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星光与花火,江饮雪飞奔在山林草木间,当她经过水月宫门前的路时,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滑倒,她捡起那东西,发现是一对做工精致,被红色细绳串起来的铃铛,被人遗落或是丢弃在这儿。她随手将此物收入袖中——这东西应该是女子才用的,改日问问她们有没有人丢了类似的物品。

    她赶到了目的地,是在揽星潭附近,两峰之间的一线天。

    此一线天内可并行两个成年男子,江饮雪走进去感觉还算宽敞,只是小路极其曲折,且只有小部分路段照得到上方的星光,其余地方则完全漆黑一片。

    那人在何处,果真是他吗?

    藏在袖中的铃铛随着走动不停作响,拨弄着江饮雪的心弦,自从前日她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有一句话是“我想与你谈谈七年前的事”,她就一直魂不守舍。刚才跳舞时甚至差点出了差错,她相信顾曦华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问上那么一句。

    七年前的事只有我和那人知道,而且……她回忆起自己入门时参加武道考核的场景,万花弟子中,有一人的背上就有那个标记。

    ……果真是他吗?

    江饮雪面对这仿佛触手可及,铁证如山的真相,却又感到了一丝迷茫。明明这里的路只有一条,她却好似走在迷宫之中。

    如果真是,我该如何面对那人呢?

    黑暗之中,从后方传来了脚步声,江饮雪停下脚步,回过身子。

    迟来的人步履渐近,江饮雪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方向伸出右手,示意自己身在此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且恰好有一束狭窄的光照在那只手上,足够让来人看到。

    来人轻轻托起她的右手,江饮雪感觉到手背覆上了一层柔软温润的触感。

    来人轻吻了她的手。

    她瞪大了双眼。

    烟花突然地绽放,照亮了一线天内的境况。

    江饮雪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不知作何反应。

    吻她右手的人是,吴尘山。

    但吴尘山脸上,亦是错愕至极,他还维持着弯身轻握她手的动作,在周遭之物变得清晰明亮时,他对上江饮雪的视线,神情顿时变得如遭雷击般震惊。

    然而此情此景还不是最让人迷茫,最令人尴尬的,因为从江饮雪的后方——她来时的前方,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商丹站在江饮雪身后,神情是江饮雪从没见过的冰冷。她的长发剪短了,身上的装扮也很奇怪,外衣后摆裂开犹如燕尾。她手上倒放着一顶黑色高帽,帽子内插入了满满的红花。

    她拿帽子当花篮,怀抱着这些花,在此处不知等了多久。

    一时死寂。

    见鬼!

    从灵魂深处呐喊出这一句心声。

    真是见鬼!

    我竟然被那么低级的激将法击中,傻乎乎地就跟着裴元走了!

    阿麻吕行走在暗道——山体内挖掘出来的暗道里,山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阶梯上。阿麻吕表面不显,静静地跟着前面的人,心里却在懊恼自己怎么偏在关键处着了裴元的道。为什么要那么自信狂妄啊,明知裴元不可能毫无意图,怎么就跟着去了!

    登上暗道的最后一个台阶,走在前面的裴元转动岩壁上的机关,通往外界的门便被打开。两人先后走出暗道,重新回到外界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水月宫与仙迹岩之间的山崖上。崖下的河流映着星光,四周寂静无人。

    裴元站在山崖边,此处风狂云疏,很是快意。

    应阿麻吕的强烈要求,裴元早换下了医圣的斗篷。阿麻吕将作为今晚备用选择的,一套东瀛浪人的装束,送给裴元让他穿上。阿麻吕本以为裴元怎么也得迟疑一会,没想到裴元倒是毫不介意地就换上了那身衣服。因为两人身量大小不同的关系,裴元穿上这衣服遮不住手脚,看起来不伦不类,有点好笑,但即便如此,裴元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举止仍旧自在大方。

    这让阿麻吕发出了小小的感叹,果然是杏林大师兄,胸怀宽广,脸皮够厚。

    一个身着铠甲的武士,和一个不伦不类的浪人,就这么突兀地伫立在山崖上,吹了好一会儿的风。

    裴元回头问道:“所以,阿麻吕,对于地下的一切,你怎么看?”

