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门口有一瞬间的寂静，应昭的视线带着绝对的观察力，一动不动看着戚云栈。戚云栈的变化略微的让他不安，他不像谢诀清那般容易糊弄。
那过于直白的打量视线，让戚云栈往后动了动，背刚刚撞在了谢诀清的胸膛上，谢诀清顺势抬手把戚云栈捞进了怀里：“能有什么事？”
戚云栈靠在谢诀清身上，回首答道：“就是喝多酒有些不舒服。然后，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挺奇怪的人。”
应昭身上的探究感淡去了一些，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上：“奇怪的人？”
谢诀清：“你刚刚怎么没说？”
戚云栈点了点头：“不过也许是我多心了。”
应昭不放心对着夏厌问道：“你一直跟着小少爷，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夏凡用余光瞟了一下戚云栈，戚云栈正靠在谢诀清的肩头上没有任何掩饰地看着他，他那目光除了夏厌，身后的应昭和被他靠着的谢诀清什么也看不到。
夏厌看懂了戚云栈要眼里的意思，低着头恭顺的答道：“我和少爷出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不小心把他的手机给撞落了，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应昭皱了皱眉：“就这些？”
“嗯。按照正常应该会说上那么几句，可那个人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夏厌省略了那个人的眼神和衣着，也省略了他察觉到的危险感。
应昭：“那……”
“说好了吗？我困了想去睡觉。”
“汤我就不喝了，车上的时候已经吃了蛋糕。”
谢诀清揉着戚云栈的手紧了几分。
应昭轻轻地扶了一下眼镜，上前想要把戚云栈从谢诀清怀里捞出来，顺便还给戚云栈这种投怀送抱找了一个理由：“看样子醉得不轻。汤还是要喝的，暖胃。”语气里带着一股子酸味，看着戚云栈埋在谢诀清怀里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把他扒下来。
谢诀清脸上淡不下去的笑，僵硬了几分，应昭的话让他清醒了一点，从车上到现在，戚云栈所有乖巧的模样都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即便戚云栈的神志不是全然不清，但到底是喝了酒的，多少会有影响。
谢诀清有些惆怅，他还没全然惆怅完，戚云栈突然用力地拍开了应昭的手：“我不要你碰我。”
应昭脸色沉了下去，那被拍到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圈。
“阿清，抱我上去。我不想走了。”
谢诀清一下子从情绪中跳脱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应昭一眼，差点又因为应昭的话影响到了自己。
喝酒了又怎么样，现在的戚云栈不是全然真实的那又怎么样，戚云栈选择的是自己，就好了。谢诀清微微弯下腰，把戚云栈抱了起来。
“他不想喝就不要强迫他，我先带他上楼了。”
谢诀清刚走了几步，就被应昭拦住了。应昭笑非笑地看着谢诀清，格外有礼貌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他是属于我的。”
怀里的人窝缩着，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谢诀清错开应昭：“不好意思，可云栈选择的是我。”
两个人僵持在原地。
戚云栈不舒服的动一下：“想睡觉。”
应昭看了看皱着眉的戚云栈，最后还是迁就地让开了。
……
谢诀清把他抱上楼后，戚云栈就钻到浴室去洗澡了，谢诀清原本不放心，毕竟戚云栈喝了酒，想和他一起洗，可戚云栈不愿意得太明显，谢诀清不想打破今天这些过于甜蜜的种种，听话的退了出去。
“你也别站着，夏厌站在门口就好了，你也去洗个澡，不然臭烘烘的。”戚云栈趴在门上对着谢诀清说道。
“好，那我先去洗澡，等会儿回来找你。”
戚云栈目送谢诀清离开，才锁上了浴室的门，他有些木讷地地打开了开关，急促的水从花洒里落了下来，零碎的声音瞬间让原本安静的空间变得吵闹。
所有强撑的情绪，所有乖巧的伪装，尽数退去，戚云栈浑身无力的滑坐在了地板上，即便有水声的掩护他都不敢哭的很大声，只能死死的捂着嘴巴，眼泪再也无法掩盖的掉落了下来。
陈叔没了……
甚至是很早之前就没了，他连见陈叔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他被这个无形的枷锁困了那么久，忍着恶心打开双腿，任由他们凌辱自己，他早该死的，却因为陈叔而活了下来。这个世界上同他有瓜葛的人太少，他不忍心舍弃，也没有办法舍弃。
可现在呢？
戚云栈睁着茫然无助的眼睛缓缓看向了放在洗手池的刮胡刀片，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他在车上思考的那些东西，他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心，那落着的目光有些执着。良久过后，他用力的抹了一把脸，泪水全数退去，那双哭红的双眼眨了眨，而后他站了起来，脱掉了衣服，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到了淋浴头下，他给自己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换上了睡衣。
打开门的时候，夏厌不在，谢诀清也不在，反倒是应昭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本书看得认真。
“你怎么在这里？”
应昭抬眼看了过来，戚云栈刚洗完澡，全身透着无法言说的柔软，应昭合上书，随意把书放在了一边，朝着戚云栈走了过来，等走近才发现戚云栈的眼睛是红的。
“哭过了？”应昭伸出指尖用指腹蹭了蹭戚云栈的眼角，“眼角怎么那么红？”
戚云栈没有反抗，随意的让应昭摸着自己的脸。
“我......”
