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检查完说不算有大碍,但之后不能在束腹了,五六个月正是胎儿的高速发育期,这样很容易造成畸形流产,对大人的内脏压迫也很大。
要不是乔侗做了及时措施,可能妹妹就真没了。
整个问诊过程中,狄隆几乎不开口,就沉默的坐在一旁,黎拂盛脸色惨白,两人之间萌生出一种极端怪异的气氛,像是海啸之前的平静。
本来两人住的地方是没有住家保姆仆从的,这会儿家门口站了一排,在等主人归来。
芳姨穿着立整的套装,看着像是某个高端酒店的职业经理人,她嘴角向下,法令纹有点重,十分刻薄不好惹的样子。
狄隆把黎拂盛从车上抱下来,黑羽绒像被子一样裹着,生怕受了一点风,就只露了一张白皙的小脸在外面,刚瞧见芳姨,脸色倏变。
“老太太说孩子不听话,让我来调教一下。”芳姨恭敬又倨傲。
黎拂盛紧张的扯住狄隆的衣领,想说话,嗓子又像是叫胶水给黏住了,只能摇摇头,眼神里满是绝望。
以往狄隆是一定跟他站在一起的,但今天是真生气。
进了主卧,黎拂盛乖乖躺在床上,软的很,他就是这样会迷惑人,你说什么都是好,全是阳奉阴违。
“你不用再去上班了。”狄隆轻描淡写。
黎拂盛从床上弹起来:“我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我可以等到要生的时候再休产假。”
狄隆摸摸他这小爱人的脸颊,亲昵的凑过去碰下额头,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我是说你从今往后都不用出去了,狄家的太太在外头跟人卑躬屈膝,算怎么回事儿呢?”
黎拂盛开始流眼泪,他以前没这么爱哭的,都怪肚里这个,把他变成恶心的怪物,所以他才不想要,什么儿女双全,都是狄隆的一厢情愿。
胎气刚坐稳没几天,芳姨就带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仆从走进来,黎拂盛浑身竖起尖刺:“你们要干什么?”
芳姨只忙着让人架起摄像机,把卷尺,体重秤之类的仪器放置好,根本不搭理他。
黎拂盛慌了,从床上爬起来,疯狂的拍门撬锁:“狄隆,我错了,我错了!你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
他知道狄隆就在外面抽烟,气味是不会骗人的。
“你不乖,就要接受惩罚。”
听到这句话,黎拂盛彻底泄了气,失魂落魄的跌坐到地上,任由其他人将他脱的赤身裸体。
买牲畜的时候要先检查牙齿:“四颗智齿已经都拔完了,有两颗深龋需要根管治疗。”橡胶手套在他口中摸来摸去,另外一个人面无表情的记录着。
接着下滑到胸部,要检查他的奶汁是否充裕,用卡尺量出乳晕乳头的范围,输液针插进乳孔,疼的黎拂盛几乎要把牙咬碎,飙出来一小股乳白:“不是初乳,应该是小少爷的夜奶没断过。”他们谈论他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一个奶瓶。
最重要的部分是肚子,才中期就已经是个下垂的水滴,要在下腹掂托着,橡胶手套摸到凸起的肚脐,黎拂盛打了个尿颤,芳姨对着摄像机汇报:“怀相不好,腹悬垂。”
由于腹部的压迫,他现在很难用阴茎排尿,最后检查产道的时候,阴蒂充血从里头探出来了,橡胶手套不过摸了两下硬豆子,黎拂盛没憋住,尿了出来,白床单上好大一滩黄色,不知道谁“啧”了一声,他彻底崩溃了,哭的撕心裂肺。
这些视频最后都要送给老太太看,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知道要怎么羞辱,才能把他的自尊损毁殆尽。
她让芳姨传达的意思是什么?
他是什么?
狄隆的玩具,狄家的胎器,你也敢反抗?
有人把他抱在怀里,细细的哄:“宝宝,没事儿的,宝宝不脏,你又不是第一次尿在床上,这是你家,别人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黎拂盛清醒过来已经在浴缸里了,他靠在狄隆怀里,温暖的水流很能使人平静。但他眼里全是仇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哪怕我就在孤儿院长大,没有遇见你这个好叔叔,你没有花言巧语把我骗上床,我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这个金碧辉煌的囚笼,就要让我窒息而亡。
狄杰跟他视频通话的时候,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哥哥你看!”少年背后是雄伟壮阔的安第斯山脉,他在悬崖峭壁之上,天际线遥远无垠,风声呼啸,隔着屏幕都是自由的味道。
而黎拂盛已经被关在卧室一个多月了,芳姨看着他打电话,毛毯细心的遮掩掉腹部的弧度。
“从那上面跳下去会死吗?”黎拂盛指着远处的高峰,只有一点点雪白的云影。
芳姨脸色突变,身体紧绷,准备随时挂掉通话。
狄杰在户外,噪音很大,没听清刚刚那句话,又问道:“你说什么?”
黎拂盛温温柔柔的笑:“我说,我要死啦,再见,图图。”
还没等对面做出反应,芳姨就迅速挂掉电话,她脸色十分不虞:“你对少爷胡说什么?”
