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过来,先恢复的是听觉。
滴答滴答的水声落在不远不近处,这里阴冷又潮湿,透着一股发霉的腐烂气味,像是在地下,我动了动身体,只感觉大半皮肤都接触到粗糙的水泥地上,浑身黏腻不堪。
面前一片漆黑,眼皮传来布料的质感,我动了动嘴,喉咙火烧火燎般干燥,随着意识恢复清明,原本被忽略的疼痛感也随之而来,“嘶......”
腹腔剧痛,我几乎怀疑肋骨都被撞断几根。秦择铭出手了,这么干脆直接的手法,我都要怀疑一番到底是不是他!他疯了吗,他怎么敢的?在大街上就公然撞车,他就不怕有监控......不对,出车祸的时候已经在小巷了,那小巷年岁已久,基本没什么人会经过那里,没有监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在心中懊悔自己大意,早知道昨晚就不应该抄所谓的近道,要是在大街上,秦择铭也不会这么有恃无恐就发疯。
自我醒过来之后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可能很久,可能只有一会儿,时间在我这已经被完全虚化了,我试图把手腕上的绳子挣脱开来,但这几乎不可能——毕竟不会像电视里拍的那样,只动作两下就把绳结打开。我又在一旁的地上摸索,依旧一无所获,周围空旷的吓人,像是一间没有尽头的房子。
未知带来恐惧,封闭加上掠夺感官,让我更加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陈越安现在在做什么?在找我吗?昨天我出车祸的时候,似乎电话还没有挂断。如果他知道我出事了,一定找疯了吧。
在我几乎以为秦择铭就要放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时候,距我面前不远处忽然响起“咔哒”的声音,我警觉地抬头“看”去,随即而来的是皮鞋踏在地面上的脚步声,从远到近,直到停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开口说话,他也没有,但我能确定,现在在我面前的人,就是秦择铭。我很想开口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哪怕过去我是有怀疑,但我也并没有想过他会对我下死手,毕竟,曾经他也算是我的老师啊。
我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先听见了他的笑声,那笑声轻悠悠的,荡在空中,却一下激起了我的怒火,我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秦择铭漫不经心地说,“林抑,如果不是陈越安,你现在应该还不会对我起疑心吧。”
扪心自问,我当然不会,可我的信任对他来说,就是这样一件令人耻笑的事情吗?
“因为你太缺爱了,只要别人对你一点点的好,你就会死心塌地的认为对方一定是个好人,毫无防备之心。”
“带你去酒吧那次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你的那个对象倒是敏锐,可惜也晚了一步。”
“所以呢?”我沙哑着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秦泽明拍拍手,毫不客气的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出来吧,好戏马上登场了。”
我不懂他口中的好戏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伸手将我眼睛上的布条扯下来,我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睁不开眼睛,踉踉跄跄着才发觉自己被从地下室带到了一个露台上。原来,这里是一栋别墅,看起来很偏僻,周围一整片都是树林。秦择铭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通体漆黑的物什,我定睛一看,惊悚的发觉,这竟是一把枪。
“......你非法私藏枪支?”
我不可思议,就光是这一条,就足够判到他从监狱呆上一辈子。可秦择铭只是毫无所谓的笑笑,黑漆漆的洞口抵上我的太阳穴,我听到从别墅下传来的一阵响动,随即露台的门被狠狠撞开,陈越安震怒的脸暴露在我的面前。
身后跟着舅舅。
“林抑!”
“很守时啊,”秦择铭说,“股权转让书呢?”
周扬镇定道:“什么股权转让书?”
秦择铭似乎变得暴躁,用力顶了顶我的额角,“你给林抑的股权转让书呢?!”
周扬慢慢笑了起来,“根本没有什么股权转让书。”
“你撒谎!”秦择铭愤怒地喊,“你明明就给他准备了,你......你诈我?”
“你和起洋软件的来往,一切证据我都有保留。秦择铭,非法买卖枪支,侵犯商业秘密,你觉得你从这里走的出去吗?如果你现在放人,我可以不追究,当做不知道,送你出境。”
“送我出境?周扬,公司是你我大学起就一手成立起来的,这么多年,你出核心力,你占大头,我没有怨言。但现在又来了一个林抑,那我算什么?”
“你怎么知道股份最终就是林抑的?”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知道B市只是分公司,主要业务还在美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陈越安忽然开口,“秦择铭,把枪放下,一切都还有商量余地。我可以给你准备资金,确保你安全出境,只要你不要伤害任何人。”
秦择铭像是终于被说动了,我能感受到他眼神一瞬动摇,手里的力道也松懈下来。我看向陈越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秦择铭,掩在衣物下的身躯紧绷,像一匹伺机而动的猎豹。电光火石之间,我看见了别墅下有一闪而过的几具身影,忽的就明白了陈越安和舅舅的意图。
拖住秦择铭。
秦择铭将枪缓缓移开,他抬起眼,面上是少见的仓皇。我见他嘴唇微启,像是要开口说什么,却听见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不大,但足够引人注意。秦择铭的眼球瞬间充血,近乎癫狂,“不对,不对,不对!你们在骗我!”
“行动!”
原本潜伏在屋内的刑警鱼贯而出,秦择铭像是不管不顾了一般地将枪举起,我知道他那枪是上了膛的,他将枪口对准陈越安,我心下巨动,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用身体狠狠撞向秦择铭——
“砰!”
“砰砰!”
子弹打偏了,警察很快出手,两枪击中秦择铭,可我的手被反束在身后,完全失去了平衡,竟一头就往露台外栽过去。那露台没有装护栏,摔下去的最后一刻,我看见陈越安目眦欲裂的脸,“林抑!”
他朝我冲过来,竟也直直跳了下来!
我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