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小兔子他养不起崽了 > 照片 他睫毛低垂,像在抗拒,又像在渴求。
    等南槐从试衣间出来,在场的人也都明显一愣。

    宽大的衬衫罩在少年的身上,明明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一个,却难掩风情。

    纯黑的衣领将白皙修长的脖颈环绕其中,圈占领地般霸道。

    雪莉皱眉上下扫了一圈,和工作人员确认,“这也是这批里的样衣?”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又去询问摄影师的意见。

    摄影师也有点纳闷。

    这件衣服在这批样衣里十分突兀,不像是做给十七八岁的少年的,倒像是少年偷穿大人衣服,透着莫名的禁忌。

    由于品牌方那边并没有做出十分明确的指示,所以摄影师一般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自由发挥。

    他这次给南槐的指示是,想象你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你觉得有点冷,这时候一束光从缝隙里透了进来,刚好落在你的眼角,你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睛。

    这是个过程。

    而过程中情绪变化的瞬间就是摄影师需要抓拍的镜头。

    南槐闭上双眼,努力构建刚才那番话里的世界。

    记忆却不受控制地开始缓慢裂开一道缝隙。

    厚重的窗帘,柔软的大床,凌乱的黑色床单,他被死死按在床头的手,眼角不受控制滑落的生理性泪水......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只听见周围人庆祝收工的欢呼,恍如隔世。

    “刚才表现得很不错嘛。”

    南槐像是怕被戳破什么小心思般,赶紧垂下头。

    摄影师只当他是被夸得害羞,笑呵呵地去收拾东西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项目收尾阶段,雪莉在这天拍摄结束后把大家都召集到了一起。

    “下周就是最后一次拍摄了,所以今天打算让大家一起好好放松一下,酒店和KTV我都订好了,有人时间不方便的吗?”

    “莉姐万岁!”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这段时间南槐也和组里的人混熟了,想到马上就要分别还有点舍不得,因此很珍惜这次聚餐,他给温寒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会晚一点回去。

    温寒简单嘱咐了两句,让他不要乱吃东西以及不要喝酒等等,准备回家之前给自己发条消息。

    ——

    雪莉出手十分大方,给订的酒店规格很高,不过碍于孔茵的警告和温寒的敲打,南槐这次倒很安分,每样菜只吃了一点点,太油腻的都没怎么碰。

    吃完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事先预定的KTV包间。

    南槐还没学过人类的歌,因此都是缩在沙发的角落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其他人抢麦,有几个人大概是喝高了,架着胳膊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滑稽的动作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包间虽然空间很大,但毕竟关着门,南槐坐了一会儿觉得稍微有点闷,和雪莉说了一声后推门走了出去。

    有了上次的经历后,南槐对于洗手间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每次进去都要做半天的心理建设,这次也不例外。

    刚循着路标走到拐角,南槐就听见不太和谐的人声从走廊那头传来。

    “陈导,您别这样。”声音听上去十分耳熟。

    “楚安,你就跟了我吧,你不就是想红么,跟了我我会捧你,有什么不好。”

    楚安?

    南槐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微微一愣。

    自从上次一起在食堂吃过饭以后,南槐就基本没在公司见过他了,倒是偶然看到过几次他的新戏剧照。

    里头的楚安一袭白衣,清冷肆意,一身傲骨,十分惹眼。

    他微微探头。

    楚安被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堵在墙角,脸上满是屈辱和痛苦,哪还有剧照里潇洒少年郎的样子。

    “你装什么清高,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爬我的床吗?不要太不知好歹了。”

    “对不起陈导,我实在做不来。”楚安伸手挡在胸前,企图将眼前的人推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中年男人狠狠甩了楚安一个巴掌,“你可别后悔。”

    这一下来得突然,楚安甚至被打完了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火辣辣的痛从左脸颊涌上来,唇边泛起一股铁锈味,他才下意识去摸了摸嘴角。

    中年男人被搅没了兴致,醉醺醺地扶着墙就要回包间。

    哪成想刚迈出去一步,左脚直接磕上了什么硬东西,狠狠摔了下去。

    “什么鬼玩意儿。”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脚下,一片空白,顿时骂骂咧咧地爬起身。

    刚站稳,又是一股大力袭来,这次是直接往中年男人的□□去的。

    南槐这一下可是使了十成的力气,灵力也毫不客气地灌了进去,大概也就比当时给江叹的那一下多了九倍的威力吧。

    呸呸呸,怎么这时候想起这人了。

    南槐赶紧晃着脑袋把里头江叹的小人赶出去。

    “砰”地一声过后,一声惨叫顿时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可惜这里的包间隔音效果出奇得好,周围又刚好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所以并没人注意到这声动静。

    中年男人痛苦地捂着裆部滚倒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堪比打翻了一个颜料盘。

    楚安愣愣地站在一边,不明白突然这是怎么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往后退了几步。

    “他妈的,哪个孙子给老子滚出来。”中年男人知道楚安刚才一直在自己后头,所以倒没怀疑是他。

    只是这事实在太憋屈了,所以他狠狠往后看了一眼,没看见楚安的身影。

    这么一下打击带来的痛苦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去的,中年男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只是这次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迟疑了半天才缓缓扶着墙,跌跌拌拌地爬起来,试探地往前迈了一步。

