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是在车后箱醒来的,他不知道自己在里面被颠簸了多久,只知道睁眼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手脚被捆绑束缚,嘴也被胶条封起。难耐的反胃恶心和不断抖动的车身让他痛苦万分,甚至有种“再晕一会会更好”的想法。
他安静地躺在狭窄的车里面,双手绑在身后,双腿曲折起来顶着上身。听声音汽车像是经过了一段马路,他不知道林止有没有出省,但他估计他不会这么做,因为过关必会识别到他的车辆信息,如果宗景郁能早一点发现自己失踪的事情,也许可以快点找到他。
把希望寄托在外界,那么救援好像永远都无法及时到来。
在这个清醒的间隙,夏南想办法找出自救道路。
想要去记住或者猜测出具体的方位,方便后续求助,可不论怎么在闹钟回想城市里有什么道路特征,都无济于事,夏南恨自己太笨,遇到危险无从突破。
车子晃晃悠悠地停下,夏南以为他们到了。
可是有感觉不对,像是中途停下的。
前门打开,坐在驾驶座的林止下车,他赶紧把眼睛闭上继续装昏迷。
林止把后备箱打开,弯下身来,抓着夏南的手脚,仔细检查身上有没有别的电子设备。
他看了眼夏南手上的手表,精致表盘光洁无瑕,指针一分一秒转动,毫无异样。
想了两秒,心脏猛地蹬一下,他用纸巾隔着自己的手,将夏南手表摘下,扔在地上,用厚底靴碾碎,捡起报废的手表,走到一处草丛连接着鱼塘的位置,抬臂用力一挥。
“扑通”一声,手表沉底,估计再难找回。
林止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沉着脸转身回到车边,他点火抽了半支烟,烟雾缭绕了一会,他把烟直接摁灭在车身上。
夏南蜷缩身子背对着车外,听声音,这里是哪个郊区的野外,分辨不太出来,雨后虫鸣甚多,仿佛就在身边,听着刚才手表落水的声音,像是在什么池塘附近。
不容他多想,林止的手穿过他的衣服,肉贴肉继续搜寻着有没有什么别的可疑物。
被两只手在皮肤上翻来覆去地拨弄,夏南很想刻意去忽略,可是越是忽略身体的反应就越明显,他没办法把后背起的鸡皮疙瘩压下去,也就很快被林止发现他已经醒来的事实。
不过林止似乎有些焦虑,没心思去再次折磨人,他找来一卷胶带,撕下一截,把夏南两端太阳穴贴起来,不给他睁开眼的机会。做完这件事他马上重新上车出发,掉头去另一处。
宗景郁快步上楼,时间大概是在晚上九点,他在车上已经调到了夏南手表里安装的定位,是有一段时间在家里没错,不过一直在移动。已经派了三辆车的人去找寻定位的位置,看看能不能在路上发现更多的线索。
出租屋里面大部分东西都打包好了,不存在说走就走的情况,玄关到房内东西凌乱,有打斗痕迹。
他看了一眼就报警了。
晚上十点,他在派出所等待结果,哪怕心急如焚,站在门口也要镇静地笔直站立,思索下一步该如何找到夏南。
他后悔离开家里这么远去赴约,导致错过了早点发现夏南不见的机会。
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没有血色,他其实能猜到是谁,所以在民警给他出示离小区最近的监控的时候,很轻易地就辨认出那个拖着行李箱的男人是林止,但是林止对于监控的死角拿捏得太清楚,所以他们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出林止开的是哪辆车。
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高大强壮的男人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在屏幕里一闪而过,里面的夏南该有怎样的窒息和害怕,宗景郁不敢想。
“找到他,必须要找到他。”他对电话重复道,“再不快点,就危险了。”
然而随之而来的信息,让他整个人如置冰窟。
手表损坏前最后一个定位显示在——
水库。
手机从手中滑落,他后退两步,脱力地坐在椅子上。
身边民警赶紧搀扶住他,问他怎么了。
有长达十几秒的失语,宗景郁的目光充满悲哀,他双手捂着脸,轻轻地说。
“......定位在水库,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动过了。”
此时民警似乎终于发现这场失踪是极度危险且情况紧急的,他立刻组织队伍前往郊区水库搜查。同时调出所有通往水库的公路监控,将同一天先后出现在旧小区和水库的汽车牌号筛选,锁定了那辆黑色轿车。
他们发现轿车车牌被人为修改,而城市车流量巨大,黑色又是非常大众的颜色,逐一排查起来有些费力,他们托人请了专家过来,根据其丰富的经验,在三个小时内锁定了林止的车的方向。
虽然方位确定了,但夏南的安危始终无法确定。
宗景郁垂头坐在位置上,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不敢想,若是夏南真的被丢进水库,会......
突然,他站起身,快步向停车场走去。
他必须要亲自去到现场,必须要亲自派人打捞。
有人将他拦住。
“宗先生,请等一下。”
是一个眼生的女人,穿着队里的制服,面容和林止竟有三分相似。
宗景郁瞳孔大震,脚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夏南心中忐忑,在不安中捱到再次停车,听声音好像是个安静的地方。
后备箱再度打开,他被一只手拖下车,扛在身上走动。
林止的肩膀硌着他的胃部,动起来他疯狂作呕,但是他手脚被缚不敢扭动激怒林止,只能忍着不舒服趴在他肩上。
被摔在地毯上的时候夏南疼得缓了好一会。
两边胶带撕开,终于重见光明,夏南试探地掀开眼皮,发现林止的脸近在咫尺,他几乎能看清对方眼皮上的睫毛,吓得他往后滚了一圈。
“胆子还是小得跟老鼠一样。”
林止把他带到一处空房里,房间除了有地毯,其他家具都是裹上白色防尘布的,怪不得夏南刚进来的时候就感觉空气中有股停滞已久的尘味。
这里是哪里?
