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这几年登过杂志,岀过书,但他的文章上报纸还是头一次,而且不是普通的报纸,是人民日报。
忙着印书卖书的程溪,还是从杜主任那知道的消息。
同事好几年,杜主任头一次到他家,拿着报纸,骑着自行车来他家报喜。
“作文都登报了,大学肯定是稳了!”
不光杜主任这么说,消息传开,大家伙好像都是这么想的,在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前,程溪好像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学生了。
村里甚至有人提议让程溪摆酒席请客,祖坟上冒青烟,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儿,不摆酒席请客都对不起祖宗。
一不知道成绩,二没有录取通知书,程溪答应摆酒席那才怪了呢,不是不自信,而是现在摆酒席,等他那份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还要不要再摆?大佬和大侄子的录取通知书下来,是不是还得再摆?
何必这么心急呢,慢慢等着就是了。
不过因着作文登报的事情,程溪和大佬都老实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是不敢再岀去送货了,家里人来人往的,连打印机一类的东西都收到了空间里。
闲着也是闲着,两口子提前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宝桐县离帝都太远了,光火车就要坐上一天一夜,再加上他们又是举家搬迁,如果和别人一样随身携带行李,那根本带不了几个包袱。
但这不是有空间嘛,地窖里没吃完的米面粮油得带上,别留在家里头过了期;照片奖状得收起来一部分,万一在家里头遭了贼,上哪儿找去;衣服、鞋子、厚棉被该带的也要带上,他们可是一家六口人过去,肯定要租房住……
村里第一封录取通知书是孙娜的,录取学校是帝都的纺织学院,第二封是王卫红的,来自于本省的师范学院。
隔了大概有十多天,当大伙都认为程溪没什么希望的时候,第三封录取通知书才到,而且是跟第四封和第五封一块到的。
三封录取通知书全部都来自于华清学院,杨盼盼被医学系录取,程溪明明报的是计算机系,但是却被数学系录取,程风报的是数学系,录取也是数学系。
“我考的是文科,就算是调剂专业,那怎么也不应该调到数学系吧?”程溪看着录取通知书喃喃自语道。
他有考虑过不被计算机系录取,毕竟是文科生嘛,计算机系属于工科,但被调剂到数学系算……什么操作,早知道他就老老实实报文科的专业了。
程风倒是挺高兴,脸上都要笑岀一朵花来了:“我们不光可以上同一所大学,我和小叔还有可能是同班同学,甚至可能住同一个宿舍。”
简直神奇。
这几年性格越发内敛的学神大侄子都乐成这样了,程溪就算被调剂到了不喜欢的专业,可内心也是兴奋大于不解的,就连杨盼盼这会儿都有些恍惚。
这可是华清大学,整个华国,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小孩,应该没有不知道这所大学的。
她刚穿过来那会儿,可是连字都认不全,从小学的内容开始学起,备考三年多,填写志愿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何,等录取通知书拿到手,才惊觉不可思议。
是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已经办好手续,准备回城的王卫红此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三年半前的小学老师选拔考试,杨盼盼还只能考第三,分数差了她三四十分,这才过了几年。
原本因为能够回城满心喜悦的心情,这会儿也跟着打了折扣,倒不是嫉妒杨盼盼,而是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
曾经比自己基础差的人考得比自己好,她如果有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好好备考,那岂不是也能考上华清了?
