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慕接到管家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刚走出公司，就看到应昭站在门口等着他，韩慕本不打算理会，想直接走到车里，可应昭直接拦在了他的面前，他面带笑容，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看起来斯文友好：“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弟弟了。”
韩慕着急回家，无意和他过多交谈，不满地看着他，反问道：“所以呢？”
“所以，麻烦韩董带我去见见我那个一直没来上课的学生，我只想告诉他，他需要补考了。”应昭往前站了站，彻底挡住了韩慕上车的路，停在路边的司机见韩慕迟迟未上车，以为遇到了什么麻烦，下车刚想驱赶，却看见韩慕摆了摆手，只好重新坐回了车里。
韩慕知道应昭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现下心里又挂着戚云栈，没工夫和他周旋，即便又千般万般不愿意，也只好黑着脸捎上了应昭。
两个人在同一辆车里，很顺利地让整个氛围变得莫名低气压，谁也不说话，只有两道交错的呼吸声。
一路无话。
管家早就候在附近，见韩慕回来，擦着额角的汗朝着韩慕小跑过来。
“云云怎么样？”
管家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应昭，欲言又止。
“说。”
“没动静了，不过您放心，后来小少爷下楼了，我们一直候在窗边，没出什么事。”
韩慕微微点了点头，走到门口转身对着应昭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现在云云不喜欢见到不亲近的人。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这段话韩慕是故意说的，还特地加重了“不亲近”三个字，应昭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扶了一下眼镜。
在处理戚云栈这件事上，两个人高度一致，韩慕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虽然难听，但是应昭愿意听，他没答话，走到门边就不动了。
韩慕见应昭那么识相，心情好了不少，推开大门走了进去。突然，韩慕的心脏跳快了几分，莫名腾出不安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几天，韩慕摸透了戚云栈的行为，要么在楼上上课，玩游戏，要么就在客厅看电影。他没有多加思考直接往客厅方向走去。
戚云栈还是老样子，裹着一个毯子，缩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唯一的不同就是今天的客厅很安静，戚云栈没有播放影片。
“没看电影？”
戚云栈没有回话。
“今天怎么发脾气了？谁惹你生气了？”
戚云栈依旧没有回话。
韩慕很有耐心，轻笑了一声，只当自己这个可爱的弟弟再闹别扭，他走了过去，像往常那样坐在了戚云栈的身边，按照以往，戚云栈一定会扑倒在他的怀里，寻求安全感。
可是今天，他一坐下，戚云栈就立刻往旁边挪去，幅度很大，韩慕不注意都难。
“怎么了？连哥哥都不理了？是哥哥惹你生气了吗？”
戚云栈拽着毛毯的边缘，手指有些发白。
“云云？”韩慕探过身去，与此同时伸出手碰了一下戚云栈那露在外面的手。
戚云栈猛得后退，毯子滑落，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掉了下去，韩慕眼疾手快地拦腰护住了。
肌肤相碰，这让戚云栈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几日的噩梦，他应激的，用力拍开韩慕的手，直接把韩慕的手拍的通红一片。
韩慕的手还悬空着，手背上还有麻麻地痛感，他的视线路过戚云栈紧缩的身体，最后落在了他那张惊恐的脸上。
“云云？”韩慕不敢再动，温柔地带着疑问地喊了他一声。
戚云栈哆嗦了一下，后面已是沙发边缘，他退无可退：“不要这么叫我。”戚云栈低着头，声音很轻，带着排斥。
“发生什么事了？”
“你可以和哥说说。”
“你很害怕？”
韩慕始终克制着两个人的距离。
“云云？回话。”
“不要那么叫我……”起初戚云栈的声音是很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说了不要那么叫我。”声音响了些。
戚云栈颤抖着，拽着那滑落的毯子，他低着头，韩慕看不出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弟弟在害怕，在努力克制着。
“不要那么喊我。”戚云栈来来回回重复着几乎相同的一句话，像是魔怔了似的。韩慕逐渐发现了戚云栈的不对劲。
“云云？你怎么了？”韩慕起身上前，二话不说把戚云栈捞到了自己的怀里，就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戚云栈彻底爆发，也彻底崩溃了。
他用尽全力把韩慕推开，然后脚步不稳地站了起来：“不要这么叫我！”是喊出来的，无比尖锐的声音，把韩慕吓得也愣住了。
自从戚云栈回家后，从来没有发过这样的脾气。甚至还可以说，从收养戚云栈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韩慕！你不知道吗？”
戚云栈直呼了韩慕的名字。
韩慕脸色一变，但是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你怎么了？”
