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穿着统一白色科研制服的人群来来往往，步履匆忙，或低头看手中文件资料，或与同伴交流。
在几步间隔的白色顶灯照射下，所有人的脸呈现一种木然而僵硬的苍白。
于白穿过人群，向着走廊尽头的门走去。
路过的人群中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
“于博士。”
“于博士，下班了啊。”
“小白，今天这么早？”
于白微笑颔首。
这场景即熟悉又透着陌生感，熟悉是因为这是他日常工作所在的研究所环境，陌生是因为那些人的脸。
于白发现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要他想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脸上像是糊了一层马赛克，连表情都看不到，只觉得似乎是认识的，又好像不认识。
走到走廊尽头，于白推开门。
下一秒他站在了自己家门口，3103号。
门口的地垫上胡乱地摆放着一双款式很普通的蓝色凉拖鞋，他盯着那双凉拖鞋看了会儿，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这样的拖鞋不该出现在他家里。
他换上拖鞋，顺手拉开旁边的鞋柜，把脱下的球鞋放进柜子里。
宽大的鞋柜里面，仅仅放着四五双外出的鞋和刚放进去的凉拖鞋，都是他的鞋。
但是，我的鞋柜有这么空吗？
他皱眉想着，关上柜门，走向客厅。
路过厨房时，他侧头扫了一眼，洗碗池里面放着几个挂着油腻污渍的盘子和碗，菜板还搁在石英石台面上，菜板上放着菜刀，刀面上还贴着蔬菜碎屑。
怪异感更深了。
他加快脚步走进客厅，环视一圈，沙发、电视机、餐桌。
又走进主卧，然后是次卧，书房，以及卫生间。
盥洗台边放着一只杯子、一只牙刷和牙膏，这应该是他的杯子，他见过。
包括卧室里单调的布置，以及衣柜内乏善可陈的衣服。
这里确实是他的家，是他当初掏空多年积蓄在首都郊区买下的二手房，一百来个平方。
但是，感觉不对。
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但又处处显着陌生。
他抬头看卫生间镜子，镜子里映照着一张满布焦虑的脸。
他呼吸急促起来，心中焦躁感越发强盛。
站在三十来平的客厅中间，无助的孤寂感排山倒海一样向他袭来，像是要把他淹没至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到大门口传来“咚咚咚”的三下敲门声，他一下转头望过去，屏住呼吸，死死盯住。
等了会儿，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后续扭动门把手的声音。
他走过去，从里面握住门把手，穿堂风带着他的手推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对门的3104如同往常一般大门紧闭。
他失落地叹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然后又自嘲地笑笑，想着，我不是本来就一直一个人吗。
他打算下楼去吃点什么，顺便逛逛超市买点物资补充下冰箱。
刚迈出一脚，失重感陡然袭来，门外的走廊消失，他从31楼哇哇大叫着坠下。
于白猛地睁开眼，大喘气。
房间内视野昏暗，右侧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间隙漏出清晨灰白的天色，窗外传来隐约的机动车辆声。
枕头一侧震动，脖子上贴过来暖暖的皮肤，温热的呼吸喷吐，腰上也环过来一条份量不小的手臂。
“怎么了？”男人闭着眼低声问道。
还未睡醒的沙哑嗓音透着醉人的慵懒与性感。
“牧川，我做了个梦。”于白望着天花板，视线没有聚焦，胸膛起伏逐渐平缓。
“噩梦，还是好梦？”
“梦里没有你。”
男人低声笑了下，胸腔的震动顺着靠着的肌肤传到过来。
牧川亲了下于白的脖子肌肤，“唔，那看来是噩梦了。”
紧了紧怀中人，安抚道：“再睡会儿，还早。梦都是反的，别担心，我在。”
于白喃喃道：“是吗。”
牧川闭着眼，陪他发出无意义的回答：“嗯。”
于白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下，才早上6点。
他睡不着了，打算做点能让他开心的事，好忘掉刚才的梦。
他拉起被子钻进去。
“宝贝...”牧川蹙起眉，很快开始喘息，“一大早这么来劲？昨晚还没够？”
两腿被迫分开，中间被子鼓起一大坨，裤子被扯到大腿根，粗大的阴茎在恋人嘴里被热情地伺候。
于白一手抓着那尺寸可观的肉根下端来回摩擦，一手握住下面的软袋揉捏。嘴巴大张含住龟头，细细地舔过顶端、侧面和冠头下面的沟壑。
小孔流出了湿滑的液体，很快被他的舌头扫过带走，又流出来一点，他又舔过，然后收紧口腔小小地吸了口，并含入大半根肉根之后，把那带着点腥味的液体和着分泌的口水一同咽下。
牧川听到清晰的一声吞咽，同时感到自己的几把被那窄小的喉咙夹了下，他不禁发出舒爽的叹息。
伸手到下面按住于白的头，挺起腰在那迷人的嘴里抽插起来。一开始动作幅度比较小，后来挺动得越来越猛，也越来越深，直插得于白呜呜声不断。
“唔...嗯...”
