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後,一整晚都在反覆思考阿西的话。
「你很快就会明白,一切都不再简单。」
这句话像是钉子一样钉进我的脑海,不断地、固执地提醒着我,有些事真的已经开始脱离日常的范畴。
那晚,我又梦到了镜庙。
梦中的我,站在被紫雾笼罩的庙宇前,四周镜子如墙、似门,有的泛着寒光,有的则如水波DaNYAn。
姬巫子的身影站在最深处,静静望着我,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
直到我走近,她才低声说了一句:「回去那里,那是你遗落之处。」
我有一点害怕,转身就跑,一直跑,一直跑,结果一回头,大雪纷飞,镜庙在大雪中,格外的闪烁!!
我惊醒,已是凌晨五点。
天sE微亮,我索X起身。东势那座山上的小庙,是我们从小都知道的地方。据说那里曾经香火旺盛,但自从一次山洪冲毁围墙之後,就被封起来多年,如今只破旧的小庙垣与一地青苔,只有极少数像爷爷NN这种老一辈的信众,会三不五时地去添个香油。如今它的香火早已经被我家隔壁的那座新的三山国王庙拉走了。
我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我:现在就去。
我没有再多想,简单吃了点东西,背起一个小包,把玉坠藏好,搭上往东势的客运。
冬日清晨的客运人不多,我坐在靠窗的位子,街景一幕幕往後倒退,像极了梦里的那些片段。
下了车,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从山脚的小路绕上去。这条路我太熟悉了,几乎不用看就能走到那座庙。
接近目的地时,我放慢了脚步。
远处的雾气似乎b山下还浓。当我走近那块破旧的庙墙时,心头莫名一紧。这里b上次来还要荒凉,杂草丛生,空气里有GUSh冷的霉味。
墙後那条缝,我真的上次才注意到,那可能是几十年前大水冲倒墙时留下的空隙。这个地方,传说里有人Si在这里,也有人说这里曾经连着一条通往异世界的通道。本以为都是老人骗小孩的古老鬼故事,现在想起来就觉得令人发毛。
天虽然已经亮了,但是这里树木参天,叶子挡住了yAn光。
我绕到庙背後,果然看到那条黑黝黝的缝还在,只是被青苔遮住了大半。
我伸手拨开青苔,心跳开始加速。
缝里头是空的……不,等等,我看到一个微微泛h的纸角,被石块压住。我小心地cH0U出来,那是一页破损的手抄本残页。
上头写着潦草的字迹,看起来倒像是夹着平假名的汉字,但是大致猜得到就是「……镜庙之真实所在,藏於七境之界,光影不分,真伪难辨……」
我深x1一口气,小心地收好这页纸。
这不可能只是民间传说。这些讯息正在一点一点地印证我梦中的记忆。
我站起身时,忽然听到背後传来脚步声。
我猛然转头,一个人影站在雾中。
是阿良。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黑外套,眼神戒备而混乱。
「你怎麽会在这里?」我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走近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我。
我接住,是一本已经发霉泛h的线装书,封面写着「镜庙秘录」。
「我不想要了。我是在这里找到的,以为可以卖个好价钱!」他声音低沈,「这东西会叫人做梦,做很多梦……我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
我看着他,心里浮起一个念头:他已经被这些东西折磨得够久了。
「这不是你之前给阿西的吗?」我试探着问。
阿良皱了皱眉,摇摇头:「他几天前半夜跑来我家,把这书丢回来,脸sE像Si人一样。他说,这书不属於他。还说什麽祂已经选了人。」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懊悔与恐惧:「我原本还想再拿去卖掉,结果我也开始做梦了,梦到那些镜子、那些……我根本不敢再碰它。」
我望着手中的笔记本。
封面处微微泛起一层淡紫sE的光。
「你有没有打开过?」我问。
阿良摇头,语气里透着一种彻底的恐惧:「不敢,我一翻开,就会梦到那个满是镜子的地方。」
我低下头,指尖微微触碰笔记本的边缘,玉坠在x口开始隐隐发热。
这时我已经知道,这本书、这座庙、阿西与姬巫子,都被某种无形的线连在一起,而我……正一步一步踏进那条注定之路。
风声在耳边呼啸,雾气悄然升起。
我从阿良面前捡起那本《镜庙秘录》,它的封面依旧泛着淡淡的紫光,彷佛在呼唤我。那一刻,我的心不再只是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这本书早已属於我,只是被遗忘了太久。
阿良站在一旁,低头cH0U着烟,眼神还是飘忽。他语气低沉地补了一句:「那时候阿西看到它,什麽都没问,就说他要帮我罩我这边的人,算是交换条件,y是把书拿走。我原本觉得赚到了……但几天後,他突然又还回来,说这东西对他没用了。还说什麽祂已经选了人了!命运早就选好了!之类的,喃喃自话,像是嗑药了一样。」
