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在过去是太后居所,但先帝去得早,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先帝去世后皇后郁郁寡欢,也跟着走了。为了照顾小皇帝,德庆大长公主便住进慈宁宫。
祁云天刚走进慈宁宫,就听见殿内传出花瓶碎裂的声音。他脚步顿了顿,对着门后伏低身子的侍女们低声说:“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们如蒙大赦,赶紧起身离开。大长公主见皇帝进来了,给一边的南宫临使了个眼色,南宫临赶紧上前将地上的纸收起来。
祁云天看见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他还没说话,德庆大长公主便先开口询问。
大长公主用审视的眼光看着皇帝,语气平稳道:“皇帝,如果你手下的官员犯了弥天大错,你会不会惩治他们?”
祁云天从小到大都在被这种眼神看着,背书时要被审视着,射箭骑马时也要被审视着。他厌恶这种带着老谋深算的眼神,仿佛对方在看一个牲畜而不是尊贵的少帝,但他不敢表现出来,一旦表现出来就要受罚。
祁云天笑着说:“这是自然,任何人犯了错都是要受罚的。”
德庆大长公主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让南宫临下去。
祁云天扶起大长公主,又陪她聊了会儿天,大长公主要歇息时乖乖告退。
走出慈宁宫后,祁云天面色冷了下来,让一旁的大太监去调查几个官员。
大长公主在聊天时问到不少朝廷官员的为人处世,但那些人里明明有他的人……
大长公主无论是要拉拢他们还是针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事。他在朝廷根基不稳,无论损失谁后果都不小。看来,有必要与左相商量一下对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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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轩过完严府的副本后升到了7级,又多了一项技能。
这个技能是他很喜欢的一个技能,名叫定魂。剑客向前方释放三道剑气,每道剑气命中敌方后造成伤害和0.3秒的停顿。技能在释放后都可以获得熟练度升级,满级后定魂可释放五道剑气,造成高额伤害和0.5秒停顿。
值得一提的是,定魂是一个群攻技能,而且剑气可以在不同路径上释放,是一个非常好的集清杂和控制为一体的技能。
满级的定魂可以对一个单位造成2.5秒的停顿,虽说可以用解控技能解开,但解控的cd长,而剑客有不止一个控制技能,熟练运用可以把敌方控得求生不能。
明轩在后院练习技能的时候,一个样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走进医女堂,对柜子前的医女说:“这是林轩找我们买的药,拜托姑娘转交一下。”
医女点了点头,提起药包往后院走去。
明轩还在练习定魂呢,突然有人敲响房门,他下意识地往房门一偏,忘记了定魂还在释放,一道剑气直接劈到房门上。
门口的医女:明少侠起床气有点大,都砸门了。
明轩赶紧去查看房门,幸好自己等级不高,房门也就被劈出一道豁口而已。
明轩打开门,见到医女手中的药包,眼前一亮。
医女将药材交给明轩后,还多补了一句:“这药包闻起来不错,像是一些顶好的药材,少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明轩尴尬地笑了笑,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了。医女姐姐一走,他赶紧冲到桌子旁拆开药材。还真的跟医女说的一样,拆了好几包都是药材,明轩一看属性,都是采摘的生活技能达到满级才能采到的。
明轩的视线离不开那一堆极品药材,手颤颤巍巍地从药材中间捞出一个小竹筒。
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以前的玩家总喜欢找富商和宗室做身世任务,拿来做伪装的药材都那么好,这也太豪了!
明轩平复了下心情,打开小竹筒。小竹筒里只装了一小张卷起来的纸。他将纸卷展开,上面只写了短短两行字:明日亥时,宣平侯府后门,临。
明轩刚看完纸条,跳出一个任务提示的窗口。
【副本——夜探侯府
开放倒计时:40:00:00
请在倒计时结束前组队前往接引人处】
夜探侯府是以前游戏内的一个常驻副本,与其挂钩的是一个奇遇任务。宣平侯表面上光风霁月,实际上与血衣教勾结甚久,透露出不少朝廷秘事。主角在截取血衣教情报后可以触发相关奇遇任务,夜探宣平侯府,促使宣平侯倒台。
这里提前触发了相应的副本,明轩有些犹豫,以自己七级的实力,下副本属实有些为难。
明轩思考着走出房门,正巧撞上林雪静回来。明轩看见林雪静后眼睛一亮,蹭到师姐身边眨巴眨巴眼睛。
林雪静被小狗眼看笑了,抬起手捏了捏明轩的脸蛋,笑着问道:“又怎么啦?”