头被两只大手牢靠地固定住，嘴中完全硬起来的长物蛮横地快速一进一出，撞得于白喉间反射性地干呕，这又刺激到男人更猛烈地动作起来。
于白被撞得呼吸艰难，鼻子被粗硬的毛发挠得发痒，他开始使劲掐男人的屁股肌肉，挠对方的大腿根嫩肉。
终于，牧川停了下来，松开手，强忍下即将爆炸的欲望。
于白一下子撩开被子，坐起来大喘气。
牧川按下遥控器，电动窗帘朝两侧滑开，房间撒入清晨的天光。
四月，春天的尾巴，早晨的空气还有些微凉。
牧川拉过于白的手臂，把人又带入自己的怀中，拉过被子盖住两人。
亲亲于白被憋得泛红的脸，“怎么了这是？”
他感觉恋人有些不对劲。
于白不说话，手伸到下面脱了自己的裤子，又拉过牧川的手放到屁股后面，暗示意味浓厚。
牧川勾起嘴角，指根贴着还肿着的穴口滑动两下，然后插入一根指节，浅浅地抽插。
轻笑着跟老婆商量：“这么饥渴？今天周六哎，我晚上回来陪你行不行？明天也在家。”
今天他得去公司加班。
作为全球风头正茂的脑机科技公司老板，牧川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周末也经常加班。当然，对于员工他也是一向大方的，加班工资和各种福利从不吝啬，无数人挤破头也想进入公司陪牧总一起加班。
昨晚两个人做了起码得有5次以上，于白异常的热情。
下班回到家后，于白差点连晚饭都不想吃，扑倒牧川身上求欢。
牧川把人安抚住，好说歹说先吃了晚饭，蓄满体力后开干，从晚上10点做到凌晨2点。
平常两个人的做爱频次也不算低，除了牧川去外地出差的时候，平时只要两个人都在云市，哪怕隔了东南西北，他们晚上必定也要相聚在一起。
或者牧川去研究所接于白，或者于白去牧川的公司找人。
有时候遇到两人都不得不加班的时候，他们也会电话连线磨叽上起码一个小时。
没谈恋爱以前，于白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么黏糊的人。
主要是被牧川给带的，牧川就很黏人。
微信只要半个小时不回，牧川能立马电话轰炸过来。
明明初次见面的时候，牧川这个人看起来那么高冷又不苟言笑。
“你就说，要不要干？”
于白亲着男人轮廓线条流畅的下巴，留下湿漉漉的牙印。男人早晨的下巴口感不太好，有点点扎嘴。
手伸进男朋友睡衣下面，摸上他最爱的块状分明的腹肌和饱满硬朗的胸肌上，抠抠小豆豆。
下面腿夹着被口得直挺挺的一根，微微抬起屁股上下左右地蹭。
自己的那根也早在舔男人几把的时候硬了起来，此刻横在两人肚子中间被磨得出了水。
牧川搂紧恋人的腰，一个翻身把人压到底下。
“干！”
含住那两瓣邀约的唇，舌头探入裹住对方，开始交换彼此的情热。
这种时候再拒绝就不是男人，就算拼了老命也得干！
随后干了个爽。
直到七点半起床。
站在入户门口，牧川搂过恋人的脖子缠绵地亲了五分钟。
“宝贝，我走了，晚上见。”
啄一下于白的嘴巴，再亲下额头，牧川推开门上班去了。
于白站在门口看了会儿闭合大门，面色平静地转身回到卧室，拉开衣柜开始一件一件地往外扔衣服。
牧川的衣服太多了，把床堆起了小山丘，取完衣服后柜子空了大半。
他又走到次卧，次卧衣柜里还有对方的衣服。
把所有牧川的衣服收拾出来后，于白去楼下小超市一次性买了二十个大号收纳袋。
数袋子的时候，老板娘问：“搬家啊。”
于白：“嗯。”
老板娘：“哎，租房就是累，你们小年轻啊还是早点买房的好，你看这小区房价涨得，23年那会儿我才买成5万一平，现在二十几年过去了，就这郊区位置都破10万了，上面还老调控，没用！我女儿根本买不起房，只能跟女婿一起挤我们家的套二。哎，回头怀孕了怎么住都愁。”
老板娘给于白找了个超级大号的塑料袋装收纳袋。
于白拎着袋子，一边付钱一边唠嗑：“您可算买得早了，算下来赚了不少呢。”
要知道，他那套小百平的套三，四年前二手价买成8万一平，背了三年房贷，去年才还清，还好他工资还算高。
回到楼上，把收拾出来的牧川的衣服，外加杂七杂八的对方的各种私人物品，包括鞋柜里的皮鞋、休闲鞋、棉拖鞋，全部塞进收纳袋。
虽然对方没良心，但于白自认还算有良心。把鞋子裹上塑料袋单独放进袋子里，没有像昨天计划的那样把衣服鞋子都混在一起。
扶着过度操劳的腰站起来，看着客厅里堆满了的收纳袋，拿出手机点开物拉拉下单。
很快货运师傅打来电话。