    阿麻吕:“……”

    裴元眼神诚挚地等着他的回答。

    “我什么都没看到,”阿麻吕坚定地说,“现在已经是深夜,我要回去睡了。”

    说完他便想走人,却被裴元一把捞了回来。

    “放手!”阿麻吕怒道,只觉得眼前的人十分混蛋,“你们发疯为什么非拉上我不可!”

    “因为我们可是师兄弟啊,师出同门,”裴元殷切地说,“自然是得同舟共济了。”

    阿麻吕冷笑:“你也知道我们师出同门?你们自作主张想捅破天,我可不想陪你们欺师灭祖!”

    “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你也别想说服我,就当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瞪着裴元,恶狠狠地发出警告,“否则我就去告发你们!”

    “这可不行,阿麻吕。”

    阿麻吕紧绷戒备,想立刻逃走的样子,让裴元忍不住笑了几声。

    “不瞒你说,我在宋听枫和逸尘面前打了包票,必须要把你拉到我们船上。”

    “你没有别的选择了。”裴元笑得很开心。

    阿麻吕紧盯着他,也扯起一个笑脸:“那可未必。”他拿起腰间的长刀,做出抽刀的姿势。

    “不要总是这么冲动,阿麻吕。”裴元后退两步,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与他动手。

    “阿麻吕,我们讲讲情分。你参观了地宫,知晓此事木已成舟,再无回头之路,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帮帮忙呢?”

    “不好意思,我和你们没有情分。而且你们瞒着别的同门,似乎也不是很讲情分。”

    “唉,我们没办法让大家都站到我们这边,所以才要筛选人选,选择可靠且必要的人加入。”裴元说。

    “多谢抬举,可惜被你们选上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阿麻吕仍举着刀,“难为你们专在这种麻烦事上想到我。”

    见阿麻吕不为所动,裴元放弃打感情牌。

    “行,我不说那些花哨的理由,阿麻吕,我只再问你一句。”

    “难道天工筹划建造的地宫,不够好吗?我可是觉得,它相当了不起啊。”

    阿麻吕愣在当场,裴元微笑着等待他的回答。

    不够好吗?不,是太好了,就像今晚意料之外的烟花,堪称让人惊心动魄的壮举。阿麻吕没想到这些“同门”,竟如此地恃才傲物,胆大包天,可他们所做之事,又确实令他折服。

    回想起在地宫里所见到的一切,阿麻吕终于还是将长刀放下,收回腰间。

    他们本质都是见猎心喜的狂徒罢了。

    裴元见状,正想趁机再说些什么,却被崖下嘈杂的人声打断。

    二人往崖下看去,几艘船从水月宫的方向逆流驶来,船头的红灯笼很是亮眼。

    还有一叶扁舟从仙迹岩的方向,顺流往那几艘船的方向漂流而下。扁舟上有一男一女,借着扁舟上发光的萤囊,可以辨认出是卫鸣玉和齐歌。

    齐歌的长发挽成一个漂亮的发髻,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肩上披着白纱衣。依稀可见齐歌的眼下,颧骨附近画着鳞甲般的花纹,她的相貌本是娴静淑雅的感觉,现在倒显出了几分妖冶冷艳的气质。她坐在扁舟上,腿微屈着,裙摆很长,包裹着她的腿,看起来像是鱼尾。

    相对行驶的双方越来越近,乐师打扮的卫鸣玉弹起琵琶,齐歌应着琵琶声,缓缓吟唱起来。

    “风高无所向,哀乐何处寻?