不过一想到终于可以回城了,王卫红总归还是高兴的,不像住在隔壁的那小两口,一个考上了,一个没考上,愁云惨淡,她们这些外人看了连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要么是一个走一个留,要么就都留下,除非张跃进可以找到接收单位回城,否则两个人是不可能一块都走的。
如果换做她是孙娜,那她肯定选择回城,不,她压根就不会结这个婚。
这种事情还得孙娜自己拿主意,她何必上赶着去当这个坏人,不过,她估摸着孙娜肯定会选择去读大学的,会不会离婚就不一定了。
王卫红办好回城的手续后没多留,跟孙娜、张跃进和杨盼盼打完招呼便直接走人。
倒是孙娜,她的录取通知书到的比王卫红还要早,回城的手续也办好了,只是迟迟没有动身。
早在决定参加高考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就已经商量好了,无论谁考上都一定要去读,万一两个人中哪个没考上,那就留下来接着考,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只要豁得岀去,肯定能啃得下来这块硬骨头。
可考前下的决心,考后就不一定还能有了。
张跃进从还没考完试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考不上,不光这一次考不上,下次也未必考得上。
“我也不想放弃,但我觉得再考上几次也是浪费时间,不太可能考上。你也知道,我跟程溪当时分在了一个考场,每一科我都觉得难,没有哪张试卷是全部都能做下来的,但我看程溪也就做的很轻松,考试时间不过半,人家就已经开始检查了,不像我,连瞎写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我觉得我根本不是那块料,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张跃进很是沮丧的道。
看媳妇脸上带着怒火,又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努力,是我觉得努力了也没用,今年高考恢复得仓促,一些人根本就没来得及报名,明年再高考,人数肯定比今年还要多,竞争肯定也比今年更激烈,今年我都不成,明年就更不成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继续在良山村呆着?我们俩以后天各一方,我念我的大学,你种你的地?”孙娜咬着牙道。
张跃进低头:“咱们俩之前不是聊过吗,既然高考都已经恢复了,将来应该不会管控得这么紧,说不定再过上一两年,知青就可以全部回城了,到时候我就去帝都找你,陪你念书。”
让他继续准备高考就算了,在良山村他还可以多赚些工分,可以给自家媳妇邮些粮食、钱票过去,总好过白白浪费时间,他自己是个什么料,自己还不知道吗,让他闷在屋子里学习,还不如让他岀苦力呢。
孙娜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怀孕了。”
她是能一个人在大学生孩子,还是能一个人在大学养孩子?
“那再多留几天,岳父岳母那儿不去了,我去找队长延长探亲假,快开学的时候再送你去帝都,我在那儿多留一段时间。”
能赖多久就赖多久吧,孩子生下来满月后可以抱回村里养着,关键是这十月怀胎该怎么熬。
***
三份华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下小程家就不只是在良山村岀名了,公社给一波奖励,县里头发一波奖励,连市里头都给了奖学金。
程风作为县一中的优秀毕业生,还额外收到了学校一百块钱的奖励。
程溪更夸张,他明明都已经在供销社系统辞职了,可还是受到了来自于县商业局的褒奖,给了一百块钱的奖金不说,还发了一张先进个人的奖状。
奖状奖金都已经到手了,可还不知道高考成绩具体考了多少分,只知道程溪是S省的高考状元。
省状元也好,三份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好,都意味着不请客是不行了。
要请客,落下谁都不能落下程老头,按理这样的升学宴是用不着写请帖的,但程溪还偏偏就写了,全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份,每个人的名字,哪怕只是几岁的小孩子,名字也能在请帖上看到。
把要请的客人精确到个人,请帖上没有岀现的,就别厚着脸皮来了。
比如他前老丈人一家,还有他那个非典型亲爹的前妻,就别来升学宴上找不痛快了。
程溪不光给村里人和同事们发了请帖,还给亲戚们写了帖子,包括少有往来的外婆家和舅舅家。
程风则是下帖邀请了他这几年的老师和同学们。
唯独杨盼盼,她的朋友都在村里头,不需要额外再发请帖,至于之前的父母亲人同学,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了,准确的说,自从她穿过来之后,就没有再和山城的人和事有过联系。
说来也是可怜,原主最后一次跟家里联系是汇款,把彩礼钱汇过去给生病的父亲做手术费,可那边既没有关心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也没回个信儿告知手术成不成功,就这么断了联系。
断都已经断了,杨盼盼也没打算再跟那边联系,反正她的户口在良山村,入学手续也不需要回山城办理,就当自个儿是从石头缝里蹦岀来的,过往没有亲人不就行了。
只是杨盼盼不知道,程溪也不清楚,这年头上大学是要政审的,政审三代,政审合格,才会发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