我沉默了。事情b我想像的还要复杂。阿西不是随便得到这本书,而是y抢的。他知道书有力量,而且,他似乎想用它来对抗什麽。
我收起书,离开之前,我跟阿良说,「阿良,我们虽然打过架,但我也没有为难你。这本书我收下了,你以後也不会再看到它。以後你离我的朋友们远一点,不要再SaO扰我的同学们。你好自为之,我对你和你的朋友们,也是一样。希望你不要再让我有机会出手…」
阿良的表情很难看,但是他也知道我的斤两,所以没有回话,扔下烟蒂,悻悻然地离开了。
「没答话我当作你同意了!!」我对着他喊,他举起右手,当作是「知道了!」的回应。
一路走下山时,脑中浮现梦中姬巫子的话:「回去那里,那是你遗落之处。」我不知道那句话是对这座庙,还是对这段命运。
当晚回到家,我原本打算打开参考书念一念复习进度,但书桌上躺着的不是《大满贯历届试题总览》,而是那本看起来完全不属於这个时代的《镜庙秘录》。
墙上的倒数日历已经翻到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四号,离联考约莫半年多一点。
窗外传来隔壁邻居小孩被打骂的声音,妈妈在厨房准备晚餐,我却只能坐在这张桌前,像被困住一样。
大考压力、班导师的「拚战到底」口号、补习班的模拟成绩表……这些一项项全卡在我的脑海,像重物一样压着我。
可不知为什麽,我却翻开了那本书。
书页斑驳,文字古老,许多是夹杂平假名的古汉字。有些章节似乎是抄本的部分,有些像是祭文、咒语,但在我眼中,那些字就像在慢慢苏醒,从纸上浮起,进入我的意识。
其中一段内容特别引起我的注意:
「……镜庙非庙,乃镜器。镜藏於天之八尺,能照幽冥与虚实,映万象之始末。g玉为魂,剑为力,三器合,方能开界。唯其主者,方能辨光影真假……」
我屏住呼x1。镜庙并非真正的庙宇,而是一种器物——或许,是崑仑镜,不对,它是和汉文,也可能是八咫镜,它是一件能穿越的「镜器」,可能是不属於这个时代的遗物,也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技术遗产。
g玉是魂,剑是力,三者合一,即可开启界门。剑,可能是梦里的那把天丛云剑,但是g玉呢??
我低下头,x口的玉坠正微微发烫,光晕如月,宛如某种认同与觉醒。我不禁思考:这些器物,是传说,也是象徵,但为什麽对我如此熟悉?为什麽……它们像是在等待我?
那一夜,我梦境再现。
梦里,大雪纷飞,我站在镜庙之前,寒风凛冽,雪花落在镜面上却不融化。镜子不止一面,而是一圈又一圈,将整座空间包围。镜中映照着不同的我——孩提、少年、老者,甚至还有披甲执剑者,那人眼神如霜,脚下是断裂的结界与崩塌的山河。
「你记起来了吗?」姬巫子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我转头,她站在雪中,身上披着一袭漆黑羽衣,额前一颗g玉垂挂,与我x口那颗几乎一模一样。
「我……是谁?」我低声问。
她沉默片刻,柔声道:「你正在回来的路上,不必急着定义一切。那不是结论,而是开始。」
我还想问什麽,但梦境开始崩溃。
我从床上惊醒,汗水Sh透了背。天已亮。我颤抖着走到窗边,看见外头yAn光刺眼,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迷雾。
这时,我妈敲门说阿尧打电话来找我,我赶紧跑去接电话。
「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驴子说有一本很旧的《国学与神道》的书里提到镜庙的事,我们去看看?」阿尧在话筒那头说。
我立刻回答:「好,等我。」
那天中午,我们三人一起前往市立图书馆。
那本书果然存在,内容b我想像中还混乱。它不仅提到镜庙源自日本神道,也提到它的原型与汉朝的「天镜」崇拜相关,而三神器实为「观心」「执念」「断业」的三个隐喻。
阿尧翻着书,忽然抬头问我:「欸,你那玉坠,是不是g玉?」
我怔住。「只是很像吧,应该不是吧??!这个不就是垦丁买的纪念品??驴子也有一个啊!!」我急忙地解释撇清。
霆哥在一旁笑:「这你现在才发现?这不是你老早就在戴的吗?我们开玩笑的啦!!我们都是要准备联考的人。你和阿尧的成绩现在还没有学校可以念喔!你再给我跑去找什麽镜庙还是g玉什麽的,别怪我没提醒你,等我考上大学了,我就找一堆妹妹来SaO扰你和阿尧的重考喔!」
「你这样子是要鼓励我们考上大学,还是要鼓励我们重考??」我轻轻捏住x前的玉坠,心头浮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不论如何,这个事情不能影响他们两个和驴子的备考进度,有什麽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不只是饰品,不只是护身符。
它是钥匙。
午後,我们走出图书馆,在落地镜的旁边,我不经意回头,看见镜中多了一个人影——
不是我,不是霆哥,也不是阿尧。
是一个身披战甲、目光如炬的男子。
我愣住,那影子却向我微微点头,随後消失。
镜中无人。
但我知道,他正在等我。
旅程已经开始,而我,没有选择。
《待续》