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我陪吗?最近工作其实不是很忙……”
机场,唐至焜帮妻子把行李搬下车,依依不舍地把人抱了又抱,面露担忧。
“你还不忙?你看你的黑眼圈。”孙若岚笑着回抱他,像安抚大型动物一样摸了摸丈夫的头发,和他对视,“好了好了。我的能力你还有什么不放心?而且小虞和贺总会照顾我的。”
唐至焜点点头,又忍不住亲了亲妻子的额头,眼见时间要不够了,才放人去安检。
“岚岚,我周末就去看你。”唐至焜远远地喊。
孙若兰脸色微红,拉着箱子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远去了。
唐至焜一直站在那,神色怅然若失。
“大少爷,咱们走不?”男秘书在旁边忍着笑提醒,“下午1点半您还有会呢。”
“咳,走吧。”唐至焜撇了秘书一眼,不爽地扭头疾步。
李临既是唐至焜的秘书也是兼职司机,一路开车把唐家大少拉回公司。
李临跟了唐至焜一年半,他长相清秀,看起来温和无害,却是唐家现任总裁唐至焜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助手,唐氏企业的大小业务几乎都要过他的手。
但唐家大少爷并不清楚,他身边忠心耿耿能力卓绝的秘书,其实是贺衍安排的人。
第一次见到这唐家大少爷,就是在唐至焜的婚宴上。
一般这种场合,贺总都是带心姐来的。李临有些纳闷,却也不敢有任何疑问。但凡是能在文心手下做事的,无一不是工作能力百里挑一,尤其之前出了女助理勾引小少爷的丑闻之后,文心更是严格筛查耳提面命,李临早已习惯了小心谨慎,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
新郎新娘还没到,贺衍来得早,也没有上大桌,只一人坐在角落沙发上,一手支着脑袋,双目微阖,不知在沉思还是等待着什么。指间夹的半杯红酒摇摇晃晃,半天也不见他喝一口。
李临小心地候在一边,直到新郎新娘的车队到了,门口一下子热闹起来。
贺衍睁开了眼。
李临随着贺衍的目光看过去,心里逐个面孔分析着。新郎唐至焜,唐家老大,听说是个草包,看起来也确实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孙家独女孙若岚,孙老的心头宝,可惜不关心家族事业……再往后,伴郎团里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打扮低调,但那张脸还是险些抢了新郎的风头;只是比起其他人脸上的喜气洋洋,这位年轻的帅哥显得有些过于高冷了。
仔细看清是谁,李临小心翼翼地窥了贺衍一眼,心想,这位大概就是贺总久等的人吧。
贺衍忽然开口:“你觉得如何?”
李临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组织语言:“小少爷气质卓然,就是看起来有些兴致不高……”
贺衍指尖在杯壁上点了两下,打断道:“今天的新郎,你觉得如何?”
“……?”李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说:“新郎,新郎看起来也是丰神俊朗,想必年轻有为……”
贺衍瞥了他一眼,“说实话。”
李临尴尬地笑了笑,见老板没有生气的意思,也放松了些:“都说唐家大少是个酒囊饭袋,不堪大用,至少今日看来,对孙小姐倒是一片真心。”
贺衍抬起酒杯喝了一口,掩下了平淡的一句话:“以后你跟着他。”
“?”李临目露震惊,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调整了自己的脸色。
他这才知道贺总带自己过来,竟有如此用意。
后半程贺衍应付着前来攀谈的宾客,有意不与李临同行。李临心思复杂,只觉得老板深不可测。他便只留了根儿弦在贺衍身上,分出精力注意观察新郎唐至焜——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
唐至焜今天是真高兴,和一群亲朋好友喝酒喝得面红耳赤,连新娘不见了也没注意到。如果不是唐虞给他挡了大部分酒,这会儿早被抬下去呼呼大睡了。
真是个没脑子的。李临越看眉毛皱得越紧,只觉得未来一片黯淡无光。
唐至焜请了一群欧洲流学时结交的花花公子,一个个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样,都说物以类聚,李临差点开始怀疑唐至焜憨厚老实的表象是不是装的。
越观察内心越绝望,李临想找老板求他收回成命,却发现贺衍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同不见的还有那位一直冷着脸挡酒的唐家小少爷。
李临刚被安排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唐至焜说实话没有任何意见,因为老爸说是专门从外面挖过来帮他“熟悉工作”的高管。
唐至焜一直对唐文钧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接触了不久也发现他爸果然是给他请了个能人,大小事务样样精通,那些让他手忙脚乱的工作到了李临手里都会变得井井有条,他更觉得让这种人才来给自己当秘书着实委屈,因而从来都对他十分尊敬和信任。
尽管这位“高管”秘书一直表现得低调温顺,但唐至焜见过他处理犯错的职员,铁腕手段吓得唐家大少爷小心脏哆嗦。
但唐至焜也是真的想学好,他想成为配得上孙若岚的男人。
心里想着李临是老爸的人,肯定不会害自己吧,因此只要有不懂的地方,他便硬着头皮向秘书请教。他也知道自己不聪明,李秘书一直很耐心地教导他,大少爷心里说不感激是假的,只是渐渐地,他发现每次他敲开秘书办公室的门,李临都会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抬头,带着他标准的微笑问:“唐总,您又有什么问题?”
