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客送走后,锁链被解下。
魏炤说道:“你已经做完了该做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褚青介抚摸着手腕处沉坠出的红痕,稍稍沉默,然后回道:
“可以让我帮你做些事情吗?”
他什么都不做,等着魏炤给他收尾,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更何况,他也希望,自己能为魏炤做些什么,不至于如此这般,只能当一个于魏炤而言毫无用处、反而是拖累的奴隶。
但同时他也明白,这话说出来,算是忤逆了魏炤的安排。
魏炤坐在沙发上,看了眼低眉顺眼的褚青介,鞋尖点了点地面。
看着眼前的人驯良跪好,提醒道:“契约第二条。”
褚青介背得很熟,跟着接了下来。
“关于身份认同,我先是主人的所属物,再是其他。”
背完后,他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下。
然后俯身叩首。
“请您惩罚。”
昨夜刚考察完背诵,今天就犯了其中一条。
魏炤向后靠去,抱臂问道:“你是觉得,给我当奴隶辱没了你?”
俯身叩首的人一怔,这个罪名,扣的有些重了……
“绝无此意。”
魏炤继续问道:“我知道你有能力,但若我不给你施展身手的机会,只让你当个禁脔,又如何?”
褚青介不会将魏炤的话,当作玩笑,但他没有犹豫地回道:“那我就是一个禁脔。”
臣服当日他亲口许下过誓言,无论魏炤怎样对他,他都绝不会叛。
奴隶契约上,也有他亲手签下的名字。
魏炤探究的目光有如实质。
无端的,让他有些紧张。
魏炤不发声,褚青介也不敢起身,不知跪拜叩首了多久,才听到魏炤说道:
“不如,我们试试。”
“好。”
于是,自此刻起,褚青介被关进了地下室的洗手间中。
洗手间、浴室,是他能活动的全部范围。
没有允许,不可开灯,不准迈出卫生间一步,魏炤没为他系上镣铐,但因着这句吩咐,褚青介确实画地为牢。
魏炤临走前说道:“当听到我的脚步声时,我允许你爬出来迎接我。”
等到魏炤离开,褚青介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与黑暗。
洗手台旁,摆放着足够多的营养剂,看分量至少够用两个月。
他想,这样的环境,只有冷落的够久,足以将人逼疯。
也许自从他签下名字的那刻起,再没有退路。
就算他想反悔,魏炤也不会给他机会。
褚青介并不打算反悔,他已经将自己交给了魏炤,无论未来如何,都没有关系。
都没有关系的。
地下室没有光线,无法分辨时间。
在未臣服前的那一个月,褚青介从未见过这样猜忌多疑的魏炤。
这不是褚青介第一次感受到魏炤的猜疑。
这样的目光,也不是第一次落在他身上。
褚青介靠坐在浴缸旁,黑暗中,视线其实很难找到着目点,所以他的眼神没什么焦距。
魏炤再次到来时,他用完了一管营养剂。
听到脚步声,褚青介膝行爬出浴室,迎接他的掌控者。
光线很暗的灯亮起,不会因为骤然的强光,使久处于黑暗中的眼睛受到伤害。
魏炤给他带来了一个苹果。
被关在地下室的禁脔,安静的跪在面前,仔细啃噬着苹果。
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稳定。
魏炤知道,这个跪在面前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如果是普通人,经过一天的幽禁,也许不会崩溃,但必然会失态,做不到这样的平静自持。
魏炤将苹果核从他的手中拽过,看着褚青介擦拭手指,然后接过废纸。
“回去。”
“是。”
顺从的叩首,回到卫生间。
褚青介已经尽量控制着,不去胡思乱想了,但这样的幽禁,总是有些难捱的。
长久得不到阳光,人是会枯萎的。
营养剂的使用,无法作为判断时间的依照,身体会自我欺骗。
期待,是在所难免的。
魏炤看着跪在面前的褚青介吃完三颗葡萄,这次,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都在想什么?”
沉默。
魏炤很有耐心的重问了遍:“都在想些什么?”
