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安办事很快,第二日两人刚到太医院时就听到罪魁祸首已经入狱。听说是乔家富商乔旭贪图便宜,买了这批含毒的面粉。解药研制也很顺利,叶星羽才过来一个时辰,程太医就来说喝下汤药的几个士兵已经好转,发热也都退下。
下午时刻,三公主派人通知济堂主醒了,疫区看管的人也都安排归家。叶星羽没理由继续待在太医院,收了东西准备回济风堂。
正好去看看灯芽他们怎么样了。
程太医听到叶星羽要走了,赶紧放下手上的文案,和一众太医去门口送人。
程太医道:“这次多谢叶公子出手相助。老朽几人实在是感激不尽。”
“是啊是啊,叶公子医术高超,属实太医院的遗憾啊。”唐太医惋惜道。他们之前了解到叶星羽只是一介平民,而太医院任职要求复杂,没有经过官府上级推荐的人即便是医术再高超也很难入职。
叶星羽作揖道谢,等小厮牵了马车过来,先一步入了车内。
等了会,未见路知远进来,倒是窗口有人敲了几下,接着探出路知远的脑袋。
路知远道:“叶星羽,今日我就不和你去了,等过几天再来找你玩。你路上小心。”
他得回侯府了,分别数日,兄妹两在侯府恐怕很是担心他。
叶星羽轻嘴角动了动,冷漠的合上了窗户。
路知远有一瞬间的失落,他还以为能再说上几句话。
算了,叶星羽若是真的多说几句才是奇怪呢。
只怕还以为被人夺舍了。
马车正要离开,不远处又过来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车夫为了避让,吁一身收了马鞭。路知远向前一看,这马车眼见十分熟悉。
果然等车停下,小桃穿着一套淡粉的罗裙从上面走下来。
小桃见了路知远,一脸疑惑道:“路公子,好巧遇上您。”
路知远:“府里出来什么事,要你来太医院做什么?”
小桃叹了口气道:“公子不知,小侯爷前几日和姚少爷一起去花鸟市场玩耍,晚上就宿在了清水桥街附近。刚巧那晚桥就塌了,想必这事公子肯定也知道。回来后小侯爷就有些吓着了,今日一早起来觉得有些不适,小姐让我过来请华太医。”
路知远赶紧问:“小侯爷严重吗?”
小桃摇摇头:“早上看着气色不好,脸也白,喂了药都吐出来了。”
说着,小桃拎着裙摆朝太医院走,刚才因为马车惊慌叶星羽也从车里下来了。众太医看见小桃,连忙问好。
“小桃姑娘,华太医今日进宫了。”一个见习太医道。
小桃听了可有些发难。
他们这些高官其实都有自己常用的太医,小侯爷生病总是喜欢请华太医看诊。因为他医术最好,又好说话,能哄得小侯爷开心。换了其他人,小侯爷未必瞧得上。
太医院也知道小侯爷的脾气,顿时有些为难。
“小桃姑娘不如问问叶公子。”唐太医小手指了指叶星羽,“这位公子为人友善,医术高超,刚替我们解决了几个疑难杂症,我相信小侯爷会满意的。”
小桃远远就瞧见叶星羽。他的相貌,就算是站在最边缘,也很难被人忽视。小桃也不好刻意过去答话。这一提及,刚好顺了小桃的意,她婉婉走上前,道:“叶公子,几月前多亏您出手相助。郡主一直想要上门道谢,可惜当时你已经离开京城。今日一见,属实缘分,不知公子是否有空去府上一坐。”
叶星羽礼貌回礼,道:“举手之劳。”
唐太医还是想举荐叶星羽,若是他此番得了侯府的眼,也许就能得到推荐入职太医院。这样的人才流落民间属实是一种浪费。他连道:“叶公子,太医院如今正忙着熬制解药,您就替我们走一趟吧。华太医进宫至少还得两个时辰,可不敢让小侯爷这般等下去。”
路知远本来还想过几日再找个机会去骚扰叶星羽,没曾想歪打正着遇上了小桃,能拉着叶星羽回侯府。他心里顿时开心,恨不得当晚就去买坛好酒设宴招待叶星羽。
路知远:“叶星羽,你就答应吧,回头我请你喝酒。”
叶星羽道:“不需要。”
路知远:“那我请你吃饭。”
问题是在这吗?小桃想,这位叶公子压根没有答案。
路知远可不管,他好说歹说硬是把叶星羽拉上了侯府的马车。
裴宁跟着路知远坐在外面,见叶星羽从屋内出来,赶紧迎上去。
“怎么样了?”