于白：“对，就是照片里那些，需要上楼搬运，有电梯，越快越好，从岚风海岸送到市区的星辰科技大厦…”
师傅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就上门。
两个师傅来回了三四趟，把二十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运到负一楼，装车运走。
于白看着货车开走后，转身上楼。
看下时间，8点半。
很好，很效率。
预计一个小时后那个人就会收到他的东西。
回到楼上，看着厨房水槽中的碗筷，他啧了下舌。
失算了。
昨晚着急忙慌缠着对方打炮，连碗都没来及洗。早知道，刚才就该让男人洗了碗再出门。
于白讨厌洗碗。两人交往三年来，平时也是牧川洗碗，他只负责做饭和吃饭。
坐到沙发上，看着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房子，他想起了早上做的那个梦。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是如此。
思绪放空了一会儿，到了9点。
沙发上手机开始震动。
于白一下来了精神，对方已经收到东西了哇？
可惜不是，果然没有那么快。
拿起手机，屏幕上各大APP竞相弹出头条推送新闻，几乎隔不到一秒就弹一次，屏幕瞬间罗列了几十条。
「圆周率被算尽！2347.8京垓位到底有多少个零？！」
「M国一家量子信息研究所宣称，花费20年算尽圆周率，只为探索宇宙终级奥秘！」
「震惊！圆周率被证实是无限循环有理数？刚开学发放的课本还来得及改不…」
「圆周率被算尽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于白划拉了两下屏幕，点开其中一个新闻标题看起来，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代表没睡醒的泪花。
这个新闻他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他所在的云市量子信息工程研究所，昨天晚间就接到消息了，早惊讶过了。
新闻下面被网民评论迅速刷屏。
「啥，圆周率，派？关我什么事。」
「3.1415926…我只能背到这么多。」
「圆周率，π，Pi，p－ai－pai，3.14。」
「小编胡乱放屁，从小数学老师就教我圆周率是个无理数，不可能被算尽，M国佬计算机怕不是出bug卡了吧。」
「楼上的，M国的阿基米德量子计算机了解一下，人类史上算力最强的量子计算机，已经更新了十几代。」
「补充下，只是在过往的数学体系下，圆周率是个无理数，现在它不是了。」
「所以，算尽了会怎样？有没有人解释下？」
「刚从科研大佬视频号上过来，科技张三说，圆周率被算尽，说明世界万物皆可被计算，不存在随机和偶然，我们都是外星人被创造出来的一堆数据！」
「奥，我们华夏人是被女娲造的，隔壁阿三是梵天造的，欧美那群是上帝造的，还有什么哪些造物主来着？」
「大家注意！今天是愚人节！」
「算尽了又怎样，总之不会影响我菜市场买菜跟老板讨价还价抹零头…」
……
于白正在评论区看得津津有味时，屏幕弹出来电显示。
他呼了口气，终于来了。
点开通话键，手机贴近耳边。
于白：“喂。”
电话里传来沉重而急促的呼吸，片刻后才听到男人的声音。
“于白，为什么？”
牧川压抑的低沉声线，带着丝丝颤抖，听得于白心头一紧。
压下胸腔内翻涌的各种情绪，捏紧手指，掌心的疼痛感让于白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又冷酷。
“你结婚了？”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你老婆还怀孕了？”他继续平静地追问。
电话那边连呼吸都仿佛消失了。
于白发出一声轻笑，他得到了答案。
他轻声说：“那滚吧。”
放下手机，还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
2045年4月1日，圆周率被算尽。
同年，他们的爱也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