房门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却只是一下就戛然而止了。
门被锁了。
那门上的把手似乎不死心地又转了几下，传来了谢诀清带着怒火的声音：“应昭！”随即便是踹门的声音。
应昭丝毫不在意外面连踹好几脚门的谢诀清，目光始终如一地落在戚云栈那张脸上：“我没有谢诀清那么好糊弄。”
“应昭！”门外的人还在聒噪地响着。
戚云栈的目光偏了偏，没有和应昭对视，对着门外说道：“阿清，我要睡觉了。”
只是这么几个字，门外突然没动静了，过了几分钟，才传来谢诀清离开的脚步声。
戚云栈戒备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应昭很有耐心：“今天的你很反常，根本不是因为喝酒的原因，更何况我看到过你喝醉的模样。”
应昭：“一定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声音是温和，像是在循循善诱着什么。
戚云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思考着，身上的戒备因为应昭柔和的声音软了下去。
“戚云栈，你最好别骗我。”并不是带着命令式的语气，反而是出乎意料的恳求。
戚云栈似乎在抽搐，时间静默着，等他再度抬头的时候，脸上挂满了泪水。应昭看过无数次戚云栈哭泣的样子，可无论多少次，只要戚云栈哭他都会觉得心疼，那颗包裹在胸膛里的心脏，就会无法抑制地感到难受，感到无措。
应昭捧起戚云栈的脸：“你别哭，不想说就不说，你别哭，戚云栈。”
应昭的声音太过温柔，戚云栈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哭得更加厉害了。
“戚云栈……”应昭慌张地抬手去抹掉戚云栈脸上的眼泪，可根本没用，那泪水源源不断地从戚云栈眼眶里掉了出来，“对不起，我不问了，你不想说就不说。”
“我想讨好你和谢诀清。”
覆盖在戚云栈脸上的手一滞：“你说什么？”
“我想讨好你们，我想让你们帮我离开韩慕。”
应昭的手上还挂着戚云栈有温度的眼泪，可拒绝的话依旧说了出来：“我不会让你……”
戚云栈伸手拽住了应昭的手腕，眼眶里还有未落下来的眼泪，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不是离开你们，是离开韩慕。我想让他痛苦。”
戚云栈哭着的模样，让应昭思考的能力没能那么的迅速。
“我都知道了。”戚云栈亮出了底牌，“我知道陈叔没了。”
应昭隐藏在眼镜底下的神色露出了一丝惶恐：“你，你怎么知道的。”说完后才整个人紧张起来，把戚云栈猛地朝他一拉，开始上上下下检查起戚云栈的身体。
戚云栈抽噎的躲了一下：“我没伤害自己。”
“谁告诉你的？”应昭问道。
戚云栈摇了摇头：“应昭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应昭看着戚云栈哭红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是我和谢诀清，你知道的，威胁你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
戚云栈痛苦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害怕韩慕，在我的潜意识里，他只是我哥哥，我一直在被我哥哥强奸着。如果我没办法逃离这样的处境，为什么不让这个处境好一点。”
戚云栈眼泪还在往下掉：“和你们保持那样的关系，总比乱伦的好。”
“说到底，陈叔是被韩慕送进养老院的，也是他用陈叔的命威胁我的。我恨你们每一个人，但是最恨的还是韩慕。”
戚云栈擦了擦眼泪，看着无动于衷的应昭，颤声道：“如果你想告诉韩慕，你就尽管告诉，但是如果是这样，请你们二十四小时看住我，我可能随时随地会伤害自己。你知道的，陈叔没了。你们威胁我的筹码也没了。”
应昭沉默地听着，听到最后一段话的时候，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身体下意识的朝着戚云栈靠拢，向他把固在自己所能圈住的范围内。
戚云栈的话不像是玩笑话，应昭也知道，戚云栈正在用自己的身体威胁自己。
可是刚刚那些话真的能相信吗？
戚云栈真的会因为无法忍受韩慕，而选择同样带给他痛苦的谢诀清和自己吗？
“应昭。同样的话我会和谢诀清也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