    乌山白月,旧台新燕,芳树掷华年。红兮正好减得狂。

    明妃泪老,金缕愁暗,百花闭门居。云鹤忘归长生堂。

    手种浮名,万里蓬飘,东风有尽时。满纸潦草助凄凉。

    金樽乱停,丹桂自抛,鸿雁朝空鸣。乞人共笑髻云黄。

    静水无源流,长向月相随。

    醉桥灯花,犹作星罗,飞上舟车人自化。

    茅柴鲜鱼,可换美酒,摇船犹将意先杀。

    ……”

    齐歌性子温和得有些木讷,平日里不太能让人注意到,因而无人知道她的歌声竟是天籁。此时此刻,除却她的歌声,万籁俱静,虫鸣鸟啼,疾风流水,仿佛全都消失了一般。

    她的唱词体裁奇怪,且尽是一些哀叹之词,她唱出来的感情亦令人悲伤心痛,如词中所写,这应该是一首“哀乐”,只是因为她的歌声过于动听,也就无人介怀与此了。

    阿麻吕听着下面的歌声,突然和裴元说:“师兄,你说你们没办法让大家都站到你们那边去,可我倒是有个办法。”

    裴元来了兴趣,问:“那倒是好,不知是什么办法?师弟请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说完之后,会向你要一点回报。”

    裴元笑起来:“你尽管说,想要什么回报,师兄都给。”

    “好。”阿麻吕也笑了。

    他拿出自己的木槿花令牌,传给裴元,问:“师兄,你觉得,若是今后还举办仲夏夜游会,其他同门会参加吗?”

    裴元拿过令牌,摸着上面的图案,看向崖下为歌声欢呼的人群:“依他们的性子,不会错过有趣的事。”

    “但这次是因为谷主和七圣都不在谷中,以后可没办法避开师长们,又如何会有下一次?”

    “哼,真没想到师兄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阿麻吕站到裴元身后,暗示道,“我们不是已经有了一个隐蔽又宽敞的秘密场所吗?”

    “地宫?”裴元反应过来,回头看着阿麻吕,“你的意思是,以后的仲夏夜游会,可以在地宫里举办?”

    “正是如此,无论是地宫还是夜游会,都是要避开师长的事,既然如此,不如将这两件事变成一件事。”

    阿麻吕走近裴元,裴元比他高了些,他要抬起头才能正对上裴元的脸。他脸上带着笑容——是裴元能认出来的,那种不怪好意的笑容,深黑的双眼中跳跃着亮光,神态倨傲又狡诈。

    “要把别人都拉下水,不妨以宴会的名目为诱饵,让他们接受地宫的存在,再引导他们加入天工门下的计划。至于具体怎么做,无非是威逼利诱几个字,”他双手搭上裴元的肩膀,“你和宋听枫他们,不会不知道怎么做吧?”

    裴元对阿麻吕突然亲近的举动感到些许诧异,却没生起推拒之意,任由他动作。不仅如此,杏林大师兄甚至捡起早已被他抛弃的,混迹红尘的本事,像个纨绔子弟般轻浮一笑,对阿麻吕的办法做了评价:“师弟,你好坏啊。”

    阿麻吕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问:“所以,师兄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吗?”

    “是个好办法,”裴元笑着说,“细节留给逸尘他们想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我要收报酬了。”

    “还请师兄你,闭上眼睛,”阿麻吕抬手遮住裴元的眼睛,“可别反悔。”

    “自然不会。”被遮住半张脸,裴元还是在笑着。

    齐歌正坐在扁舟上,对人群的喝彩声挥手致谢——她那裙摆太长了,致使她站不起来。

    一团黑影突然掉下来,砸进船只与扁舟之间的水面,溅起两人高的水花,众人的喝彩声戛然而止,反激起惊叫连连。

    卫鸣玉反应迅速,挡在了齐歌身前,水只溅了他一身,未波及身后的女子。

    “等等,鸣玉,”齐歌扯着卫鸣玉的袖子,指着方才黑影坠落的位置,“那好像是个人。”

    “人?”卫鸣玉惊诧地说,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齐歌身上,包括他,因而未注意到砸进水里的究竟是什么。

    “那我潜下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卫鸣玉正欲下水救人,从落水的位置就浮上一张人脸。那张脸卫鸣玉还挺熟悉,所以即便光火昏暗,他也能认出来。

    “……裴,裴师兄?”

    船上的人也惊呼起来。

    “是裴师兄啊!”

    “裴师兄怎么会掉进水里?”