褚青介知道,他给出的答案,会让魏炤将他继续关下去,但是,他不能欺骗。
“主人,我在想,该怎么处理事情的后续,怎么避免各势力作乱。”
魏炤并不意外,吩咐道:“回去。”
脚步声远去,地下室重新陷入黑暗,褚青介靠在洗手台旁边,有些呼吸不畅。
他是不怕黑的。
但这次如果能出去,可能需要克服一下对黑暗的恐慌了。
中途,魏炤又来了几次,距离最近的那回,魏炤带来了一个桃子。
水果的鲜甜,是对感官难得的刺激,营养剂仅能维持生命,就无法满足身体的渴望。
所以,当桃子啃到剩下果核,魏炤想从他嘴边将东西拽走时,褚青介本能的护食了。
虽然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将果核主动高举过头顶,试图弥补。
魏炤依然给了他惩罚。
如果狗护食,不允许主人碰它的食物,应该给些教训,让它明白谁才是掌控者。
被打到唇角破裂,褚青介感谢了主人的教导,重新爬回这个他厌恶至极的地方。
魏炤再没有问过他都在想些什么。
好像再不准备给他机会。
来看望他的时间似乎间隔的更长了,陷入黑暗后,褚青介的状态算不上多好。
他碾过唇角的伤口。
疼痛的刺激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的心理状态并不是很好,能在魏炤面前维持的还算正常,已经是他足够努力。
若不是担心被魏炤发现端倪,恐怕早就开始自残。
压抑,窒息,无光的牢笼。
他想要挣脱这一切。
褚青介开始认真的思考,如果魏炤真的要永远把他关在这里,该怎么办。
他有些喘不过气。
不知多久。
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
这几回,魏炤都没有怎么触碰过他,褚青介拼命压制着主动寻求安抚的冲动。
他几乎迫不及待的爬出卫生间,等待魏炤。
然后,他发现,脚步声是他的幻听。
褚青介愣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攥紧,良久,他无声的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得很低,放纵自己在卫生间外、多待了会儿。
蜷起的身子,肩胛骨明显的突起,轻微的颤抖着。
他微不可闻得崩溃了下,然后沉默的爬回囚牢。
当魏炤再次过来时,褚青介额头贴地,没去接魏炤递过来的水果。
“主人,我这次不想吃,能不能……抱我一下。”
他想用这一小碟的青柚,交换魏炤的拥抱。
魏炤没有回复,褚青介等了许久,然后放弃。
他的声音略带哽咽,请罚:“主人,没有您的允许,我私自爬出了浴室,请您惩罚。”
“为什么会私自爬出来?”
“我幻听到了您的脚步声。”
褚青介现在才开始崩溃,这比魏炤预料的时间要久。
“我曾说过,调教室里没有监控。”
魏炤说的他都知道,但是——
“您要求我坦诚。”
褚青介拒绝了这次的投喂,但没换来魏炤的拥抱,他重新回到浴室。
忍耐着一切。
魏炤回到了客厅,投掷了两个骰子,两个六点。
他看着点数,有些沉默。
六十六个小时后,他才能再次去探望褚青介。
他知道,褚青介到了极限。
他本就打算突破褚青介的忍耐极限。
如果三天不去看他,一定能达到目的。
魏炤看着骰子的点数,良久,重新投掷了一次,四十二个小时。
他又重新投掷了次,十六个小时。
骰子带有绝对的随机性,能够避免感性影响他探望的时间间隔。
但他还是没能等到十六个小时,天色泛白,魏炤便去了调教室。
褚青介没有立刻出来跪迎,这次间隔的时间很短,短到他以为是幻觉。
直到灯光亮起,他才发现这并非幻听,急切的爬出浴室,请安。
真的是魏炤。
这一次,他没有拿什么水果。
“过来。”
褚青介直起身,似乎有些迟疑——
这是,允许触碰的意思吗?
他膝行向前到距离半米的位置,看到魏炤没有拒绝,又试探着往前继续靠近了些。
依然没有被拒绝。
褚青介想抬头看看魏炤的情绪,想知道魏炤有没有对他的试探产生不悦。
但是他有些逃避,他害怕在魏炤的神情中看到不满和拒绝。
这次,放纵一下可以吗。
他伸出手,在还差一点就能碰到魏炤时,停下了动作。
指尖有轻微的僵硬和颤抖。
褚青介声音有些沙哑,问得极为艰难:“可以吗?”
下一秒,魏炤的手掌扣在了他的脑后,将褚青介揽在了自己怀中。
“可以。”
腹部的衬衫被泪水浸湿,褚青介的声音似乎没有太多变化,埋在他怀里,说道:
“能放我出去吗,我会听话……我没有不听话。”
“魏炤,我没有不听话。”
“放我出去,可以吗?”
当埋在魏炤怀里时,褚青介才突然察觉到,自己竟然是委屈的。
魏炤摸着褚青介的头发,问道:“如果我不放,你打算怎么做?”
他感受到褚青介双手抱得更紧。
许久,怀里的人才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会继续承受。”
时隔多日。
褚青介终于爬出了地下室。
苍白的指尖搭上楼梯。
直到重见天日,他没有急于享受光明,而是跪在魏炤面前,准备给出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