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午後,王城废书院的地窖中,书页飞舞、灰尘弥漫,只有一盏灯照亮两个人影。

    卡尔倚着墙,目光扫过桌上满布的信笺与军路图,而艾弗正在慢条斯理地倒茶。

    「你确定拉斯塔尔会动?」

    卡尔语气低沉,像在压抑一种已知答案却仍想再确认一次的悸动。

    艾弗未答,反倒笑着摇摇茶壶:

    「你知道拉斯塔尔的长子战Si那年,我收了几封书信吗?每封字里行间都在说——他若不动,那就不是拉斯塔尔,而是王室养的老狗。」

    他递过一杯茶给卡尔,语气悠然:

    「你给他的那封信真是漂亮,乾净、简洁、不留余地。我都想替你在封底画朵小花。」

    卡尔一边接过茶,一边冷笑:

    「我没时间画花。」

    艾弗眼睛微弯,笑得像一只猫:

    「你没时间,但我有兴致。」

    「卡尔,这场棋局太久没人下了,我都快忘了什麽叫心跳。你让我想起来了——什麽叫风暴前的宁静。」

    卡尔放下茶杯,语气压低:

    「侯爵有私下接触过三王子旧部?」

    艾弗点点头,翻出一页羊皮纸,上头写着某位退役骑兵的名字。

    「他去得很小心,用了十年前那匹马,戴着你父亲当年赏他的外袍。真是怀旧得让人落泪。」

    他眨眼:

    「别担心,他已经在自己心里埋了儿子十年。你只需要掀开坟土,他会自己站起来。」

    卡尔低声应道:

    「好,那就准备第二封信。这次不是给侯爵,是给——东境的领主夫人。」

    艾弗眉梢一挑,露出猫戏老鼠的兴味:

    「唷?你要她来看戏了?」

    「看戏的人多了,掌声才响,对吧?」

    卡尔微笑不语,只是将披风轻轻拂起,步出地窖。

    还记得当初?

    h昏将尽,灰云压城。王都外东南七里,有一座旧石桥,年久失修,桥下溪水混浊,两岸荒芜。传言那里是情报贩子「艾弗·席林」接见客人的地方——若你请得动他喝一杯热茶,他就愿意告诉你,谁今晚会Si。

    卡尔披着灰袍走上桥头,一言不发。

    桥中央,一名瘦削男子正蹲坐着,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手拿着竹制茶壶,一手翻着一本破烂的笔记本,似乎在记录什麽无关紧要的事。

    「卡尔·塞维。」

    男子没抬头,语气却像早就知晓他会来。

    「你终於从泥堆里钻出来了。老实说,我赌你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找我。」

    卡尔静静走近,在他对面站定,冷冷问:

    「你怎麽知道是我?」

    艾弗抬眼,笑得像狐狸:

    「全王城里,只有你走路时会先看地面,再看敌人——像条正在找落脚点的狼。」

    艾佛笑的压抑,既有些兴奋又带点戏谑

    卡尔不与他绕弯,开门见山:

    「我需要情报网、消息、笔吏、下层记录、修士……甚至王g0ng里的侍从口风。你能给我这些?」

    艾弗摇晃着茶壶,语气轻快:

    「当然能,前提是你给得起代价。」

    「我不收钱,也不收权。我收的是乐趣。」

    卡尔挑眉:

    「你觉得我有趣?」

    艾弗咧嘴一笑:

    「我觉得你会让这王国变得有趣。」

    他收起茶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

    「说吧,你想从谁开始动手?我猜你现在手上没军、没名、没旗帜,能下手的只有一样东西——真相。」

    卡尔低声回应:

    「那你就帮我掀开第一道布帘——我要知道塔兰·拉斯塔尔是怎麽Si的。」

    这一次,艾弗罕见地沉默了一瞬。

    然後,他笑了,笑声里有种久违的兴奋:

    「啊……原来你是冲着那位老铁墙去的。」

    「你知道吗?这场棋局,终於有了个不像王子也不像乞丐的开局者。」

    雨开始落下,断桥之上只剩两道身影对立。

    艾弗收起笔记本,递出一枚刻着蛛网的木牌:

    「拿着这个,去王都书馆後门。跟守夜人说银线已断——他会带你见我的眼线。」

    「记住了,卡尔殿下。从今往後,我的情报是你的毒,也是你的剑。」

    卡尔接过木牌,没说话,只转身走入雨中。

    艾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

    「这家伙……说不定真的能杀掉整个王室呢。」

    艾弗·席林

    绰号「蛛书人」,曾任王室典藏室的副书吏,实则建立了一套遍布王都上下、靠「书信、信鸽与失宠笔吏」构成的地下情报网。他手无缚J之力,但能靠纸笔让人身败名裂。

    身材瘦削、长年戴着银边眼镜,总是笑得像在听一个无聊笑话,却能在笑声中安排一场Zb1an。

    他唯一承认「有趣」的人,就是卡尔。

    夜深,艾弗正坐在书桌前,右手提笔、左手端茶,神情愉悦地看着卡尔手中的信稿。

    卡尔用一贯简洁的笔法写下句子,又皱眉将整张纸撕碎。

    艾弗眨眼笑问:

    「你试图用怒火写信给一位冷血的贵妇人?那是写给拉斯塔尔侯爵的手法,不是她的口味喔。」

    卡尔淡声回道:

    「我知道,她不会为血流泪,只会为权势轻笑。」

    艾弗点头:

    「那就让她看见危机,但别给她解法。她会忍不住回信,然後一步步进入你给她设好的局。」

    他递来一张特制羊皮纸,墨香幽淡,带着淡淡薰衣草气息。

    「来吧,献给东境的毒玫瑰,写一封她会想收起来读十次的信。」

    致:玛格丽亚夫人·维尔洛恩

    ——东境雪鹰堡的掌灯人,冷雾之主,无冕nV侯

    「——若夫人仍记得王室那年未满周岁便失名於雪的第三子,

    如今他并未Si,而是从遗忘中走回来。不是为了哭诉流放,

    而是为了让这片土地记起,遗忘从不是赦免。」

    「我需要粮与港。你需要一个能翻转命运的赌注。

    我们都是被边境养大的亡者,

    何妨让我们联手,为这个王国写一段新的家谱。」

    「若你愿意,就在信尾印下你家的旧章。

    王都不会第一眼看见你,

    但未来的历史,会记得——是谁选择了真正的王。」

    ——残王之子

    卡尔将信摺叠、火漆封口,用的是东境冬玫瑰图纹。

    艾弗接过,笑得像偷看完一场上演前的好戏:

    「你这封信,不是劝她动手,是让她怕自己错过什麽。」

    卡尔答道:

    「她不会为血而动,却会为机会起舞。」

    艾弗点点头: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她会跳哪一支舞。」

    暮sE微坠,在无人的庭院,只有雪静静落下。

    卡尔刚从军议厅出来,尚未离开,一道声音从身後响起:

    「我很好奇,一只狼是怎麽学会在军部那群老狐狸面前不卑不亢的?」

    卡尔转身,看到三王子站在阶梯上方,披着暗金sE军袍,俯视着他,语气平静,眼神却如冰刃。

    三王子走下阶梯,一步步靠近,声音低沉:

    「父王真是仁慈,竟将信任交给一个连自己姓什麽都说不清的人。」

    「你不是军人出身,却指点军机;不是贵族血脉,却坐在我们旁边。」

    他g起嘴角:

    「你究竟想做什麽?」

    卡尔抬眼,声音温和却毫不退让: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正如您该质疑的一切,都反映了您的不安。」

    他走近,声音低下来:

    「我从未说过我要夺舍什麽……但您已经开始防备我了。」

    三王子眼神一冷:

    「你在威胁我?」

    卡尔微笑:

    「我不需要威胁您。您只需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在赢得王室信任的人。」

    三王子感觉到一GU极度压抑的怒意从x口涌起。他想开口,想嘲讽,想撕裂这个看似温顺的对手。

    但他不能。

    因为他知道——卡尔什麽都没说,却让他无法不怀疑自己在失去什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见面,不是来质问,而是不自觉地「确认」卡尔的威胁是否真实。

    这本身,就已是输。

    三王子压下怒意,最後冷冷一语:

    「你能骗过父王但你骗不了我。」

    卡尔抬头望向他,语气轻淡:

    「我从没想骗你,殿下。我。只是——回来了。」

    他语毕转身,背影笔直如铁,踏雪而行。

    三王子站在雪中,拳头握得Si紧。

    「什麽意思」

    「他那句话…..到底..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