黎拂盛的身体和精神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所以他现在无所畏惧:“我死了你不开心吗?再也不用对着我这个不要脸的骚货了,对吧,你们都这么叫我。”
狄隆走进来支走芳姨,弯下腰来亲亲他的耳朵,又把手伸到毛毯下面摸摸肚子,孩子长得飞快:“不要胡思乱想,医生说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剖了。”
黎拂盛很认真的看着他:“叔叔,你要我生这个孩子,我就一定会死。到时候你会后悔吗?”
这句话让他心头一跳。
狄杰第三天就回来了,他直接中断旅行,翘掉课业,直奔家中。谁都没看住这孩子,卡都停了也没用,天知道十三岁的小孩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现金。
芳姨可对付不了这个小无赖,他跟头蛮牛一样,横冲直撞,直接把主卧的锁给砸掉了。
黎拂盛正对着门坐着,肚子大的很不正常,狄杰上来就打了他一巴掌,仆从们本来要劝,他发起疯来跟亲爹可是一摸一样:“都给我滚出去!”
“我不要她!你不准生!”狄杰推搡黎拂盛,他这会儿已经很虚弱了:“我也不想要,可我们都做不了主。”
“当时我也不想生你这个野种的,亲叔叔跟侄子通奸,图图,你是乱伦生下来的孩子啊。”他笑的很癫狂,全然不顾这残忍的真相会对狄杰造成什么伤害。
狄隆只有这么一天不在家,就出了大事,早上出门人还好好的,不到中午就给他打电话说不行了。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只有他的咆哮在回荡:“什么叫不行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保大人,孩子我不要了!”
产室外面只有狄杰一个,其他人不敢来,怕被迁怒。
眼瞧着大人来了,狄杰惶恐不安,刚凑上去怯生生的喊了句爸爸,就被推开。
医生眉头紧锁:“现在凝血功能很差,体制也比较虚弱,要是硬剖的话,我怕下不来手术台,老太太的意思是保胎儿就行了。我不敢擅作主张,现在胎头比较靠近后方的产道,但是夫人自己的求生意识太薄弱了,不配合分娩。”
做完消毒进了家化产房,父子二人同时凑上去,黎拂盛侧躺着,紧闭双眼,额上满是冷汗,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狄杰吓哭了:“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气你了,求你把妹妹生下来吧!”
黎拂盛艰难的睁眼看了他一下,就被护士上了吸氧机,他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这要怎么生。
到晚上的时候阵痛已经很密集了,胎头在后穴着冠,他也只是闷哼,根本无法聚气推挤。
狄杰跪在床边,一直握着他的手,替他母亲诵经祈福,狄隆在外面跟医生谈,说明天再下不来就真危险了,建议上催产素。
手背上扎了三次输不进去,最后只能往臂弯上输,凌晨时疼劲儿上来,又补了肾上腺素,终于能呻吟出声。
助产士摸了摸胎头,说没足月都这么大,真足月了可更难生。
肉环红肿不堪,露出一小片乌黑胎发,在内部张力作用下外突的厉害,爸爸亲自护着,用手指轻柔的把软肉往两边拨,帮助分娩。
妹妹颅顶被挤压的有点尖,想尽快往外钻,可还是卡着出不来,狄杰也来帮忙顺肚子,没什么效果,胎水汩汩往外淌。
黎拂盛力竭晕了过去,助产士拿来产钳和胎头牵引器,问狄杰用哪个:“趁着这会儿没意识,还能少受点儿罪。”
朝外拔的时候他醒了,整个人在床上左右翻滚,辛亏腿让摁住了,狄杰从没在他脸上看过那么狰狞痛苦的表情,浑身的青筋都迸发出来,脸色由红转青,开始不正常的抽搐:“求你,求你,我好疼,我要死了,肚子要裂开了.....”
狄杰抱住他,让他咬自己的胳膊:“爸爸,你不会有事的,你马上要把小妹妹生出来了。”
狄隆心如刀割,还是只能继续在黎拂盛的尖叫中操作,随着大股羊水喷射,硕大的胎头终于生了出来,黎拂盛趴在床边开始呕吐。
第三天的时候老太太亲自来了,没让进去,芳姨又在旁边嚼舌根:“不中用了,孩子耷拉在外面的头都紫了。”
这会儿转移到了水下,狄隆轻轻握住胎头,试着往外拽,黎拂盛条件反射就想往上逃,又叫狄杰摁住,卡的实在太紧。已经不上胎心监护仪了,大家现在目标一致就是先保黎拂盛。
从分娩池中出来,他颤颤巍巍站不住,腿间还坠着个黑紫胎头,真跟动物园里的母马一样。就跨一步,变故横生,黎拂盛蹲下嘶吼着用力,回光反照一般:“出来——!呃啊......你快出来!我要受不了......”
他在水中左右摆臀,直翻白眼,狄隆眼疾手快在外头一拽,终于落下来个带着脐带的死孩子。
整个科室都在可惜,刚生就看得出来好看,手长脚长的,长大肯定是个小美女。
狄家两父子还没时间替夭折的哀悼,黎拂盛又进ICU抢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