戚云栈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眶看着他，那眼神伴随着刺眼的血丝，有种说不出的可悲。
韩慕被这样的眼神弄得心脏紧缩了一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别害怕，告诉哥哥。哥哥很担心你，云云。”
戚云栈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怎么可以在强奸了弟弟，把那样的视频传播出去之后，还一脸坦然的说出这样的话？
担心？
戚云栈真的被恶心到了，这恶心的感觉大大地超过了恐惧：“韩慕！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我全部都知道了！”
“你就是个变态！疯子！神经病！”戚云栈说得歇斯底里，脖子上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地喊叫，而狰狞的浮在了表皮上。
韩慕心里咯噔了一下，表情却没有任何差错，他不说话，也不动，在不确定戚云栈知道了什么的情况下，他不可以露出任何一点破绽。
于是他依旧温和地说道：“你在说什么？云云？”
戚云栈瞪大了双眼，韩慕挂着和煦温暖的笑容，和往常那个温和的哥哥没什么不一样，可在看到那个视频以后，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这样的笑容在戚云栈眼里变得可怕，像是小丑脸上那大大的红艳的上勾的嘴角，夸张又诡异。
戚云栈不明白韩慕这么强的心理素质是哪里来，在面对他这般歇斯底里的，直白的话语之后，还可以如此淡定的反问他。
戚云栈佩服韩慕这样没有瑕疵的表情，不像他，什么事都挂在脸上，他凄苦地笑了笑，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韩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你弟弟啊。”
“你怎么可以，对我做出那样肮脏的事情来？”
“视频……我，我看到那个视频了。”尽管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可悲，可话到嘴里，还是带着无法抹去的颤声。
韩慕就这么的站着，戚云栈的最后一句话，宣告着所有的温暖的亲情时刻，就此湮灭。
他的弟弟还是太不听话了，若是他不知道，韩慕也许还可以扮演一个合格的哥哥，戚云栈依旧可以享受到一个正常家庭带给他的亲情。
可他偏偏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韩慕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
一个肮脏的秘密终于暴露在阳光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不需要害怕戚云栈知道事情真相后会怎么样？
他期待他的弟弟知道自己的心思，又惧怕袒露，他表面云淡风轻，其实一直挂这事。
他站在铡刀下，等着落下的那天。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戚云观察着韩慕，想在韩慕脸上看到一些后悔的影子，可是没有，韩慕依旧是笑着，只是嘴角没有那么上勾了。
过了好久韩慕才开口道，声音带着很明显的沙哑，略微暴露出了他的情绪：“你知道了？”
戚云栈苦笑了一下，没回答。
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每天都害怕自己的大脑会情不自禁回忆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他甚至恐惧身边路过的每一个陌生人，他不知道强奸他的人是谁，所以总是会幻想，会不会是这个戴眼镜的？会不会是这个穿衬衫的？可到头来兜兜转转，要不是无意间看到那个视频，他到死也不会知道，那个让他如此痛苦和惧怕的人，居然是他的哥哥。
他无比信任的哥哥。
对他那么好的哥哥。
这让他怎么承受？让他怎么接受？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变成了强奸犯！
噩梦也不过如此。
他傻傻地把自己送回到了强奸犯的身边，日日夜夜让他陪着睡觉……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戚云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就这么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有痛苦，有不解，更多的是绝望。
韩慕的脚微微动了动，是一个很不明显的动作，可戚云栈立刻捕捉到了，他敏感地吼道“你他妈不要过来！”
韩慕不动了。
戚云栈的表情让他痛苦，他弟弟那么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
韩慕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了一圈。
“为什么？”韩慕说道，他目光变得不再克制，越来越直白，看向戚云栈的眼里藏满了不可言说的东西，他停顿太久，戚云栈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
“因为我喜欢你。”韩慕突然郑重地说道。
他看着他的弟弟，言语诚恳。
他知道自己是个不正常的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对弟弟做出那般下做的事，他说过的，他很心疼，但是他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