    裴元往离他最近的船游去,心想这回可真是出乎意料了。

    虽然知道阿麻吕温柔地叫他“师兄”的时候,肯定是有什么鬼主意,但没想到阿麻吕这次用的报复方法,竟然是最简单直接,粗暴有效的那种。裴元眼睛被遮住时,还以为师弟是要做点别的事来着。

    “嘶——”冰冷的河水刺激着身上受到攻击的地方,令裴元倒吸一口凉气。阿麻吕的腿上也绑着护甲,所以方才他踢裴元的那一下十分有分量。

    阿麻吕用轻功飘然而下,如清风入林般落到裴元接近的船上。他站在船头,俯身伸出手,将裴元从河里拉上船。

    “这回我们在一条船上了,是吧,师兄?”

    “为了能和师弟在同一条船上,我付出的代价有点大啊。”裴元将滴水的头发往脑后拨,露出英俊清朗的面容,他无奈地叹气,脸上却带着纵容对方的笑容。他那身东瀛浪人的装扮本就衣不蔽体,如今湿了水,更是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精壮的身姿。

    “代价大是当然的,”束着长发,身披铠甲的师弟这般说,“每个威胁我的人,我都会报复回去。”

    两人泰然自若地交谈,全然不觉周围之人茫然的心绪。

    这两位师兄都不解释一下情况吗?

    “我知道了。”

    袁星洲说出自己的猜测:“裴师兄和阿麻吕师兄身上穿的,都是东瀛的服饰,他们可能是在表演和东瀛历史有关的故事。”

    “有道理,他们演的可能是东瀛史上兄弟阋墙,弟弟把兄长推入水中之类的戏码。”杨伯雨附和道。

    旁人也若有所思:“一晚上都没见到裴师兄,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啊!”

    “可惜我对东瀛的历史不了解,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一人这么说。

    另一人则说:“裴师兄为了这个节目自愿落水,我们应该给点反应才是。”

    于是正在交谈的裴元和阿麻吕,就听到人群爆发了欢呼声和鼓掌声。

    “裴师兄!!!”

    “阿麻吕师兄!!!”

    “演得好!!”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裴元和阿麻吕两人面面相觑,阿麻吕率先调侃对方:“裴师兄,大家说你可以再来一次落水——同门见到你出糗,似乎都很高兴的样子。”其言下之意是,看众人起哄的架势,你这大师兄的威望似乎也不怎么样啊。

    裴元则说:“真正有威望的前辈,不是不会出糗,而是即便出糗,也不损威望,反而让别人更信服他。”

    阿麻吕啧了一声,斜眼看他:“这样夸大的自信,你都不会脸红吗?”

    “不会。”裴元轻笑着说。

    “既然如此,就请师兄再落水一次,验证自己的言论。”阿麻吕笑起来,船头灯笼的光将他的脸庞染上几分暖色。

    裴元深知,自己这位师弟的外表很有欺骗性,看起来气质尊贵而知书有礼的一个人,其内在却充满了野性,绝不会被任何人驯服,相当矛盾而统一,可以想象他过去一定是养尊处优,过得相当随心所欲。就像现在,师弟灯下的笑脸这么好看,可他的手却握成了拳头,给了裴元不妙的预感。

    “在同一条河流第二次落水,可不是我的作风。”

    裴元走近阿麻吕,一把拉起阿麻吕的手——先下手为强制止了他的出拳。

    “我换一种方法,也能让大家热闹起来。”

    没等阿麻吕反应过来,裴元就猛地贴近阿麻吕的脸,两人的呼吸瞬间相触。裴元紧紧抓着对方的手,生怕其暴起揍人。阿麻吕的心脏几乎静止在这一刻,他目之所及,只有另一人深邃的眼瞳。

    两人的唇靠得极近,只剩一线之隔。

    在众人看来,这两位师兄,就是亲上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懂了!原来是东瀛那边的断袖之恋啊!”杨伯雨恍然大悟,“听说东瀛那边挺多这种事的?”

    袁星洲看着那相拥而吻的两人,又看了一眼杨伯雨,不知为何他的的脸也有点热了。

    别人听杨伯雨这么一说,也纷纷应和。

    “原来如此,两位师兄牺牲真大。”

    “两位师兄玩得好像挺开心的。”

    “突然对东瀛的历史风俗感兴趣了。”

    “我觉得他们两位……很般配啊。“

    杨仲安在后面怒气冲冲地争辩:“别胡说八道,这只是表演节目!师兄才不是死断——才不是那什么!”