明轩将身世任务的前后经过简单说给林雪静听,听完后林雪静的眉毛微微皱起,她对明轩说:“师弟放心,我会帮忙的。不过只有两人去也不简单,你可以去问一问兰妙姑娘,她说不定会出手相助。”
林雪静说完后,明轩视线左侧出现了队伍栏。
鸣剑山上的NPC均为剑客,明轩看到队伍栏里林雪静旁边显示的“70级”,再看看自己的“7级”,默默转身去找兰妙了。
明轩从药包里挑出几味药材,打算给兰妙送去,当做这么多天的房租。
明轩走到兰妙的房门口,里面出来两个面色红润的男子。他见怪不怪地走进去,兰妙微微抬眼看了看来人,又闭上休息了。
兰妙闭着眼睛问道:“又有什么事?”
好感度不同,态度都不同。明轩在兰妙旁边坐下,又把刚刚跟师姐说的话复述一遍,明轩讲得精神上口干舌燥,而兰妙听完后没有任何反应。
明轩倒了杯茶慢慢嘬着,结果一杯茶都喝完了兰妙还没回应。明轩低声喊了句:“兰妙姑娘?”
兰妙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明轩。困顿的脑袋费力思考了一下,下了定论:“好像很好玩,那就去吧。”
明轩松了口气,不打扰兰妙休息了。
明轩对这个副本很上心,偷偷溜到宣平侯府附近看了一下,还爬到附近高的建筑上往下看内部布局。看完后又跑回医女堂练习自己的两个技能。
定魂的获取时间较短,明轩一刻不停地练习,也才到四道剑气的程度,但2秒的停顿足够他用轻功和闪避拉开距离了。明轩看着近在眼前的五道剑气,满意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明轩站在院子里与左明安大眼瞪小眼,林雪静坐在桌子旁用早餐,解释道:“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撞见他刚从花船上下来,想着这小子功夫也不错,就把他也拉来了。”
明轩绕着左明安走了两圈,实在没看出来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当做武器,他戳了戳左明安,问道:“你啥职业的?”
左明安沉思了一下,认真回答道:“纨绔子弟。”
林雪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明轩面上微恼,抬脚欲踹,被左明安笑着躲过去了,二人就这么满院子追打起来。
明轩追累了,坐在椅子上,林雪静将肉包往他那推了推。左明安拍了拍身上的灰,也坐了下来。
明轩咽下嘴里的包子,踢了踢左明安,问道:“你应当不是什么商贾人家养出来的少爷,八成也是某个大官的孩子,你确定要参加?”
左明安笑了笑,虽说昨晚他又醉在花船上,但听完林雪静说的堪称“皇家秘闻”的事后,脑子清醒得不得了,更何况此事的中心还是明轩。
左明安拍了拍明轩的肩膀,轻松地说:“我爹天天说要抽死我,我这不还好好的,你就放宽心,我晚上一定会来的。”
明轩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左明安,随手抓起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不搭理他了。
左明安咬了两口,是他喜欢的羊肉馅儿包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吃完后拍了拍手,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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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安回家后,看到路过的侍从都在若无其事地打量他,他心下了然,待会又逃不过一顿打骂了。
他走进正堂,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大哥和老爹停下交流,用死亡眼神盯着他。
左明安对旁边的管家说:“把家法拿来吧。”
左元冷笑一声,这回的认错态度倒好,直接把家法拿出来了,他挖苦道:“左二公子还知道有个家啊?”
朝堂上叱咤风云舌战群儒的左相,在下朝之后听到自家二儿子跑去喝花酒一夜未归,气得茶杯都摔碎了,被自家大儿子扯着才没去柴房拿砍刀冲到街上寻人。
左明成一脸无奈,对左明安劝道:“你出去玩得也开心,可知父母兄长在家有多担心你。你刚回来就知道请家法,想来是知道自己错了,下次别犯了。”
左明安毫不在意,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说:“我请家法,不是因为这个。”
随后他转头,直视左元道:“爹,你多打几下出出气,打完就把我的望月还给我。”
左明成心里暗道不好,果然,左元听到后震怒,将手中的茶杯扔向左明安。左明安也不躲,任由茶水淋了一头,茶杯缓冲了一下,滚落到一旁。
左明成站起来伸出手,使劲拦着自家暴怒的亲爹,左元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指着左明安咬牙切齿,“你还有脸跟我提望月,被你砍伤的王家小子到现在还瘫着呢,我看你是丝毫不长记性!”