夏南僵硬地转动脖子,不动声色打量四周。
一间大概百平的小区房,看不见窗外景象,所以也很难判断现在所处方位。周围昏暗,只有玄关开着小灯,客厅是没有光的,他被丢在茶几边的地毯上,鼻子里充满灰尘味。
林止扯开防尘罩,坐在其中一个沙发上面,阴暗的目光一直在夏南身上打转,他原本打算把夏南绑到乡下的老房子去的,谁知路上不放心,突然想检查一下夏南身上的东西,看到那支手表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疏忽了。
宗景郁送给他的东西,好不好看是一回事,有没有别的功能又是一回事。
若是安装了定位,在路上被人发现的话,他要去的地方毫无疑问成了明确的指向。
所以临时起意,反方向离开,他在城市里兜兜转转,回到自己本家所在的D市,他在高中附近有一处空置已久的房产,是他上学的时候父母给他的方便上学的休息屋,后来转到他的名下。
他带夏南回了这个老屋子。
就像回到了多年前他和夏南互为同学的时间。
虽然知道这个地方仍旧危险,只要宗景郁想找毫无疑问能找到,但是他路上换了车牌,用的车又是最经典最多人开的黑色○田,在监控下能起到迷惑作用,能拖上一段时间,不多,但是大概够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瘦弱的男人,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还是那副容易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黑色的头发柔软,贴在皮肉上,白得像没见过太阳。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学校里对他低声下气,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有人介入他们之间的事情,然后,轻而易举地让他退学。
想到这里,林止突然发怒,揪起夏南的头发,将他摁在茶几上,激起不少灰尘。
他恶狠狠地瞪着夏南:“没想到还是落在我手里了吧。”
头皮被揪得生疼,林止的手插进他的发间,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地上带起来,拖到卧室里。夏南的背蹭在地上像给刮了半层皮一样,火辣辣的热感,他掰着对方的手,喉咙里发出痛呼,双腿因为被绑起来也使不上劲,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林止很讨厌夏南反抗,他把人推到墙角,骑在他身上就左右开弓,往夏南脸上扇了两个耳光。
夏南被打得傻了,又不敢乱动,别开脸缩在一旁流泪,脸慢慢肿起来,麻麻的不像是自己的肉。
“早这样乖一点不就好了。”
林止终于满意了,从现在开始,夏南觉得林止是彻底疯了,因为他的神态和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夏南被囚禁在这个房间里,他的身上套了麻绳,绳子绑得很紧,如果动作幅度稍微大些就会勒出深红色的痕迹。
林止在客厅里踱步,似乎在想着什么对策,他把所有灯都关掉,窗帘完全合上,以便藏匿住这间无人居住的房子里的人气惹人怀疑。
确定周边安全以后,他走进房间,看着一脸警惕望着他的夏南,想到宗景郁发现夏南失踪后的心情,他就咧出笑来。
宗景郁这个贱人,竟然敢找他的麻烦,没想到吧,你千算万算,总不能把夏南永远带在身边,只要给我找到一个机会,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一对狗男人......
想到这里,他一脚踩在夏南大腿上,把人一脚踹翻在地。
“啊——”夏南呻吟着缩回自己的腿,虽然对方没有穿那双重靴子,但力气还是很大,被这么一踹他已经感觉大腿要脱臼抽筋。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吼叫着,发出绝望的声音,“你这样说是违法的你知道吗?你会害了你全家人!”
“谁在乎?”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一样,林止笑得灿烂,“与其担心我的家人,不如担心下你自己吧,都被绑在房间里了,还在那里乱叫,真不怕我把你喉咙割了。”
夏南很怕,他把脸埋在双臂肘部的位置,眼泪断了线地下滑,压抑的抽噎声和林止粗重的呼吸混杂在一起,让整个卧室变得很森冷。
这就是我想要的。林止被他的恐惧取悦了,绑架夏南的计划他筹备了足足有半个月,早就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从木艺市场购置材料,想办法得到附近的监控,定点,调查两人的出行习惯,到知道夏南他们要搬走后连夜在小区门口蹲点等待时机,他为的就是绑架夏南。如今众叛亲离,家人没有一个想要认他,都怪他们两个!
林止咬牙切齿,心里却没有多么悔恨。
他从来就不觉得施暴是一件多么可恶的事情,所以他在伤害别人之后从不会感到愧疚,只会在动手之后关心这人会不会让他坐牢。
这次事情之后,他一定会坐牢。
但他毫不在乎,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这两人陷入痛苦和绝望,让他们后悔招惹自己。
把当年被联合赶出校园的愤怒宣泄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夏南身上,拳头雨点般落在夏南身上。
夏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痛得已经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当下一瞬间,他甚至有种“死了就好了”的冲动。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林止在癫狂的时候,是真的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