中间各种磋磨按下不表,李秘书来到他身边一个多月,唐至焜总算不再每天焦头烂额了,眼见工作刚要有些起色,孙老爷子就出事了。
唐至焜眼睁睁看着他新婚燕尔的妻子崩溃大哭,那双让他一见钟情眼睛失去了光彩,身体在三天之内肉眼可见地迅速消瘦下来。
他帮着处理岳祖的后事,唐氏的工作不得不一放再放。
葬礼前一天晚上,他打车去了唐氏,垂头丧气地跟李临说抱歉,这几天都没办法来公司了,拜托他多照看着点,等孙家那边忙完一定给他带薪放假。
李临神色复杂,沉默地看着他,答非所问:“唐总,您有多久没睡觉了?”
唐至焜愣了会儿神,有些茫然道:“两天……三天?我也不知道。”
李临一宿没睡,把公司里因为孙家的事起的波澜彻底压下,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他心想,葬礼应该已经在进行中了吧。
李临捏了捏鼻梁,一闭眼就是唐至焜胡子拉碴的脸和遍布血丝的双眼。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唐至焜一通电话打过来,声音崩溃哽咽:“若岚……若岚她不见了!我到处去找,把孙家翻遍了都找不到……”
李临心脏突突一跳,按捺下慌乱安抚道:“没事,不会有事的,别急,唐总,我想想我想想……”
挂了电话,李临犹豫地拿起手机,咬咬牙,拨通了文心的电话,“心姐……”
他尽量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恳切地问文心有没有办法。
文心一句话让他放下心来:“贺总亲自去追了。”
刚缓了口气,电话那头传来的下一句又让他绷紧了精神:“临子,你声音抖什么?”
结束了和文心的通话,李临跌坐回椅子里,颓然叹了口气。
根据唐虞发来的定位,唐至焜指挥着车队往海边飞速前进。李临也在车上,他状态不好不能开车,只是陪着唐至焜坐在后排。
到达目的地,海滩上坐着一个裹着毛毯哭泣的女孩,唐至焜第一个冲下车,跑过去抱紧了她。
李临也下了车,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suv远去,恍惚间总觉得贺总从反光镜里看了他一眼。
但他也顾不上细想了,招呼着救护人员上前给孙若岚做检查。护士温声劝唐至焜把人放到担架上,他看着那个狼狈的男人固执地摇摇头,避开人群把怀里的女孩一路抱上了车。
孙老的后事告一段落,死者一去方休,活着的人却还要忍受煎熬。
唐至焜给李临放了一周的假,李临好好睡了一觉,又隐秘地回了一趟贺氏,老老实实地做了份述职。贺衍没有见他,文心过来仔细听了报告,却没有责怪他,只让他再接再厉,该干吗干吗,不用太过拘谨。
李临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贺总真就单纯做了回好人,对唐氏没有任何企图吗?
不过文心的话至少让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李临拿着唐至焜发的奖金去国外潇洒了一把,假期结束后精神饱满地回到公司。
办公室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唐总就一脸愁容地敲开了他的门。
李秘书已经完全适应了新老板的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平静的心情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战意熊熊:来吧,让我看看这次又是什么麻烦。
唐至焜穿着西装,打理成公司高层该有的干净整洁的样子,只是眼下还挂着黑眼圈,衬得人有些憔悴。
他坐在李临面前,双手搓了把脸:“临哥……”
这声“哥”叫得李临心脏一哆嗦:“唐总,您有事说事,别折我阳寿。”
“唉。”
唐至焜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颓丧:“岚岚吃不下饭,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李临张了张嘴,半响没说出话来。过了两天,他去联系了个老中医,开了一堆食补的方子过来,还有一本开胃养身的菜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