说罢,左元抄起一旁的竹条,狠狠抽在左明安的身上。
左明安一声不吭,受着这一顿劈头盖脸的骂,等到亲爹稍微平复些,被左明成扶到椅子上坐着后,他缓缓抬头,直视左元,慢慢张嘴问道:
“爹,你知道文珍公主是怎么死的吗?”
正厅内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刚刚的单方面争吵没有发生过。管家有眼力见,将侍奉的人全部遣出去,把门关紧,自己守在门口。
左明成皱了皱眉头,盯着左明安说:“文珍公主难道不是坠崖而亡吗,你问这做什么?”
二十年前左相虽说还没有当上丞相,但也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官员,在政海沉浮几十年而越走越高,直至现在位极人臣,必定知道些朝中官员的秘密。
例如,工部尚书与宣平侯这么多年暗地里做的事,还有一些私下流传的流言蜚语。
左元定定地看着左明安,他了解自己的小儿子,当初左明安离家出走,跑到边关参军时,他就觉得此子肖他。大儿子在他还在上升时出生,从小便体谅父母不易,而小儿子出生便好吃好喝享受着,反倒是带着他年轻时的韧劲儿。
当年左元谎称左明安母亲病重,把他从边关骗回京城时,就知道这小子绝对不会安心接受父母的安排,结果没过多久,这小子就拿着望月把一个想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给砍残了,他一气之下把望月没收后,这小子就开始跟世家子学坏,四处寻欢作乐。
“最近城内流行的话本子,与嘉珍公主有关吧?”左元站起身,走到左明安面前,低着头继续问道:“你想搞清楚这件事,好向皇家讨些好处,回到你心心念念的边关?”
德庆大长公主处在朝政中心,她那英年早逝的女儿也是众人私下的谈资,左明成自然知道,他迅速将事情串联起来,面色一变,望向沉默的弟弟。
左元心下了然,自己这小儿子下定决心后是怎么都不会改的。他看着儿子,恍惚间发现小时候上树滚泥的皮猴儿,也已经长那么大,甚至还能保护别人了。
这么多年父子离心,他也曾问过夫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夫人当时回他: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天下哪个父母不想让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安稳吗?可一国朝廷竟有两主,无论谁输谁赢,身为丞相的左元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左元闭着眼睛思索,终于下定决心,对左明安说:“你可以带着望月离开,但你若真得皇家青眼,决定回边关,你便分出去自立门户,与左家再无关系,你能做到吗?”
左明成听到亲爹这一番话后,几乎要站不稳,但他又能给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左家一个丞相一个御史,他爹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连门生都不敢收,家里的侍从尽可能的少,年底补房顶都得少爷亲自来,若是再出一个武将,那他们家真就离抄家不远了。
左明安的眼眶慢慢红了,他闭了闭眼,将泪意憋回去,对着左元磕了三个响头,哑着嗓子道了声“好”。
左元叹了口气,将左明安扶起,让管家去将望月取回来。他看了看比自己还高的小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娘……因为担心你,一晚上没睡,你先去看看她吧。”说罢,便佝偻着身子,背着手离开了。
左明成看着弟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左明安心里一晃,面上赶快变回平日里浪荡子弟的模样,一副纨绔地说:“大哥这么伤心做什么,我这不还没分家吗?走走走,我们先去闹娘亲的糕点吃。”
左明成看着这臭小子什么事都藏在心底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趁左明安转身,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反震得自己手疼。他忍着手疼,对左明安说:“你一个天天吃喝玩乐的人,是怎么突然想查嘉珍公主的事的?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不然我让管家把望月丢水里去。”
左明安揉着后脑勺,抬脚跟上兄长,只挑些不重要的事说与左明成听。
左明成听到自己弟弟为了一个认识几天、身份存疑的小子就要深入龙潭虎穴,还一脸正经地说自己是为了大义时,面上的嫌弃止也止不住。
在左明安还在吹嘘自己的伟大时,他实在没忍住,冷哼一声反驳道:“你就是觉着人家好看,看上人家了,还说那么多干嘛?”
左明安被戳破了小心思,也没觉得害臊,嘻嘻哈哈地跑进娘亲的院子。左明成摇了摇头,跟上他的脚步。
在经过院子外那棵树时,他恍惚间看到了小时候娘亲盯着他背书时,弟弟爬到树上逗他笑的样子。他的脚步顿了顿,折下一段树枝,慢慢走进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