    可惜杨仲安的话语迅速被人群的呼声淹没。正如阿麻吕所评判的那样,他们这一批万花弟子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聊人士占了大多数。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好事者齐齐喊道,连齐歌这样性格平和之人,也充满期待地看向裴元和阿麻吕。

    听到人群的声音,阿麻吕如梦初醒,他用力推开距离,声音因为怒气变得低哑:“你做什么?!”

    “不是我做什么,而是现在大家想让我们做什么。”裴元认真地看着阿麻吕说。

    “让大家看我们相亲相爱,比他们发现我们貌合神离,呃,手足相残,要好多了吧?”

    “你——”阿麻吕的怒气仍未消散,却没有想再动手的意思,他还是把裴元的话听进去了。

    平心而论,在众目睽睽下把裴元踢落水中,确实是他肆意妄为,有失考量。反正他也撒完气了,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他将握起的手放下,不太服气地说:“那你现在要如何做?”

    裴元笑着说:“还请师弟闭上眼睛。”

    阿麻吕瞪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

    大不了我也被他推进水里一次,阿麻吕想。

    却不想,额头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夹杂着一点水汽。

    阿麻吕睁开眼,却只看到裴元离了几步的背影——闪开的速度很快。

    因为这个亲吻,众人又欢呼起来,裴元朝他们挥挥手。

    “我们的戏份演完了,诸位找别的乐子吧。”

    阿麻吕竭力遏制住想摸自己额头的反应,维持着面不改色的样子。裴元那家伙刚刚竟然真的亲了!虽然亲的只是额头,但还是让阿麻吕觉得百般不适……心脏不适。

    他的心跳,这会竟然……变得很快。

    船只和扁舟最终都往仙迹岩而去,因为夜游会的奖品要在那里领。

    袁星洲与杨伯雨组队猜灯谜的战果十分惊人,红珠数量遥遥领先他人,作为第一名,他们挑选了天工门下的机甲鸟。这只机甲鸟将得到天工门下长期的升级和维修服务,堪称一本万利。

    机甲鸟飞落在袁星洲的肩头,歪头看他,精巧灵动的模样令袁星洲十分喜欢。对天工之术毫无兴趣的杨伯雨,也好奇地去摸机甲鸟的翅膀,然后被它轻轻啄了一下手掌。

    “我也想要那只机甲鸟……”人群中,被宋听枫抱在怀里,手里还攥着提灯长柄的宋诗林低着头,表情很是沮丧。

    宋听枫看到他丧气的样子,说:“我可以做一只给你。或者,我教你怎么做。”

    “真的吗?”宋诗林眼睛亮起来,“爹爹会教我怎么做那只小鸟?”。

    “嗯。”宋听枫点点头,这让宋诗林高兴地抱着他的脖子,往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片刻之后,宋诗林安心地在自己父亲怀中睡着了——不过他仍没放开手里的提灯。他年纪小,却也懂得一些事,比如今夜之事到了明天就不应该再提起,但父亲的承诺只要说出口,就会被刻在天上的星星里,不会因为到了明天就不见了。

    曲风用轻功飞回三星望月,驾轻就熟地从窗台爬入天机阁内,放下玉琴,在里屋翻到了几坛酒,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三星望月还有几个万花弟子在,他们对奖品和乘船夜游都没有兴趣,选择留在此处闲聊,忽而闻到酒香味,顺藤摸瓜就找到了曲风。

    “有酒!”

    “曲兄,见者有份啊。”

    “都有份,尽管喝。”曲风慷慨地说。反正这酒不是他买的。

    几人喝得尽兴,很快醉成一团,不知所谓地谈了通胡天海地。有人说了句:“我们现在可真是在仙境过着神仙日子啊。”

    “什么仙境啊,这里明明,明明就是人间极乐之处。”

    曲风举着酒瓶,醉得神志不清:“识得此中味,谁还要成仙?”

    “连人都当不好,去当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