    无事发生。

    他松了口气。

    “妈的,真是见鬼了。”

    话音刚落,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狠狠地朝自己的脸拍了下去。

    一下,两下......直到右边的脸被打得高高肿起。

    中年男人早就没了刚才骂娘的气势,一边磕头一边求爷爷拜奶奶地喊着:“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啊,要是冒犯了,赶明儿我就给您多烧点纸钱,求求老祖宗放了我吧。”

    也不知道是受刺激太大还是疼痛累积到了阈值,说完这话,中年男人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南槐终于折腾够了,踮着脚准备悄悄离开。

    “南槐?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被抓包,但南槐有充足正当的理由,简单两句把聚餐的事说了。

    还反问了一句楚安怎么在这里。

    楚安神色暗了暗,南槐敏锐地转移话题,指了指他的脸,“你的脸,没事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楚安直直地盯着南槐。

    南槐心里一惊,难不成被发现了?

    不对不对,他刚才做的很隐蔽的。

    南槐一本正经地装傻道:“帮你什么?”

    楚安盯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想看出来点什么。

    然而南槐一脸坦然,倒显得楚安疑神疑鬼了。

    等南槐洗手间门外,发现楚安仍然等在门外,见他出来,哑着嗓子问道:“有时间陪我聊会儿吗?”

    南槐想了想,反正回去也是听人唱歌,于是没拒绝。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角落,身旁就是打开的窗户,夜风徐徐透进来,吹得人心神宁静。

    “其实,我一开始对你挺有意见的。”楚安看着窗外,慢慢道。

    “我知道,那时候你太热情了,一看就不对劲。”

    楚安笑了笑继续说:“你那个项目,本来公司定的是我,所以我就想看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啊?”这倒是说的南槐懵了,“当时是雪莉姐联系我的,这件事我不知道。”

    楚安知道南槐说不知道大概就是真的不知道,不过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后来我也就想明白了,娱乐圈就是这样,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我只有做得比别人更好才行。”

    南槐不明白楚安为什么要突然对他说这些,但对方很想有个人听的样子,那他就做个合格的听众安静听。

    “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光靠想是远远不够的,有时候,就算你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多,而捷径的诱惑力又太大,想要独善其身,太难太难了,所以我很羡慕你。”

    羡慕你的幸运,羡慕你的天赋,羡慕你能永远对所有人干净地笑着。

    “其实我也很羡慕你的。”南槐突然说道。

    “羡慕我什么?”

    南槐垂着眼睛,“大概是羡慕你的勇气吧,你看,你明明知道这条路这么难走,但依然坚持到现在都没有放弃不是吗,如果换成是我,早就半途而废了。”

    毕竟小兔子的世界那么简单,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

    “是吗,或许吧。”楚安看着天幕上闪烁的繁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离儿时的梦想那么近。

    两个人又站了会,南槐刚准备开口说回去,那种胃里犯酸的感觉突然又一下子袭来,而且这次的感觉比上次来的还要猛烈。

    他捂着嘴,弯腰扶住了墙。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了楚安一跳。

    “没事吧?”他扶着南槐的手臂。

    南槐摆了摆手臂,重新往洗手间跑去。

    奇怪的是这次的感觉虽然很猛烈,但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南槐跑到洗手间,想吐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他用水漱完口,心里感叹,还好这顿饭没白吃。

    要不每次吃点好的就吐没了,这哪只兔子顶得住啊。

    “我记得,你上次也是这样,”楚安皱着眉,“你还是应该抽个时间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万一有什么问题早点查出来也好早点治疗。”

    南槐心里明白,嘴上随口应付了过去。

    ——

    江叹拿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刚结束一场不太愉快的会议。

    他是坐下的瞬间注意到的,照片就夹在他手边的文件夹里,只露出一小圈白色的边。

    大概是霍凛特地送来,又没耐心等他,就随手找个地方塞了进去。

    左手食指和中指贴上正反两面,微微用力,照片在他指尖划了个圈,落在掌心。

    整张照片的光线都调得很暗,唯有画面中心的人身上被光束环绕。

    就像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他双手交叉,环绕胸前,宽大的衬衫被压出褶皱,像黑色的海泛起波浪。

    睫毛低垂,双眼紧闭,像在抗拒,又像在渴求。

    唇上的红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色彩,是荒原里一株娇弱却开得盛大的玫瑰。

    他在呼唤。

    是无声的,是有力的。

    江叹控制不住地将鼻尖贴上去。

    仿佛透过这张薄薄的纸片,湿润的青草香正在源源不断地渗出。

    他还记得那晚,海水是如何一波一波漫过草地,让每一株嫩芽顶端都沾染上摇摇欲坠的水珠。

    温和地,不容抗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