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星,帝立大学附属医院。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急诊室的红sE警报灯终於停止了它长达六小时的疯狂闪烁。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味、隐约的血腥味与廉价清洁剂的味道,混合成一种名为「疲惫」的气T,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墨玄机摘下沾着血渍的口罩,那张因长期缺乏睡眠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对他而言,刚刚结束的那场「连环浮空车追撞事故」的抢救,与上周的「瓦斯气爆烧烫伤」或上上周的「集T食物中毒」,在本质上并无不同——它们都是一连串需要被JiNg准处理的数据流、一道道亟待修正的生命T徵异常。
他像一具JiNg密但电量耗尽的机器人,用最後的力气将自己扔进外科医生休息室那张破了皮的沙发里。角落的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提醒他那个从昨晚放到现在的排骨便当总算热好了。
对墨玄机来说,这一天中,唯有这个瞬间,世界才短暂地拥有意义。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便当盒盖,彷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米饭的热气混着卤排骨的酱香,是他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不带任何逻辑、纯粹而美好的事物。
他刚夹起第一口米饭,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休息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年轻的行政护士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畏惧,小声说道:「墨……墨医生,院长办公室打电话来,说、说请您现在过去一趟。」
墨玄机夹着米饭的动作凝固在半空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护士,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现在?」
「……是。」护士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几乎要哭出来。整个帝大医院谁不知道,打扰墨玄机吃饭,是b在手术中递错器械更严重的罪过。
一阵漫长的沉默。
墨玄机将那口饭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咽下。然後,他将便当盒盖好,放在桌上,彷佛在告别一位即将远行的挚友。
「知道了。」他说。
院长办公室位於医院行政大楼的顶层,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摆放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紫檀木办公桌。空气里弥漫着一GU高级古龙水与权力的味道,与楼下急诊室的气息像是分属两个不同的次元。
杜圆融院长挺着微胖的肚子,坐在他那张符合人T工学的真皮大椅上,脸上挂着一副公式化的和蔼笑容。
「玄机啊,来啦,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姿态亲切,「刚下刀吧?辛苦了,辛苦了。你是我们医院的梁柱,这点谁都不能否认。」
墨玄机没坐,只是站在那里,开门见山:「院长,您找我有事?」他只想尽快解决问题,回去完成他与那个便当的约会。
杜院长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得更满。「唉呀,年轻人就是X子急。」他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轻轻敲了敲,「玄机,关於你提交的这份全院病历电子化暨AI辅助诊断系统的预算案,我看了,想法很好,非常超前……」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但是,这个数字是不是太……太惊人了点?六千万信用点?玄机啊,你要知道,医院不是我一个人开的,我们要考虑到方方面面,要共T时艰,要以大局为重啊。」
墨玄机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大脑开始运转,但还停留在常人的思维层面:「这套系统是瑶光星最先进的,能将误诊率降低至少七个百分点,我认为这笔投资是必要的。」
「我懂,我当然懂。」杜院长摆摆手,身T向後靠进椅子里,用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道:「玄机啊,你专JiNg於手术,是个天才,但管理医院不像划开肚皮那麽简单,这里面有太多人情世故了。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手术刀一刀切下去解决的。」
说到这里,杜院长看到墨玄机下意识地抬起手,用食指搔了搔太yAnx旁边的头发。
那是一个很轻微、很寻常的动作。
但在墨玄机的意识深处,某个开关被「啪」的一声打开了。
一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被彻底重构。杜院长这个人,不再是一个实T,而是由一连串数据构成的集合T:【职位:院长】、【核心诉求:在两年後平安退休并晋升帝立大学董事会】、【潜在威胁:医疗事故、预算超支、被政敌抓住把柄】、【近期决策:批准行政大楼空中花园项目,经费五百万;驳回儿科加护病房设备升级案,经费三百万……】
杜院长那些充满「人情世故」的话语,则化作一道道结构松散、意图明显的指令,试图触发墨玄机的【服从】或【退却】反应。
【智商157:灵光乍现】——权能,解放。
墨玄机的眼神变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冰冷、纯粹,不带一丝温度,足以照亮所有被隐藏的龌龊。
「院长。」墨玄机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金属切割般的锋利,「在您开口否定之前,您甚至没有花超过三分钟的时间,去这份报告的第五页之後的内容。」
杜院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你这是什麽话?」
淡金sE的、由纯粹意念构成的文字化作锋利的尖刺,伴随着墨玄机的话语,从他口中迸S而出,JiNg准地刺向杜院长权力铠甲最薄弱的缝隙。
一个管理者最大的无能,不是做出错误的决策,而是为了逃避决策的责任,而假装自己看不懂决策的依据。
墨玄机向前一步,视线锁定着杜院长:「您看不懂这份报告的投入产出b吗?不,您看得懂。您只是不敢批准一个高达六千万的项目,因为它的成功,功劳会归於我这个提案人;而它的失败,责任却会由您这个批准者来承担。」
杜院长脸sE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墨玄机!注意你的态度!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当一个人的论点被事实驳倒时,他剩下的武器,就只有自己的身分和音量。
金sE的字刺变得更加密集,环绕在杜院长的周身,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您说要共T时艰,」墨玄机的语气依然没有起伏,却像一把手术刀,开始一层层地剥开杜院长伪善的外衣,「所以您在三周前,批准了五百万信用点,去修建没有任何医疗效益、只为了让您招待上级时更有面子的空中花园?却在两个月前,以预算不足为由,砍掉了儿科三百万的呼x1机升级预算?」
杜院长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人一拳打在腹部,身T不由自主地向後缩进了椅子里。这件事在医院高层会议中有诸多争议,但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当面将两者联系起来。
墨玄机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
「院长,您此举最致命的错误,并不是出於愚蠢,而是出於傲慢。您傲慢地以为,您的权力可以凌驾於数据和事实之上;您傲慢地以为,一个区区的外科医生,不懂得您办公室里的权力游戏。」
他停顿了一下,投下了最後一击,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您更傲慢地错估了,在我走进这间办公室之前,这份完整的、包含了空中花园预算对b分析的提案,已经以加密邮件的形式,同时抄送到了廉政督察署的公开举报信箱,以及……**《海马回网路传媒》**社会版主笔的私人信箱。」
「轰!」
杜院长的大脑像被一颗电磁脉冲炸弹击中,一片空白。他脸上血sE尽褪,嘴唇哆嗦着,指着墨玄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冷汗浸透了他昂贵的衬衫。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下属,而是一个手握着足以毁掉他整个职业生涯的引爆器,面无表情的魔鬼。
墨玄机看着彻底失去言语能力的院长,将其判定为「G0u通障碍已扫除,问题已解决」。
他微微欠身,行了一个聊胜於无的礼,转身就走。
他没有,也无需再去感受,身後那片由恐惧、悔恨与绝望交织成的、彻底崩塌的权力气场。
他只是快步走回休息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太好了,那个排骨便当,应该只是稍微温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