“小侯爷只是受到了惊讶导致心情不宁,我开了几副凝神的汤药,灌下去就好了。此外这是我调制的凝香,若是之后还遇上情绪不定的时候,可以在睡前点上一支。”
叶星羽将怀中的东西交给小侯爷的贴身小厮。
“那就好。”郡主裴宁小声呼了一口气,淡淡对着路知远一笑:“哥哥早上脸色差的都吓到我了。以后可不敢让他一人随便出门了。叶公子,天色不早,不如用了晚膳再走。”
路知远附和:"郡主一番心意,叶星羽你就留下来吧。”
叶星羽被人一顿劝说,脸面都说红了,点头勉强答应。
只是寻常的设宴,裴宁嘱咐了厨房做几个家常菜,主打一个温馨。
“小姐不和他们一同吃吗?”小桃端着一叠吃食进屋。
裴宁放下手中的书缓缓道:“我方才见路哥哥好像很想让叶公子留下,所以才顺势那么说。他们两男孩子一起吃饭,我去凑什么热闹。”
小桃笑了笑:“叶公子瞧着就不爱说话,路公子在他身上肯定吃了不少闭门羹。刚才太医院门口我就见叶公子不太情愿的样子,硬是被路公子怂恿上了马车。”
“路哥哥就是这样,别人越是冷漠他越喜欢凑上去。”裴宁笑道,“但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父亲才敢我们和他来往多年。不过说起这位叶公子,之前天色昏暗我没有注意,今日一见我觉得好像很熟悉。”
小桃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裴宁拖着下巴,想了想:“就是觉得长得像谁,但一下又想不起来。”
小桃正在疑惑,她看见桌上摆放的颐香莲字帖,突然道:“小姐,这么一说,你不觉得叶公子其实和三公主有些像吗?”
裴宁扫了一眼小桃,没有生气:“下次别提了那人了,你知道香莲姐姐和她最是不对头。”
连三公主的称号都不说。小桃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嘴,小声道:“小姐,我错了。”
“不过。。”裴宁站起身,从背后的书架上找出一本书,翻阅了几页,“这两人的确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鼻翼一处。听闻先帝在世时曾经有过多个私生子的传言,按照当今圣上的脾气,自然都料理干净了。我们以后都别提了,侯府相安无事那么多年,千万别趟进浑水里。。”
小桃道:“是。”
正厅里,一个侍女进来说了下郡主临时有事不过来了。路知远点点头,看时候差不多,就叫人可以上菜。
桌子一共就坐了两人,所以侍女就把碗筷放在了同一边挨着。
虽说人少,但是准备的菜肴还是按照宴席的标准来做的,先端上来的几盘冷菜无不是摆盘精致,味道鲜美。
路知远问道:“有酒吗?”
侍女道:“公子稍等,我去给您拿过来。公主早已吩咐过,厨房里烫好了梅子酒温着。”
侍女又问了叶星羽要不要喝酒,叶星羽摇摇头。
“江南的梅子酒,赫赫有名,你应该尝一尝。”路知远倒了一杯,酸酸甜甜,打趣道:“这酒只有果香味,没多久酒味。喝一杯不碍事。
叶星羽随意夹了一点面前的菜肴,并未表现出任何兴趣。
他板正道:“我从不喝酒。”
路知远恹恹道:“好吧。”
他大感失望,一个人端着杯子咕噜咕噜喝酒。心里还忍不住吐槽,这人吃个饭也太安静了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家里吃饭时,父亲和兄长总能说几句话日常寒暄一下,问一问今日功课怎么样了,或者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这人真是,一言不发,无趣无趣。
趁着叶星羽不注意,他偷偷将果酒倒了一点进他的茶杯。
路知远愤愤的盯着叶星羽喝茶,忽然,叶星羽皱了皱眉,好像觉得茶水有些奇怪,疑惑的看了眼,碍于路知远盯着的目光,勉强咽了下去。一瞬间,路知远好像看到了叶星羽的不知所措,但很快这张脸又变回了冷漠的样子。
路知远觉得抓住了什么好玩的事,趁叶星羽不注意,又偷偷添了好几次。
有趣,真是有趣。
叶星羽完全不知道,已经喝了两杯茶,只觉得这味道不太好喝。
喝着喝着,耳根子渐渐浮出红晕,他感觉屋里热了起来。
“叶星羽,这茶好喝吗?”路知远故意道。
叶星羽不理解什么意思,随口道:“侯府的茶,自是上等。”
殊不知路知远此时心里偷笑,他道:“尝出什么味道吗?”
