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恍约陈昱见面，地点不是酒店，而是一家清吧。
敏锐如陈昱，仅凭见面的地点，就猜到了林恍约他的目的。因此，见到林恍后，他没有装傻充愣地问林恍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而是坐在林恍对面，默默地喝着林恍为他点好的酒。
清爽的莫吉托，陈昱一边观察林恍的状态，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喝。
浓烈的长岛冰茶，林恍像喝水一般大口大口地往下灌，喝完一杯又要了第二杯，然后很快杯子就见了底。
第三杯长岛冰茶放到林恍面前时，陈昱终于放下酒杯，出手阻拦道：“你喝醉了的话，我可没信心能把你带出去。”
他俩身高差不多，不过林恍比陈昱高两三厘米，相对的也会重几公斤。多出来的这几厘米和几公斤，对陈昱而言不是问题，问题是醉酒后漫溢出来的信息素——酒吧里还有很多Alpha，一个Omega带着一个醉酒的Omega，陈昱不敢确定自己能够保证林恍的周全。
“可是，”林恍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睨着陈昱，“酒都上来了。”
满满一杯的长岛冰茶，低调的颜色里面蕴藏着激烈到足以让人迷惘的味道。
陈昱叹了口气，拿过林恍的酒杯：“我替你喝，不会浪费的。”
林恍满意地笑了笑，随后低下头，出神地盯着面前空荡荡的桌子。
一口烈酒下肚，陈昱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本想等着林恍主动开口，奈何两杯长岛冰茶都撬不开林恍的嘴，陈昱也不可能让林恍再喝第三杯——他喝了林恍的酒，便要代替酒水为林恍来解忧。
“说说吧，”陈昱倾身向前，尽可能地缩短他与林恍之间的距离，让他们可以小声进行交流，“发生什么了。”
林恍很固执，陈昱没指望他能立刻坦白——他要是能够轻松将心事说出口的话，也不会连喝两杯长岛冰茶了。
陈昱听着音乐，喝着酒，一如既往地耐心等待着林恍。
半首歌播完，换到下一首，悠扬的旋律在酒吧里回荡了一分多钟，之后林恍才如梦初醒般的抬起头：“发情期……你是怎么度过的？”
陈昱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林恍会提这样的问题。
“吃抑制剂，或者找个Omega。”陈昱如实答道。
“Omega……”林恍睨着陈昱，悻悻地问，“好找吗？”
陈昱笑道：“只要想找，就很容易找到。”
林恍又问：“你……为什么不找个固定的伴儿？”
“因为——”陈昱侧过头，抿了口酒，然后继续说道，“很多人还是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的生活……”林恍紧盯着陈昱，眼中写满了期待，“他们成功了吗？”
陈昱摩挲着酒杯，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有客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林恍突然陷入了沉默，陈昱趁机又喝了一口酒。
待周围没人后，林恍才再次开口道：“你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陈昱坦言：“想过。”
“结果呢？”
陈昱笑着耸了耸肩膀：“结果你也看到了。”
结果他还是一个人，没有找到能够作伴的Omega，多数情况下要靠抑制剂来挨过发情期。
“你以后……”林恍略显迟疑地问，“就这样了？”
陈昱从容回道：“有些事情，顺其自然比较好。”
“可是，这并不自然！”林恍激动地进行反驳。
他的声音有点大，引起了其他桌客人的注意。林恍懊恼地低下头。陈昱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林恍的肩膀：“自然与否，不都是人规定的吗。”
清吧的背景音乐换到了下一首。悠扬的萨克斯，略显哀伤的曲调，吸气的过程中，陈昱闻到了忧愁的薰衣草香，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了林恍微微泛红的眼角。
陈昱抬手唤来服务员，为林恍点了一杯蜂蜜柠檬茶。
“谢谢。”林恍喝了一口香甜的茶水，握着水杯，声音打着颤，向陈昱求救道，“他喜欢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意料之中的情况，不用去问“他”是谁，陈昱已然知晓答案。
他很想帮助他的天涯沦落人，但是，陈昱很清楚：他是林恍的酒，不是林恍的药。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了，只能自己去面对。
陈昱问林恍：“你想怎么办？”
“我……”林恍眼皮跳了一下，随后慌忙看向别处，“我不知道。”
陈昱没再逼问，而是真诚地劝说道：“你可以慢慢想。不要听别人的，要自己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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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恍没有搭腔，他端起水杯，一言不发地抿着茶水。
陈昱也没再出声，坐在林恍对面，安静地饮着酒。
清吧里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直至决定买单离开这里，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分别前，陈昱有些不放心，说要送林恍回去。林恍摇头婉拒，表示自己想要静一静。
“到宿舍了记得给我发条消息。”陈昱叮嘱道。
“好。”林恍说，“谢谢。”
陈昱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十二月的宸安是寒冷的，入夜后更甚。还有几步就到宿舍了，林恍不禁加快了脚步。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乱了林恍的步伐。
他停下来，掏出手机，因为那是专属于他母亲的铃声。
林恍站到路边，接通电话：“喂，怎么了？”
听筒里传出江欣温暖的声音：“想儿子了。”
林恍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你儿子也想你了。”
江欣调笑道：“光口头表示一下啊？一点也没有诚意。”
林恍抬起头，望着夜空：“江女士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是：如果林恍同学经济有困难，她可以帮他买回家的车票。”
林恍的老家在沛垣，距宸安不过一百多公里；两市之间有高铁，票价最贵也不超过一百块。林恍缺的不是买票的钱，而是回老家的时间。
中秋和国庆连在一起，林恍早就约了人一起去旅游，因此假期没有回家。再过几天就是元旦，元旦过后便是春节，不论如何，他都该回家，也想要回家了。
“过段时间我就回去。”林恍笑道，“不用江女士买车票。”
江欣连忙追问道：“过段时间是什么时候？元旦还是春节？”
具体时间，林恍也无法确定，还要看学校和他们导师的安排。不过，从时间上来看，应该还是春节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假期更长，时间也更充裕。
“现在还说不好，”林恍低下头，将脖子缩进衣领中，“定好后我再联系您吧。”
“行。”江欣又问，“是和思思一起回来吗？”
思思，顾思义的小名，只有江欣这样的长辈会这样叫他，林恍偶尔也会用这个称呼来调侃他。
以往，尤其是春节这样重大的节日，林恍都会和顾思义一起回老家。刚上大学那会儿是家长们不放心，希望他俩彼此做个伴儿，路上可以相互照应；如今二十多岁的人了，父母们肯定始终不放心，但也不至于像以前那么担心，他俩还是喜欢搭伴儿一起走，完全是因为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至于今年……林恍不知道该怎么办——该不该约顾思义一起回家，以及该如何面对顾思义。
他无法回答自己，也无法回答江欣，因此只能含糊其辞：“回头再说吧。”
“怎么了？”江欣察觉到林恍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于是猜测道，“你俩吵架了？”
林恍立刻予以否认：“没有。”
“没有怎么——”
林恍不想多说，连忙打断母亲：“不早了，我要洗漱准备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除了“好”，江欣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挂了电话，林恍快步回到宿舍。
他需要时间。有了时间，他才能回老家探望父母，才能想明白该如何处理他与顾思义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