃,这让他心里简直一刻都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看着阿诺骄傲面具下的委屈,许愿张了张口,却只能说出一句:“你要不要许个愿?”
许愿是什么,阿诺是知道的。只是从前这是属于启部落幼崽的权利,哪怕他对那些奇怪有趣的东西再感兴趣,却也从不屑于讨要。
可是现在,许愿竟然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他。这个诱惑太大,所以哪怕现在正在生气,他也忍不住转了回来。
“这是你让我抽的,可不是我求你的!”阿诺尽力绷住脸色,不让许愿看出来自己的开心。
许愿也假装看不出来对方脸上得意的小表情,抿着嘴笑:“好,是我求你的。”
阿诺学着部落里幼崽的样子,双手合十,想了好久才终于开口:“我许愿以后可以——”
身后的树丛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川和阿深并肩走出。
阿诺满眼的兴奋在看到他们走出来时瞬间熄灭,他呆站在原地,那个藏在心里的愿望再也没办法说出口。
——不用搬家。
他不想离开这里。
川神色凝重,阿深则是一脸无奈。许愿感受到一丝不好的预感,走过去用眼神询问他:怎么样?
川拉着许愿往旁边走了几步,才把刚才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原来阿诺和阿深来到这里是因为,树人族发生了动乱。阿诺所在的宽叶部被敌对的细叶部勾结属下发动叛乱,宽叶部损失惨重,阿诺的父亲更是直接亡在了当场。
阿深为了护着阿诺逃出来,被敌人重伤,拼着最后一口气将阿诺带到无人敢入的极北之森。
而如今,谁也不知道细叶部到底有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追捕。
“所以,他们如今的处境也并不安全,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引来树人族的追杀。”
许愿内心艰难地挣扎:“可是他们独自离开的话,岂不是……更危险?”
他想留下他们,可是就连他自己都是被启部落收留的人,有什么资格不经过大家的同意就收留别人呢?
更何况树人族有多厉害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一个尚是幼崽的阿诺都让他们疲于应对,更何况比他们厉害更多倍的成年树人呢?
他怕他的一时心软会为大家带来灭顶之灾。
许愿的左右为难,川都看在眼里,他也清楚许愿为什么会为难。
阿愿是个再心软不过的树人,对于尚且算是异族的兽人都尽心尽力,对于自己的同族又怎么可能忍心舍弃呢?
“既然他们这么危险,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知道,”许愿苦闷地想再争取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可是——什么!川你说什么?你说他们——”
“可以留下?”
许愿不敢置信的盯着川反复确认,生怕自己听错了。
川轻笑着摸摸许愿的头发:“是的,既然阿愿想让他们回去,那就一起回去。”
许愿听到这儿,兴奋的表情冻住了:“可是如果有危险的话……”
“阿愿,你知道吗?”川的表情肃穆下来,认真又坚定,“如果害怕危险的话,畸变兽人绝对走不到今天。
这世界上,即使没有树人,也会有异兽,有寒冷饥饿,甚至还有来自兽人同族的迫害。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为求自保而违背本心!”
许愿仍然犹豫:“可族人们并不知道……”
川捏了捏许愿的脸颊,又气又笑:“你又忘了,你也是部落里的一员,也可以代表部落。甚至,你是启部落的祭者,你的意志就是部落的决定。”
许愿有些高兴,却还是犹豫不定:“这样真的好吗?”
川叹息一声,牵起他的手:“别怕,再多的危险,都有我们大家一起面对。一味的逃避又能平安多久呢?只有我们真正强大起来,那么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阿愿,这个担子很重,你愿意跟我一起承担吗?”
川的话指明了他一直犹豫的方向,许愿的眼中光芒逐渐坚定:“我愿意,我们一起守护我们的部落!”
见许愿终于转移了对于部落的忧虑,川微微一笑,牵着他向那两个还在等待的树人走去。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许愿点点头,快乐地向那两个人招手。
“阿诺,阿深——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