叶星羽摸了摸汗,觉得有些发晕,道:“茶的味道。”
路知远忍住不发笑。他眯着眼凑上前,嗅了嗅,然后道:“嗯,好大一股酒味。我闻闻,啊,手上有,肩膀上有,连脸上也有。叶星羽,你这杯子里也有哎!”
“你!”叶星羽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冷漠的脸上终于挂怒,“路知远!”
“哎,我可没说是我干的。”路知远耍赖道。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叶星羽一冲动,就感觉酒劲上头了。他的脖子脸颊都开始冒红,脑袋里就像开始放烟花,噼里啪啦晕乎乎的。
“哦,那可能是我。”路知远嬉皮笑脸道,“叶星羽,梅酒好喝吗?”
叶星羽真的动怒,伸手拽过路知远的领子,啪的将人往后推。
“不好喝!”
呼吸之间满是酒气,他醉呼呼的靠着桌子。
路知远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生气,看着叶星羽一改之前冷漠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笑屁!”
叶星羽气愤的推人,伸出去的手刚碰到胸膛,就被路知远反手一把拽住了。他轻轻一拉,叶星羽整个人反而成了投怀送抱之人,脚步发软的扑进了路知远怀里。
扑通。
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
路知远紧紧拽住叶星羽的手腕。
扑通。
再一次听到心脏抖动的声音。
扑通。
叶星羽茫然的抬起头,醉熏熏的眼角泛红。路知远慌张推开。
“痛。。”
路知远一时使了大力,叶星羽被推到了角落,后脑勺嘭的磕到了旁边放置的一盆绿植架子。不稳的盆花从叶星羽胳膊肘旁掉下去,划拉一声,碎了。
地上一片狼藉,叶星羽的脚边满是玻璃渣和泥土。他蹲下身,疑惑的盯着地上的残渣。脑子热乎乎,仿佛有什么在呼唤,伸手就想去抓瓷片。
“别碰!”
路知远小声呵斥,一脚踹开叶星羽脚边的几块瓷片。
叶星羽还要过去捡。
“说了不许碰,就不听!”
可教训一个喝醉的人又有什么用。路知远双手握着叶星羽的手,无奈的拉起蹲着的小人。下一秒,路知远的嗓子都要冒出火花。
叶星羽眯着眼,从头到尾红彤彤的,像一只好看的小狐狸。他懒洋洋的伸出爪子,亲昵的蹭着路知远的手,任由别人抚摸自己高贵的皮毛。
明明是路知远不知死活上去戏耍,结果到头来自己反而手足无措了。
他鬼使神差的道:“叶星羽,你想去看花灯吗?”
小时候,路知远曾跟着姑姑去过一次花灯节。元宵那日,街上好生热闹。各式花灯色彩旖旎,灯火通明的街道直通九霄明月。他看的眼花缭乱,只觉得太美,人间一遭,比不过这绚烂花灯。
叶星羽靠着路知远的肩没有说话。
路知远见他不说,只好自己道:“我。。我在那日必然是会和小侯爷一起出门的。我看你这冷性子,肯定没有朋友喊你出来玩。小爷我就委屈一下,邀请你一起赏灯。”
完了补充一句,“叶星羽,我先说好,不是我非求着你玩。你不来拉倒。”
路知远磕磕巴巴的说完,见怀里的叶星羽早就眯着眼睡着了。
啊啊啊啊!
我和一个醉酒的人说话做什么!
“叫你睡!我不管!反正你那日得来,我就当你答应了!”
路知远恶狠狠的捏了捏睡着的小脸,肉乎乎的如想象中一样好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